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卵的外壳是一层看着软,  实质上非常坚硬的质地,在裂开之后,从里面不断渗透出粘稠的液/体,  是泛着粉色的乳/白。

    看起来非常可爱,  对吧?

    只是掩藏在粉白粘液之下,  又有一层灰色的,粘乎乎的,  带着腥甜和诡异气味的粘液不断地从虫卵里渗透出来。

    那是恐怖的根源。

    是肉眼无法窥探到的虚妄。

    是披上了可爱外表的假象。

    是王族。

    埃德加多在虫卵刚裂开的时刻,不,  是远在朱利安这几颗虫卵刚诞生时,它就闻到了虫卵上类似的气息。

    所以什么娇弱,可怜,全都是埃德加多欺骗朱利安的……其实也并非欺骗,不是吗?妈妈其实是有所感觉的……他曾经见识过王虫卵,  即便大小不一,但他的确是触碰过,  抚摸过,  也对自己产下的虫卵有所认知的……不是吗……虫子只是巧妙地,让妈妈转移了注意力。

    而现在,这颗碰瓷的虫卵,  正在哼哧哼哧地试图挣脱束缚,从壳里面爬出来。

    轻薄的外壳蠕动着,好似里面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突起,  一点点挣扎到了裂缝的边缘,骤然,  一根细短的足就探了出来。

    朱利安瞧着虫卵在地上挣扎的样子有些可怜,  他挣动了两下,  总算从埃德加多的怀里逃了出来,赤/裸的脚趾踩在软绵的地毯上,他正想弯腰把虫卵抱起来,却突然感觉到一种鲜甜的吸引。

    非常、非常的香甜。

    就好似最饥/渴的时候突然摆在面前的美食,每一处都散发着极致的诱/惑,不管是粘液,还是外壳,亦或是那根刚探出来的、细嫩的足,都仿佛在一瞬间爆发出了强烈的吸引,让他险些压抑不住骤然而起的吞食欲。

    他捂住鼻子惊恐地后退,整个人都栽倒在平台上。

    人类虫母白腻的小腿摇晃在边上,湿淋淋的粘液从脚腕滑落下来。

    那是刚刚他踩住的液/体。

    虫母的反应永远是虫族第一在乎的。

    埃德加多立刻舍弃了刚破壳的虫卵出现在朱利安的身前,它感觉到了妈妈身上痛苦的气息。虽然没像之前那么难以忍受,却也透着恐惧的味道,“朱利安,难受?”虫族嘶嘶地叫道,“饿了?”

    它似乎精准地判断出朱利安究竟是怎么了。

    ……他的确该饿了。

    在产卵后,朱利安醒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和虫卵,和埃德加多度过。

    这本该饥饿难忍的时刻  ,朱利安从从来都不进食——他只吃那些看起来正常的食物。

    只是,从最近花色虫提供的食物数量来看,看得出来,人类虫母进食的东西越来越多,但也足以说明,朱利安并非不知道自己的饥/渴。

    那种灼烧的,痛苦的,几乎让人要露出獠牙的忍耐。

    朱利安捂住嘴巴干呕了一声,喃喃地说道:“我一直都觉得它很甜,它们很甜,但我以为……呕……”他反胃得肚子抽/搐,却又无法阻止那种甘甜的欲/望从心里钻出来。

    美味,非常美味,但正是因为如此美味,才让朱利安更加无法接受。

    那是虫卵,那也是他的家人。

    他到底在做什么?

    咔嚓。

    埃德加多毫不犹豫地掰断了什么东西,塞到了朱利安的嘴里。

    它的动作非常快,快到他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嘴里就含/住了轻薄的甲片,牙齿不自觉地咬合,一声脆响出现。

    它掰断了自己的手指。

    那根可怜的手指在被塞进朱利安的嘴巴里之前,就恢复了原来的形状——那是属于埃德加多外壳的一部分。

    坚固得连浓酸都几乎无法溶解

    的外甲,在朱利安的嘴里,就好像是轻薄的脆片嘎吱响,朱利安在咬了两口后想吐出来,却被埃德加多捂住了嘴巴,男人浅灰色的眼眸注视着朱利安,“朱利安,你得吃下去。”

    虫子重复,“妈妈,你得吃下去。”

    饥饿过头的虫母会失去所有的理智——尽管那种时候,也无虫能评价妈妈的理智——但如果朱利安不想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把虫卵给吃掉的话,那他现在必须,也不得不吃下埃德加多的肢体。

    朱利安的呼吸很沉重,那种发闷,堵住呼吸的感觉,在他被迫吞下虫子的甲片后,在埃德加多移开了堵住嘴巴的手后,仍然没有散去。

    哪怕那根手指在被塞进来之前,就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但险些被迫目睹自己吞食手指的朱利安却近乎崩溃,他的呼吸颤抖着,带着难以忍受的压抑,“我必须以虫族为食物?”

