京兆府内所有人正忙的不可开交,几个参军抱着卷宗进进出出,忙的都来不及跟瑞王打招呼,林暄皱眉走入府内,京兆府牧戚思年正在里头忙的焦头烂额。
“戚大人。”
戚思年抬头,见林暄正跨门走了进来,赶忙堆笑着上前迎接:“哎哟,瑞王殿下亲临。这些个蠢东西,只管忙自己的,也不知道迎接一下。”
“罢了。”林暄摆手,叫住了正要叫停几个参军的戚思年,“没想到京兆府最近这么忙,可是出了什么事?”
“唉,昨儿个上元节,可来报案说家中遭窃的人已有十几户之多。而且这些人大部分住在东市以北,不是富商就是官员,虽然每家每户丢失银钱珠宝不多,可这十几户加起来数目却不少啊。”
林暄闻言思索道:“失窃案的确麻烦,京兆府这般忙碌,那本王暂时不麻烦大人了。”
“诶诶!”戚思年叫住正要走的林暄,“再麻烦的事也比不过王爷您的事重要啊。您今日来京兆府,定是有要事的,不论何事,您尽管吩咐便是。”
林暄挑挑眉,点头道:“还是府牧大人爽快。方才本王去大理寺提卷宗,那司丞听说要将卷宗送出大理寺到本王府上去,瞬间有些不乐意了。”
“哪能呢。说白了咱们都是为皇上办事,谁人敢不听呀?王爷可是要从京兆府提什么卷宗?下官这就帮您去找。”
“不,来寻你是有正事。昨夜布桑失踪了,我们已经确认布桑还在城内,有禁军内奸接应。”林暄压低了声音,“如今禁军和巡防营已经在城中搜捕了,只是论说对京城的管理,他们哪里比得上你京兆府。”
戚思年瞪大眼睛,吃惊道:“布桑失踪了?”
“正是。如今皇上大怒,让杨统领戴罪立功,不然便削他禁军统领之职。”
“看来此事真真非同小可。皇上最信任杨统领,居然也迁怒至此。王爷放心,京兆府定全力协助禁军,将布桑捉拿归案。”
林暄点点头,又道:“如今禁军主要还是要捉住内奸,杨统领只怕自查都忙不过来,许多事的确需要你帮助。”
戚思年点头如捣蒜,连连应是。
林暄吩咐了许多,这才踏出京兆府府门,策马径直回瑞王府去了。
在书房候了一会儿,林暄也没有去看复杂的卷宗,只像是在等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白虎匆匆走进来,拱手行礼道:“王爷,戚大人跟您见完面后,的确派了两个人出去传话。其中一个人进了右相金府,一个人进了…护国公魏府。”
“护国公府?”林暄眼眸微闪,也有些疑惑。
“属下也觉得奇怪。护国公府如今是少护国公魏光醴当家,少夫人华长公主是苏家德太妃娘娘亲女,按理来说,不该是齐王或者南黎那边的人。”
“这次去江南,让宫商留下,带领留京暗卫随时观察相府和护国公府的动向,有事皆用飞鸽传书,不得有误。对外还是让任平和杨震威几人查案,对内让宫商将一应事宜都传到景王府,让三哥暗中同皇上联络,务必保证通讯通畅。”
“是。”
“付向贞将军那边可有进展?”
“付将军一早收到军令,前往扶风郡进行彍骑营新一轮军事操练,十日后方归,天未亮就出发了。”
林暄闻言,皱眉抬起头:“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到现在才说?”
“属下也是刚得知不久,据说是兵部直接下令,具体主笔人不知。”
“付将军从不负责彍骑操练,如今怎的派了他去?皇上可知情?”
