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昨夜睡了几个时辰,李瑾宛看着手上写满了密密麻麻字迹的册子,听着吕管家冗长的汇报,她感觉乏力头晕,太阳穴都在突突直跳。
连着两场丧事,连口喘息的空闲都没有,梁二婶早就筋疲力尽。也没等李瑾宛去周旋,主动就将一些麻烦琐事全交给了她来处理。如今李瑾宛不仅忙着处理丧事,还得抽时间思考怎么应对严白垚和萧建煊。
她撑着眼皮仔细瞧着册子,终于听完吕管家的汇报后,她嘱咐了几句才让他下去。桌子上放着厚厚一叠账本,她正要继续查账,却见青媱拎着一风水师傅进来,她才突然想起今日安排了处理墓地选址和下葬时日这些事,她急忙站起身,匆匆前去迎接。
等到定好墓地,已黄昏落日。马车哒哒行驶,李瑾宛轻阖双眼,只寻求这片刻歇息。可她脑海里却止不住的思索接下来需得办的事情,修筑墓柩,采买冥器,讣告传信……
突然,马车猝然停下。只听见马车夫正在怒骂,青媱掀起了半截帘子,就见一衣衫破烂,瘸了条腿的乞丐拦在了马车前。李瑾宛没那功夫在这儿浪费时间,她吩咐青媱拿些银两打发他离开。青媱下了马车,拿出钱袋,挑了些碎银子正朝他怀里扔去。
却突然听见青媱一阵惨叫,李瑾宛霍地睁开眼,帘子被猛地一掀,那乞丐拎着把剑跳到了她的身前。
长剑冲她脖子砍来,李瑾宛急忙抓住软垫一挡,“嘶拉”一声垫子分成两半,她急急朝后退去,背抵在了马车上,眼见着长剑迅疾砍下,她却毫无还手之力。
侧窗帘子忽地一跃,一根木筷飞进,狠狠击中那人握剑的手腕。长剑倏地一落,砸在了她的脚下。两人双双朝外望去,只见昏黄落阳给街道铺上一层金砖,一家馄饨摊贩搭了几张桌子在街边贩卖,而荧奚就坐在那,他一手撑着脑袋偏头朝这边儿望来,一手拿着单根筷子不停转动。
夕阳给他笼上一层柔和光晕,每根发丝都闪烁耀眼光彩。看着他那副毫无感情的假笑,李瑾宛的心却稍稍安定了下来。
那假乞丐俯身捡起长剑,却被李瑾宛一脚踩住,他拽住她脚踝就要一折,荧奚已跃至马车顶上,身上软剑哗啦一甩,朝着马车内一通刺去。路上行人见此情形纷纷尖叫惊呼,趁二人打斗空隙,李瑾宛急忙掀帘跳下马车。可脚才一落地,只见驻足的人群中又有人冲了上来,长剑银光一闪,凌风刺来,她慌张闪躲,身形一旋,锦裙被剑锋割裂。
见她想逃,身后人一把握住她的头顶,用力朝地上一砸。李瑾宛仰面,整个身子向后倒去,然而她并没有摔在地上,被一个温热怀抱紧紧接住。她抬眼望去,荧奚狡黠一笑,冲她眨了眨眼睛。紧接着,她整个身子被他猛地甩了出去,李瑾宛扑倒在路边的小摊上,她赶紧回头,却见那两人同荧奚缠斗在一起。
剑光凌厉,拳脚相抵,荧奚连战两人,依旧是一幅游刃有余的轻松模样。她喘了一口气,扶着摊子站起身来,却见身旁的行人都以一种恐慌惊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
她扶了扶歪斜的发髻,头发早已散乱不堪,衣裙也被划破,完全不成样子。李瑾宛清楚现在自己很是丢脸,不愿再被这群怪异的目光牢牢注视,她拨开人群直朝着小巷走去。
可一进巷子,却感觉有黑压压的影子笼罩而来。她当即抬头望去,一支弓箭正直直对准她的胸口。屋顶上的男人见她朝这边望来,瞬即放箭,嗖得一声,长箭破空,一把银剑从巷口飞转而来,击落长箭后,稳稳刺进了墙面中。
荧奚见她无事,对付这两人的动作也狠厉起来。这时,一把长剑朝他身后劈来,荧奚反手抓住那人手臂,猛地朝后一扭,骨骼碎裂声音传来,再朝那人腹部一踹,长剑脱手,跃上空中,荧奚稳稳握住。只见他抬手拿剑一划,剑锋抹过那人脖颈,血流飞溅,再收手朝身后一刺,穿破另一人胸膛。
见着死了人,四处行人惊声尖叫,慌乱躲藏。荧奚扔下长剑,飞身朝着李瑾宛奔来。
那屋顶上人正拉弓射箭,三箭朝着李瑾宛飞驰而去。荧奚飞来,一把抱住她的身子,两人凌空飞旋,箭矢划过衣袍,射中墙面。屋顶那人眼见刺杀落空,朝后一闪,瞬间从屋顶上消失。荧奚正要推开怀中之人,紧追上去,却被李瑾宛攥住了胸口衣裳,只见她垂着脑袋,贴近他的胸口,低声说道:“立马回府。”
荧奚挑了挑眉,一把搂住她的腰,朝房顶一跃,两人朝着宁平侯府的方向跃去。
一到府中,荧溪便抱着她跳进了院子里。怀中人整个身子都在微微战栗,荧奚歪头想了想,莫不是被今日之事给吓着了,下一秒李瑾宛却一把推开了他。只见她满脸愠怒,未显丝毫畏惧之色,牙齿却气得咯咯直打颤,她怒气冲冲走进房内,不一会儿屋内便传来尖利又凶猛的瓷器碎裂的声音。