    那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非常糟糕。

    埃德加多:“朱利安,虫母就是这样的存在。”他单膝跪倒在人类虫母的身前,大手摩/挲着他的小腿,从纤细的脚腕一寸一寸地抚摸上去,最终将脑袋放在妈妈的膝盖上。

    浅灰色的眼眸有点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却非常残酷,“朱利安,如果你不进食的话,等你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就会把你身边所有的虫族,包括我都全部吞噬下去。因为,虫族,本来就是妈妈的食物。”

    他的手继续往上,抓住了细软的腰身。

    “交/配还有繁育的季节需要足够的食物……”埃德加多明明跪倒在朱利安的身前,但在人类虫母的身后,不知何时又幻化出两只强有力的胳膊抱住了他,从后禁锢住了虫母挣扎的方向,却也像是一个牢固的守候,“嘘嘘……”

    虫族轻声地,温柔地束缚了虫母。

    埃德加多扯断了自己不知从哪里游曳出来的触须,手指夹着那段触须强行塞到了朱利安的嘴里,无视了他欲要作呕的表情和挣扎,温柔地说道:“朱利安,别怕,不会……埃德加多会帮你。”

    朱利安想吐是真的想吐,想吃,也是真的想吃。

    好可悲,好难受  ,好可怜。

    他的心理让他无法接受,他的嘴巴,他的喉咙,他的胃部却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吸纳这些甜美的肢体。

    这种剧烈的撕扯感,逼红了朱利安的眼角。

    湿/润的水光,让他的蓝眼睛显得更为明亮,也让虫子的动作变得更加轻柔。

    虫子没有办法。

    妈妈感到了强烈的渴望,他的信息素自上而下地索求着食物,这逼迫着埃德加多不得不这么做。

    可是妈妈又哭了。

    埃德加多为难,好为难。

    身体想要的,和人真正想做的,未必是一回事。

    虫子突然想起曾经朱利安说过的话。

    而短暂充当了指导它和朱利安如何相处的阿方索也说过类似的话,“如果想要让朱利安真的相信你,愿意留下来,而不是被迫的选择。那你就必须想清楚朱利安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人类是很可恶的存在,他们想要的,想做的,未必是摆在行为身体上,就算是人类自己也未必能看懂。”

    可虫族能看懂。

    埃德加多能闻得出来朱利安对食物的渴望,却也同样能感觉到妈妈的绝望,那苦苦的气味让触须都蜷/缩起来,叫虫族的本能和理智在剧烈的冲击。

    它的下半身不受控制地变成了粗黑的虫躯,诡异的黄斑在它的躯壳闪烁,它似乎在那一瞬间,变成了另外一种莫名的生物。朱利安感到无名的恐惧,从正束缚着他的虫族身上传来,它的身体……是不是比之前还要……

    它的体格本就健硕高大,在刚才那一瞬间,上半身的躯体好似又膨胀了一圈,带着

    邪恶的污秽感。

    它的头颅分明贴合在朱利安的膝盖上,可他的身后,同样有着坚实的臂膀肌肉隆起,两条铁一般的大手牢牢地抓住他的胳膊,让他几乎无法挣脱。

    冰冷的触感让朱利安接连打着寒颤,连带着脖颈都被诡异的瘙痒触碰,仿佛在他的肩肘处,又有一张属于虫族的脸长了出来,正在幽幽地注视着他。那张名为埃德加多的俊美脸庞阴沉得可怕,带着难以压制的暴戾阴鸷,但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神经质在这张人皮上颤动,像是在拼命压抑着即将爆发的火山。

    在剧烈的撕扯之下,埃德加多颤抖着,却并非畏惧,而是忍耐到极致的肌肉勃出可怕的、粗壮的青筋。

    那扭曲的纹路,险些让人以为这皮肉下纠缠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坚硬的,坚硬到过分的肌肉缓缓地、慢慢地远离了虫母。