“属下不知。可按照时辰来说,王爷您早朝前进宫面秉圣上之时,付将军已经收到命令了。皇上似乎没有对付将军的事提出异议。”
“如今本王主理刑部和大理寺,又从三哥那里得来一定兵权,虽说已经将京畿巡防营辖制权下放,可从昨夜开始,禁军和巡防营本王始终在插手。若是此时又插手兵部之事,恐怕是不大妥当。”
“是,且不说圣上会如何想,光是齐王殿下那边命御史参本,上奏说王爷干政太多,便是硬伤。”
林暄的手扣着书桌台面,沉思着坐下,而后又随即站了起来道:“付向贞心思最细,是军中最适合严查内奸的人,却几乎是立刻被外派出了城。备马,本王要去一趟景王府。”
浣花居内,刚起床没多久的苏影正看着丹枝准备的行李箱哭笑不得。
陈心涟和霍欣瑶都已告别回家,苏影看着面前堆得几乎有她那么高的三个黑檀木箱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些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啊?”苏影踮起脚,探头去看最上面的箱子,里头似乎装满了各种衣物。
“小姐,如今刚过上元,还算是冬日呢。再往二月里走,也是春寒料峭,自然要多备些御寒的衣物。可奴婢又听说江南春日来得早,总也还要备些春装,光是两季衣物便是一大箱了。”
丹枝倒是不以为然,自家小姐可是如今尚书令大人唯一的嫡女,再贵重不过的身份了,如今要出远门,自然是什么都要备好才行。
苏影无奈道:“咱们是有任务在身,又不是游山玩水的。你这几大箱子,都够我用一辈子的了。”
丹枝难得的不愿意听从苏影,一梗脖子,丝毫不愿让步:“除了衣物,还有一箱皆是生活用品,另外便是各种梳妆用品和首饰。以后小姐出嫁,那随嫁的嫁妆是要排上十里路的,这些东西可不够小姐你活一辈子。”
苏影让小厮们帮忙把厚重的木箱依次排开,分别看了看里头的东西,除了寻常衣物,洗漱用品,丹枝甚至给她带了一套她素日爱用的白瓷茶具,光是各种花样的金丝头面就带了三套,就连痰盂夜壶都备了个新的。
“这些东西太多了,明日离开京城,你这些光是马车都要多备一辆。这样,你将行李精简到最多一箱,头面那些都是不用带的,茶具也用不着。”
丹枝一听,一脸的不情愿,低头拿出一柄红宝顶簪,又重新伸手放进了箱子里,嘴里嘀嘀咕咕,仿佛不带这些东西,自家小姐在外能受天大的苦似的。
碧落在旁边候着,闻言想了想,出声道:“丹枝姐姐原先准备的东西远不止这些,这真真是她已经精简过的了。不过奴婢觉得,王爷若是带着小姐出行,不一定是坐马车。若是走官船,多带些东西倒是无妨的。”
苏影哭笑不得:“你俩是怕我住杭州不回来了吗?”
丹枝噘嘴,小声道:“不如去问问瑞王殿下,到底是坐船还是坐车,我也好看看要不要多备些什么。”
苏影摇头道:“原我也是想去问问殿下一路怎么安排的,可昨晚见到殿下,殿下说京城出了事,眼下很忙,这么个时候,怎么好意思因为这些事去打扰他。”
碧落犹豫半刻,还是开了口:“不如还是去问问,也就三两句话的功夫,小姐昨日不是还给殿下备了个花灯。人总是要休息的,如今去瑞王府也差不多午膳时分了,不如奴婢陪您去走一趟,也算是诚心送个礼。”
苏影歪头:“本想说花灯明日给他的。不过也是,这上元都过去了,明日又是出远门,带着花灯也不方便。碧落去将花灯拿来吧,丹枝,你去让宋管家备马车,咱去一趟瑞王府。”
浣花居主仆忙碌着备东西,院内气氛欢快得很,一旁的梧桐苑里,气氛就凝重多了。
“三夫人,这阿胶人参都是大补药材,铮少爷才刚快八岁,阳气正盛,吃这些会适得其反的呀。”
徐氏和苏铮还没来得及搬出梧桐苑,今日苏铮就开始流鼻血,鼻血一开始流还止不住,吓坏了徐氏。
“可是他去年生病,身子亏空的厉害,如今个子都不怎么长了,小脸一直瘦瘦的,我也是想着多给他补补……”
“少爷还是个孩子,生病前也算身强体健,正常食补很快就会恢复的。而且这冬日里房内多用炭盆,本来就干燥上火,这胡乱补身子,反而会让他肠胃不适,难以吸收,更难恢复。”
一旁杨氏扶着老太太,皱着眉听着燕大夫耐心地解释。苏铮已经止住了鼻血,现下正在歇息。
“三媳妇,我也知道你是好心,可是这往往关心则乱,这几日让铮哥儿还是在梧桐苑歇息着,等天气和暖些再回沁兰院吧。”