荧奚收回视线,却见四处丫鬟仆人都已一种极度恐慌的视线注视着他,不知道是在害怕突然出现的自己,还是那个正在歇斯底里发怒的主人。虽说他常常出没这清雅院,但见过他的人也只有那位小主人身旁的几个丫鬟而已。
而与其他人不同的是,走廊拐角处站着一紫衣丫鬟,她一双眼睛紧紧注视着那间屋子,每一阵破碎声传来,她眼里惊奇喜色就加重一分。随后,便见她偷偷摸摸的消失在了拐角地方。
房间里已是一片狼藉,瓷片摔落一地,连一两张椅子也歪歪斜斜,被摔断了腿。她双手撑着桌子,大口喘气,却还是遏制不了心口燎烧着的怒火。
那群人这般明目张胆的刺杀她,已经把事情闹到很麻烦的地步。李瑾宛的双目瞪得越来越大,毫无聚焦的瞳孔中散发着癫狂的神色。真的以为这样躲藏起来,自己就拿他们没办法了吗?理智已消失殆尽,她做不到也不愿去冷静思考,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要他们全都死!死在自己眼前,死在自己脚下,看着他们绝望痛苦又满是不甘的通通死掉!
门外有人轻声叩门,碧云推开门来就见这满屋狼藉,她见李瑾宛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只是稍稍有些讶异,但还是立即恭敬地回禀着:“听闻夫人遇袭,宁钟已带着人赶了过去,现场的尸体已被官府的人带走,青媱手腕被砍,正在医馆医治。”
李瑾宛呼出一口长气,慢慢站直了身子,她面无表情,只有眼珠里还隐隐着恨意,只听见她语气平静,缓缓问道,
“张倾辞呢?”
当她终于走出府门,望向的不再是方方正正的一角天空时,张倾辞才感受到自己心里是有多么的舒畅,哪怕只有这么一会儿,也让她感到分外自在。
青媱瞧着她这副愉悦模样,顿时拉下脸来,呵斥道:“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让你出来是采买物品,不是让你来玩得!要不是我手受伤,还轮得到你。”
张倾辞赶忙垂着头跟在了她的身后,即使是被说了,可她心里还是掩不了的激动,她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能像现在这般自由自在的走在大街小巷上了。
她跟着青媱到了一件成衣铺,铺子的掌柜一见到青媱立马喜笑颜开的打着招呼,可眼睛还是朝着她的绑着绷带,吊在胸前的手臂上看去。
前两日宁平侯夫人被刺杀一事在京城中已是人人皆知,官府抬了尸体回去调查,如今也还没出个什么结果。只是流言四起,有人说是常良宣的手下不满李瑾宛一心为侯府付出,却不搭理为了她才杀掉宁平侯的亲人,所以出手做了这事。也有人说是侯府的人始终对她心怀恨意,根本不愿意让她这个李家人掌管侯府。
见这掌柜对着她的胳膊发愣,青媱不满的敲了敲了柜台,“刘掌柜,衣服呢?都做好了没?”
掌柜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柜台下的一叠衣服拿了出来,“这呢这呢,青媱姑娘,你瞧瞧对不对。”
青媱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是给一些下等丫鬟裁剪的衣裳,随手便扔给了张倾辞,张倾辞赶忙接住,又跟着她去了下一个铺子。
不一会儿,她手上已经放满了东西,厚厚一叠衣裳,笨重的几件瓷器,崭新的软垫,一大捆用来做插花的秋菊,还有夫人新定做的一支雪梅银簪。张倾辞两根胳膊在微微颤抖,可青媱还是将一匹锦锻扔在了她的身上。
锦锻一堆,彻底遮住了她的视线。青媱取了缎子就要出这间铺子,可张倾辞挡在身前一直磨磨蹭蹭不肯移步。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走呀!”
“可…可我看不清……”
青媱索性朝着她一推,张倾辞撞上了柜台,手上的东西却往前方倒去,她着急想要稳住,可身子却跟着这些货物齐刷刷的摔在了铺子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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