    埃德加多用尽一切去克制喂食虫母的本能,哪怕属于人类虫母的信息素正在疯狂地抽打着虫族的骨髓,迫使着它们服从于本能

    虫子收拢了那些束缚,在逃离了触须和胳膊后,朱利安整个身子软倒在平台上。

    他的呼吸急促,湿汗淋漓。

    漆黑微卷的头发黏在他的额间,苍白的脸上尽管透着淡淡的粉,却也诡异妖冶到令人不敢直视。

    他不敢去看埃德加多,在虫族突然松开了束缚好  ,他快速把自己塞到了平台上的巢穴里。那种不自觉的躲避,让虫族几乎想要撕开自己的发声器,自己的触须,自己的手脚,或者自己的脑袋,将这一切都奉献给妈妈,让虫母不再为此生气。

    可如果真的这么做,只会引来人类虫母又一轮的恐惧。

    这让埃德加多无从下手。

    它小心翼翼地跟着朱利安上了床,但朱利安已经把自己整个都团在巢穴里,谁也看不到。

    虫子冥思苦想了许久,突然将自己缩小,再缩小。

    扑通一声,很小声,却也很清脆。

    朱利安沉默了许久,小心翼翼地露出一双眼睛。

    他清楚地看到,有一只小小的虫族正在努力地爬上他的巢穴——毕竟是堆积起来的被褥等东西,再在后期被花色虫们佐以各种办法,最终才变成这柔/软安全的巢穴——所以要爬进去,对于埃德加多现在变形出来的幼虫模样,它还是需要十分的努力,才能翻山越岭,爬到朱利安的面前。

    朱利安躲在巢穴深处。

    无数柔/软的织物覆盖着他的身躯,唯独一双眼睛注视着爬进来的埃德加多。

    它的体形很小,看起来比埃德加多最开始孵化出来时还要幼小。

    是通体的银白色,连带着翅膀都非常娇/小,好似风一吹就要被弄破。两根须须没有收回去,连带着轻薄的腹甲摩擦着织物时,都生怕如此娇细的软壳被擦破。

    在意识到自己都爬到了妈妈的跟前,却还是没有被妈妈挥开的时候,埃德加多两双浅灰色的复眼专注地盯着朱利安看,“朱利安,对不起。”

    虫子做出了鞠躬的状态,非常滑稽,也非常可爱。

    伴随着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朱利安从只露出两只眼睛,到露出了一颗脑袋。

    他还是能感觉到恐惧。

    那种被虫族的强大力量所控制住,被顶级猎食者捕获,而自己压根无力挣扎的绝望……但在虫子剧烈的挣扎震颤中,朱利安捕捉到了一丝丝属于虫族的痛苦。

    朱利安的要求,本来就是在为难这些虫族。

    毕竟人类虫母一边散发着渴望食物的信息素,一边却拒绝着虫族的喂食。

    他缓缓地抱住自己,盯着那只小小的虫子看了很久,才又慢吞吞地指出,“你这是故意在利用外形卖萌!”

    埃德加多歪着没有一根手指头

    大的虫脑袋,“卖萌是什么,怎么卖?”

    四只复眼闪烁着,带着诡异的水泽。

    所有本该让人觉得害怕的地方,因为其过分娇小的个头,就变成了略带诡异的可爱。

    朱利安默默捂住心口。

    ……现在就在卖萌!

    惊慌的情绪在短暂的冷却后变得平和了些,但朱利安有点委屈,“我都说我不要吃了,你还故意给我塞进去,连手指都……”刚才到了最后,也分不清楚,到底是因为埃德加多着急之下,粗糙的手指捅进去的力道太大,都抵/住了朱利安的喉咙,还是因为那些食物实在让人作呕,让他压不住反胃的感觉。

    人类虫母小声的抱怨,让埃德加多的虫躯都蠕动了一下。

    “可是朱利安饿了。”埃德加多说,“朱利安的信息素在说饿了,不给朱利安吃东西。”

    朱利安真想割掉那个自己不知道藏在哪里,没看到过但也摸不到的傻/逼信息素,他已经不知道被这玩意坑害过多少次了,但是每一次这些虫子们都会信誓旦旦地说闻到了信息素的味道,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朱利安伸出手抓住了小小只的埃德加多,“但是,你可以和我解释。”如果和他解释解释,他总不会连解释都不听。

    埃德加多乖巧地说道:“但朱利安不会听话。”

    朱利安:“……”