老太太听了杨氏的话,又见徐氏不应,只管哭泣,又觉得有些烦躁。
院外一阵闹腾,老太太心中烦乱,不耐烦地朝院外看了看,原是小徐氏扶着曾氏来了梧桐苑,后头两个乳娘还抱着未满一岁的苏钰和小徐氏的幼子苏铄。
曾氏进了屋,直直行了礼,便站在一旁瘪着嘴不说话,眼圈有些红。
小徐氏急道:“姐姐,你倒是说话呀。”
曾氏别过脸,一副倔强的样子,看上去反而让人满心委屈。
小徐氏只好自己下跪行礼道:“原是妾身听说铮哥儿流鼻血,心下担心,便想着带着铄哥儿来看看他哥哥,一路经过芝兰院,就听得二夫人在里头哭。一问旁人才知,最近二爷少回家,常常在外头流连,进了芝兰院便会与二夫人吵架,才惹得夫人这般伤心。妾身便说服二夫人一道来梧桐苑禀告老祖宗,这二爷夜夜流连在外头也不是个事儿。”
杨氏闻言,又让乳娘将苏钰抱过来,自己接过,语气里有些责备:“来便来罢,何必带着钰哥儿一道来。这天寒地冻的,万一再冻坏孩子可怎么好。”
曾氏点头应是,末了便又低头不说话了。
小徐氏见杨氏心疼地哄着苏钰,又是让人拿毯子,又是让人将炭盆拿近些,又回头看了看自己无人理会的幼子,眼眸有些黯淡。
“铮哥儿可好些了?”一垂眸间,小徐氏就隐藏了所有情绪,关心地拉着徐氏的手。
徐氏哭的六神无主,一旁燕大夫只好插嘴:“无事。铮哥儿只是多吃了大补的药材,上火气燥,消化不良,清淡几天就好了。”
小徐氏点点头。
“铮哥儿真是可怜,小小的人儿,受这么多罪。妾身是当年生他的人,实在是心疼怀了。”小徐氏看着不远处的小床,扯起帕子已经开始抹泪。
“罢了,大夫也说没事,你也放心些。”老太太语气中听不出情绪,只是声音有些低沉。
“老祖宗,妾身自知身份低微,寻常时候不敢多嘴。可如今妾身有句话非说不可了。”
老太太抬起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徐氏,示意她开口。
“老祖宗,如今铮哥儿身子老是不好,二夫人这边又不安宁。上回寿辰上有人给大房三小姐下毒,妾身也是看在眼里。如今三房都不宁,不知是不是流年不利?不如请大师来家中做做法事,也算是寻个心安吧?”
老太太目光如炬,小徐氏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被这个老人看透了,她突然有些心虚,拿起帕子捂了捂嘴。
“小徐氏。”
老太太的称呼很疏离,语气也很冷淡,小徐氏心里暗道不好,却还是低眉顺眼应了。
“妾身在。”
“给铮哥儿使用进补药材的主意,是不是你与三媳妇说的?”
小徐氏心里一惊,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下意识瞥了一眼徐氏,徐氏在一旁自顾自地抹眼泪,似乎没有怎么把这些对话放在心里。
“妾身年前……见姐姐担心铮哥儿,的确建议三爷备了些参片胶块来,给了姐姐让她给铮哥儿补身子……可…可妾身绝无害铮哥儿的意思呀。”
老太太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徐氏看,看的小徐氏背上直冒汗,就连徐氏也止了哭声,奇怪地看了过来。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话,你记好了,我便也没什么该提醒你的了。”
小徐氏闻言,连连磕头应是。
老太太也不多说什么,在杨氏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悠悠开口道:“既然家中人心不安,媳妇你便做主,去请一位大师来做做法事。如今家中混乱,也是该安定安定。”
杨氏扶着老太太,点头应下。
“三媳妇,多陪着铮哥儿。燕大夫,这些时日你多费心,给铮哥儿备些药膳。”老太太嘱咐完,又让曾氏跟上她,几个人慢慢悠悠地出了西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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