    仔细想了一下,也的确是这样。

    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他有时候的确是只鸵鸟。

    朱利安捧着埃德加多唉声叹气,用软布堆积成的巢穴外,响起了花色虫嘤嘤叫的声音,还连带着更加稚嫩、更加细微的嘶嘶声,朱利安如遭雷劈,将小埃德加多塞在了胸口,连忙从巢穴里爬出去。

    刚一探头,就看到一只拳头大的虫族软乎乎地从虫卵里流出来,它的通体是白色带着淡淡的灰,七八只足仰天摇晃,还有一根小小的尾巴。它嘶嘶地叫着,像是在哭,一根短短的触须从口腔探出来,好似在捕捉着什么气息,可怜可爱地颤抖了起来。

    那嘶鸣落在朱利安的耳边,变成了一声声可怜兮兮的“妈妈”。

    朱利安有点心疼。

    他想将那倒霉孩子抱起来,但远比他的动作更快的,是手指还没碰到,就随之而来的甜香味道。

    他的脑子,他的味觉,都在告诉他眼前这他妈是个能吃的食物!

    朱利安又缩了回去,怔然地躺在巢穴里。

    地上,原本觉察到了妈妈的气息的幼崽扯开喉咙嚎叫,似乎是对远去的温度的难过。

    几根浅黑色的触须从朱利安的胸口蔓延出来,顺着他的脖颈蜿蜒而上,最后堵住了人类虫母的耳朵。是的,即便虫母能够从联结感觉到幼崽的意思,但朱利安是人类,他总是优先于使用自己的人类耳朵。

    [送回育儿室。]

    王虫冷冰冰地下令。

    幼崽本来就是生活在育儿室。

    是埃德加多为了缓解朱利安的难受,才特地把它们都送到了朱利安的身边,但是现在人类虫母感到难受,这些小东西的价值就排在其后了。

    为了避免它们干扰到朱利安的情绪,埃德加多第一时间送走了它们,直到确保那群得寸进尺的小崽子足够遥远后,它才松开了堵住朱利安耳朵的触须,开始思索着要怎么诱哄妈妈把食物吃下去。

    但没想到,朱利安会主动着,犹豫着说道,“埃德加多,对虫母而言,食物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虫母在孕育了虫族后,又要以虫族为食物?”

    尽管朱利安一直把自己当做是人类,但要他去吞吃虫族——如果是在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算了,在清醒的时刻要朱利安把虫族给吃了……这些王族全部都是会变成人的!

    这种

    感觉,无异于是让他吃人。

    埃德加多:“虫族生命来自于妈妈,奉献自己成为妈妈的食物,不是理所当然吗?”

    朱利安:“……”

    好吧,和异族讨论这个问题是不应该的。

    但,埃德加多紧接着不情不愿地说道:“如果朱利安不愿意吃埃德加多,是觉得埃德加多太类人的话,那埃德加多可以变成虫族的模样。如果还是不行,吃外面的高级虫族也不错,就是它们的生命力不太顽强,可能会死。”

    不是可能,是一定会死。

    但在朱利安面前,埃德加多学了委婉。

    一想到那个画面,朱利安捂住嘴巴。

    不行,更想吐。

    他绝望地把自己摊平。

    如果埃德加多是在欺骗他,那朱利安还能自我说服,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他的身体本能在渴求的东西,总不会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到……

    他不吃花色虫,是因为花色虫的味道比不上埃德加多。

    在这么多环绕他的虫族里,肯定是王族的味道吃起来最不错。

    而埃德加多,它和朱利安的关系非常复杂,尽管他们一起孕育了几颗虫卵,但迄今为止,朱利安也无法定位自己和它的关系,说喜爱,好似也有些奇怪,但要说厌恶……却也没再那么厌恶了。

    这种情况下,就算埃德加多的身上经常飘着各种好闻的气息,朱利安也经常会忽略掉——被他自己的潜意识忽略。

    但虫卵就不同了。

    刚诞生的幼崽非常香甜——虽然还是比不上埃德加多,但胜在新鲜,从未触及过的味道在朱利安的嗅觉上炸/开,的确更加吸引他的注意力。

    朱利安崩溃的是,哪有人想要抱着自己的……说孩子算不上,但幼崽!哪有人想抱幼崽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这个宝宝多可爱多有趣,而是这只幼虫多美味多好吃?!

    连他自己都受不了。

    但不吃,等待他的身体遭受不住的时候,他会彻底失控。

    那个时候就没办法顺从朱利安的意愿了,他完全听从饥/渴的本能。

    一想到这个,朱利安就有点绝望。

    德克斯特送走朱迪的时候,怎么不顺便把他也该带走呢?

    埃德加多趴在朱利安的胸口动来动去,逐渐又拉长了身躯,变成了黏糊糊的,诡谲的粘液在他的身上四处爬行,留下一片片湿腻的痕迹。

    它的声音古怪地在他耳边响起,如同正在咕噜咕噜冒着气泡的沼泽,湿腻腻的,带着阴暗潮/湿的气息,“我给朱利安抓几只低阶虫族过来?”

    好歹是个小零嘴。

    朱利安脸色大变,“不,不用了。”

    他蜷/缩着身体,手指抠着自己的喉咙,过了好半天,朱利安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不要它们,我要你,埃德加多,你来帮我……”

    ——帮他满足这如同饕餮始终无法满足的饥/渴。

    虫族的身影在朱利安的身上诡异地膨胀了几圈,最终抽长出了不完整的人形,带着一种极其粗暴的亢奋,它一口咬上了朱利安的喉咙。

    嘻,嘻嘻……

    好耶。

    人类虫母最终能选,也只能选择的,唯独埃德加多。

    …

    遥远的星空之外,不知多少光年后。

    一艘无依无靠的飞船被帝国人所捕获,他们在飞船的外壳发现了属于联邦的标志,几番斟酌之下,他们还是派人登录了飞船。

    结果在飞船上不仅发现了属于虫族的痕迹,居然还有幸存者。

    那些幸存者都陷入深度昏迷,有的还在不断说着胡话,什么屠杀,虫族,混沌之类的呓语,难以分辨出是什么意思。

    ……几束灯光打在朱迪的眼皮上,眩晕感让她几乎无法睁开眼,但还是察觉到了强光的照射,下意识地摆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感觉到剧烈的头疼和幻象。

    “活着,活着!”

    “b区搜集到两个幸存者。”

    “滴,准备医疗舱。”

    朱迪仅存的意识,大概就是他们回来了。

    但还没来得及查看周围的环境,她就在更深层次的黑暗拖曳下,又昏厥了过去。

    在这艘宇宙飞船失踪了整整五十九天后,它奇异地出现在了它压根不可能去往的航道——通往帝国的航线上。

    发现这艘飞船的,是帝国的侦查站。

    他们着手处理了这艘伤痕累累的飞船,并且利用了这艘飞船上蕴含的秘密和联邦做了私下的交易,两边一起协同调查这件事。

    既然是调查,有些事情,就需要开诚布公来讲。

    不管是哪边的人,都必须坐在谈判桌上来配合这件事。

    等朱迪醒来,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他们会在几天后回到联邦,之前的事情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影响,甚至联邦还会对他们进行一定的补偿,还有半个月的带薪休假。

    朱迪躺在床上眨了眨眼,侧过头去盯着通讯器,“我能和阿方索见个面吗?”

    “当然,他正在隔壁的病房。”

    于是朱迪就在机器人的搀扶下,去了隔壁病房探望还没有醒过来的阿方索,然后又慢吞吞被搀扶回去,躺着躺着又睡着了。

    无声无息的,盯着朱迪的监控有几十个之多,确保她的每一事都在监控底下。

    当然,他们还没丧心病狂到连卫生间都装上这玩意,但是所有的通风管道却做了防备,似乎是生怕有东西从通风管道钻进钻出。

    “这样不太合适吧。”

    屏幕后,有个说话快言快语的青年这么说道,“你们不是都见过了路易斯船长带回来的东西吗?怎么,之前一个两个都说不可能,真的见识到了,又开始一个个闭上嘴巴,指望着时时刻刻盯紧这两个人,就能够找到虫母的踪迹吗?”

    是的,两个人,除了朱迪外,阿方索也荣获了二分之一屏幕。

    而其他幸存活下来的,包括路易斯船长和约翰教授这样特别的人,也只有寥寥几个,不至于如此疯狂。

    “直接要挟他们不是更容易?”

    这从角落里冒出来的话,赢得了说话速度极快的青年冷嗤,“你倒是可以试试看,说不定人被你威胁了几句,还真的抖搂出来了。”

    阿方索还没醒,可朱迪是醒了的。

    这个女研究员在醒来后已经经过了好几轮的核查,就连一流的情报人员也几乎没办法从她的嘴里挖出来东西。

    说是“几乎”,那是因为肯定还是挖出来点。

    可朱迪的心理防线极其强大  ,不管情报人员怎么刺探,她除了最初那几个破绽后,甚至没再露出任何的缺口。

    他们是想让她配合调查,但可不能严刑拷打。

    帝国已经和联邦达成了协议,再过几天就要把人都交回去,还都得是活的。

    一旦动手太难看,破坏了协议,他们肯定要吃挂落。

    “就这么任由着他们回去?我们可连什么东西都没扒拉出来。”

    这上头做事的人就是这样,既要手底下的人出成绩,又要拿那些人做交易,他们面临的问题全部都丢给手底下去折腾,既要也要,贪得无厌。

    “谁说我们什么都没扒拉出来?”

    刚才说话的那个青年人笑了笑,点开了路易斯船长的监控。

    这个男人非常敏锐,监视他的机器基本上都会被发现,已经有好几次他有意无意和监控对上视线,证

    明他的确是发现了这些随时随地跟从的监控。

    但他的态度又很奇怪。

    在发现救了他们的人不是联邦而是帝国人后,这个曾经的前军人也不担心,甚至还非常光棍地把一个“礼物”摊开来摆在他们的面前。

    一如他们曾经的猜想。

    当他们亲眼看到了那只人类虫母,看到他被诸虫所环伺,看到那些令人惊恐畏惧的存在,那么他说出来的话哪怕只是平和的语句,都会被扭曲成一种强大的威胁。

    尤其是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对美丽的亵渎。

    如此完美,如此虚伪,仿若是神明所亲手雕琢的容貌,却为何会出现在一只人类虫母的身上!

    可他们却又无法驳斥那种吸引,正如他们无法抵抗那种诱/惑,无法忽视虫母所言之物,尽管他只是希望人类能好好对待他的朋友们,可这种对话,岂非又是一种胁迫?

    正因为看到了虫母对那些人类的看重,所以帝国人才曾思考过是否要拿他们做要挟,但很快他们就选择放弃,而是利用这些人和联邦做交易。

    那就宛如一个潘多拉魔盒。

    谁也不知道打开后,到底是幸运还是厄运。

    可它的存在,就会诱/惑着人去打开。

    既然只要它存在,就会带来无穷的影响,还未必是好事,那为何还要留着?

    这就是帝国迅速和联邦交易的原因。

    这也是那个青年理解出来的,属于上头意思。

    何必把这个烫手山芋留在手里呢?

    直接丢给联邦不就好了。

    如果联邦真的有人抵不住这个诱/惑,当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惹怒了虫母,到时候不仅可以评价虫母对人类的态度,即便是被报复,那也还有联邦挡在前面。

    毒辣。

    真的非常毒辣。

    而这或许是路易斯船长在得知救了他们的是帝国人后,还如释重负地将“礼物”交出去的原因,大概是早就预料到会出现这种局面。

    而帝国几番斟酌下,还是选择反手丢回去给联邦。

    …

    而在不远处的星空,庞大的舰队正在航行。

    不少机甲在母舰上进进出出,流畅的操作着这些庞然大物,在检查着母舰外侧的情况。

    正巧在附近,所以被点名去接人的布莱克将军敲了敲桌面,熟知人类习惯的约瑟芬就给他调出来了和第一军团斯蒂芬团长的通讯。

    接通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

    但布莱克却没立刻和斯蒂芬说话,而是惊奇地看向约瑟芬,“我发现你最近可是越来越人性化了,难道你的镜头从五个变成十个了?”

    约瑟芬时常会监控着“她”喜欢的人类的环境,这似乎这位智脑女士的好习惯。

    联邦内部经常对此展开讨论,但最终都无法舍弃使用约瑟芬的好处。

    而这种“监控”,对约瑟芬未必没有好处,那让“她”越来越人性化,同时,也让“她”喜欢的人类更加安全。

    毕竟,就算有人真的想暗杀布莱克,还没等潜伏到他的周围,就直接被约瑟芬调动炮弹给炮轰了。

    约瑟芬淡定地说道:“没到十个。”

    那就是的确增加了。

    布莱克撇撇嘴,怪不得这小妮子还知道他藏酒的事情,看来还是老了,只能感觉背上被盯得更痛,但没判断出来有几只。

    通讯的另一端,斯蒂芬好声好气地说道:“你不会就想让我听着你和约瑟芬吵架吧?”

    布莱克将军扯扯自己的胡子,淡定地说道:“莫尔顿找到了吗?”

    斯蒂芬摸了摸下巴,“找到是找到了,但他的状态很奇怪。顺着他逃离的路线,我派人去查后,发现

    莫尔顿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邪/教组织。莫尔顿在将朱利安送上离开玛莎矿星的飞船后,就在家族斗争里失败了。而后他不知所终,消失了一段时间。

    “据逮捕到的教众来看,莫尔顿似乎是被他们当做是实验的祭品,在实验的过程中产生了异变,杀死了囚禁他的人跑走了。”

    “异变?”

    布莱克将军若有所思,“这可不只是异变就能解释得了的。”

    他们都是军人。

    看似和实验室毫无关联,可实际上军队反倒是一些实验室紧盯着的对象。因为军人的身体素质过佳,充当试验品时的不/良反应也会比寻常较少,所以才会屡屡发生第九军团那样的傻/逼事。

    布莱克对人体实验略有所知,除去第一研究所那样丧心病狂的,同期也有几家研究院的研究被紧急叫停,这其中都涉及到了人体实验的部分。因为在调查第一研究所的时候曾经涉猎过,所以布莱克清楚如莫尔顿这种几乎看起来整个身体都发生改变——玛莎矿星人是矮小的灰白色人种,如今的莫尔顿却是至少一米九的高大身躯,这种变化绝对是不正常,也不是单单用人体实验就能够解释得了的。

    斯蒂芬却是淡定,“这世界上不能解释的事情多了去了,到现在科学家不都无法解释死亡星海到底是什么形成原因,反正想那么多干嘛?已经检查过莫尔顿的身体,没有携带任何怪异的孢子,病菌,或者基因。

    “等隔离的时间到了,我会带他去和你会和。”

    布莱克自言自语地说道:“哈,我倒是想知道,当朱利安知道他这几位朋友碰头的时候,他会是什么感觉呢?”

    智脑约瑟芬突然抱着娃娃跳上了布莱克将军的桌子。

    “她”的个体娇/小,露出一双诡异的眼睛,无数的数据串在眼底飞快滑过,“检测到王族德克斯特的信号,坐标方位……”

    约瑟芬报出一连串的坐标。

    斯蒂芬和布莱克对视一眼,心有灵犀。

    来了!

    …

    塔乌星上,自从意外到来的人类离开后,整颗星球似乎会恢复了正常安定。但在那一场不计数目的屠杀后,塔乌星还是安静了许多,极其偶尔才会有可怜兮兮的生物冒头,悄蔫儿的,就跟在做贼一样。

    生机并没有断绝。

    生物还在继续繁衍。

    就连虫母的苦恼……也还是苦恼。

    老大破壳了,吃掉了自己的外壳后就翘起小尾巴呼呼大睡,抱着尾巴从育儿台掉下来都不知道,每天被花色虫捡起至少十五次。老二和小三还在呼呼大睡,每天晚上都会试图从育儿台溜达到朱利安的巢穴里,但十次有十次都会被埃德加多给抓住。

    经过老大的碰瓷后,埃德加多痛定思痛,让花色虫把这几颗虫卵盯得更紧了。

    甭管它们将来出生后多么强大,在还没有破壳的时候,它们就仅仅只是“娇弱无力”的虫卵罢辽。

    根本无法抵抗花色虫的搬运。

    老大叫西奥多。

    它们的名字其实在出生时就会有了,好像是与生俱来的烙印。

    埃德加多在抱住西奥多的时候,就知道老大的名字。

    朱利安并不太在意这个。

    他只是偶尔在育儿台看到西奥多的时候,会停下来看一会,然后倏地又溜走了,好似这只幼崽和自己没有关系。

    但他又默认让这几只幼崽呆在大巢穴里,似乎默认了它们和自己的关系。

    他在虫巢外待的时间更长了些,但每天晚上都会回来。有几只王虫默默加入了护送的行列,朱利安不记得它们的脸,好像是最近刚来的。

    倒是德克斯特很久没看到了。

    ……但他想起其它王族的时间

    也很少,往往还没有想到,就被埃德加多的影子所覆盖。

    毕竟它最近为了喂饱朱利安,付出良多。让朱利安每次看到这只虫族都有莫名其妙的愧疚感。

    而与之相反,埃德加多却觉得很高兴。

    毕竟总算摸索出了让妈妈能够接受,能够进食的办法……既然人类虫母无法接受清醒的时候进食,那让朱利安不够清醒不就好了?

    ——这是虚伪的取巧,这并没有真正解决问题。

    但已经能够解决大部分的,至少满足了朱利安饥饿的渴望。

    而满足了这一点,他身上越发张狂的信息素,总算也愿意蛰伏下来,不再狂暴,不再折磨着虫族。

    朱利安在虫巢晃悠。

    老大睡觉的时间太长了,长到朱利安都有些担忧这小崽子会不会睡死了过去。他走来走去,盯着昏睡得不省人事的幼崽看了很久,很久。

    他悄悄地伸手戳了戳小崽子八足朝天的肚皮,软乎乎的腹甲还没有凝聚成硬物,搓起来软波波的。

    本来想着试图叫起幼崽的朱利安一个不注意就多戳了好多下,直到幼崽哼哼唧唧地翻过身来。

    当那四只金色的复眼齐刷刷地盯着朱利安时,他的手指僵住,陷入沉默。

    ……是不是太欺负幼崽了?

    但幼崽不在乎。

    幼崽醒来看到妈妈,还挺高兴的。

    它乐呵乐呵地翻过身,甩着短短的尾巴,扭着软不拉几的细足就试图往朱利安的身上爬。

    朱利安下意识要去托住它的屁股,然后发现虫族的速度远超他的想象。虽然它之前看起来非常柔弱的模样,但实际上,当它展露出了行动能力后,就一下子就爬上了他的胳膊。

    休息了一会,他又开始哼哼唧唧的努力朝着朱利安的肩膀进发,最终趴在人类虫母的肩窝里,它又睡着了。

    睡得连尾巴都直接垂下来,爪爪全部都收了起来,一点起伏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嗝屁了。

    朱利安盯着它看了许久,发现幼崽真的睡得无知无觉,尾巴垂下来后敲打着胳膊,让他无奈地将起托住,捧在手心里走来走去。

    ……西奥多醒来后除了吃蛋壳,好像还没吃过别的东西。

    虫族幼崽是吃什么来着?

    朱利安只能想起当初在实验室时喂食的那些玩意,但那显然不合适。

    那些东西都是实验室用催进发育的饲料做的,对虫族的发育不好。但他好像也从来没见过其它的虫族幼崽。

    只要一想到这个问题,他就会克制不住的想起当初德克斯特说的那些事情,那些关于灭绝与死亡的悲剧……曼斯塔虫族已经很久没有新生命诞生了,它们也只能从传承记忆里找到那些记载在过去的记忆。

    在人类虫母冥思苦想的时候,埃德加多如同一道旋风冲了进来。它的态度非常奇怪,似乎裹挟着难以掩饰的暴戾,但在看到虫母时,又勉勉强强地克制下来,干巴巴地交道,“西奥多,给我下来!”

    正在发呆的人类虫母一愣,低头时,就发现手心的尾巴已经没了,而在肩膀睡觉的幼崽不知何时,在朱利安不注意的时候,几只细足晃晃悠悠地挂上了他的胸前,仗着重量不明显,几根细细的触须悄蔫儿地扯着衣服。

    埃德加多冷若冰霜,一把薅下了幼崽,那动作快准狠让朱利安都吓了一跳,就听王虫的触须卷着幼崽,发出“嘶嘶”的气恼声。

    朱利安:“埃德加多,你把它放下来,你快把它掐死了。”他看着幼虫发出可怜兮兮的哼唧声,连忙抱住埃德加多青筋暴起的胳膊。

    埃德加多:“朱利安,你的衣服。”

    朱利安眨了眨眼,发现他的领口在刚才幼崽的乱动下,已经被扯得露出了胸口和淡粉

    的尖尖。

    王虫咬牙切齿,“它想吃奶。”那是对幼崽最有养分的东西,所以幼崽在靠近虫母后,就天然想要靠近。

    这对埃德加多来说,是无法忍受的亵渎,它在长久的“帮助”下,已经将人类虫母这地方视为了自己的领地。

    它眼神不善地盯着试图逾矩的幼崽。

    被王虫紧迫盯人下,幼崽的几只足蜷/缩了起来,连带着尾巴也翘起被抱住,可怜兮兮地缩成个球。

    然后啪叽不动了。

    埃德加多:“……”

    这可能是曼斯塔史上第一只会装死的虫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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