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微闻言转过身,往门上的玻璃窗看去,果然看到一个身影一晃而过。
越子奇有些疑惑,她起身前去开门,右边空荡荡的,她往左侧一扭,对上了江辞如的视线。
江辞如正背靠墙壁站着,双手抱在胸前。
“江老师,真是你?”越子奇笑笑,“你是来找时微的吧,在外面站着干什么?进来,”
说着她将门彻底推开,江辞如这才动了,缓缓走进门。
“江老师。”时微站起身,看看越子奇,又看看她,手不由自主背在了身后。
江辞如点了点头,开口:“前几次轮流指导你都不在,节目组要我单独来一次。”
说完,她将视线移到越子奇身上:“打扰你们了?”
“没有。”越子奇摇头,她坦荡地将手里的歌词递回给时微,“我想时微第一次唱rap可能会有些困难,所以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有江老师指导最好了。”越子奇笑说。
“我不是说了,私下你不用喊我老师吗。”江辞如语气客气,“何况在专业的领域上,你才应该是导师。”
越子奇一边点头,一边对着时微眨了眨眼:“那时微,你好好和江老师请教,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笑容满面地挥手,离开了训练室。
越子奇离开后,屋子安静下来,时微右手在左手手指上绕了一会儿,搬来一把椅子:“江老师请坐。”
“不用了。”江辞如硬邦邦地回答,她看着时微手里写满歌词的本子,“看来越子奇这个老师做的不错。”
“她是给了我很多启发。”时微回答,“江老师认识子奇?”
“子奇。”江辞如没回答问题,然而轻笑了一声,杏眼微合,“这样叫挺好听的。”
时微体会到了气氛的奇怪,今天的江辞如怎么格外难说话,她皱着眉头想。
“对,我们以前合作过一个综艺的舞台,那会儿我还是个新人。”江辞如绕着屋子踱步,看墙上贴着的那些几人的拍立得合影。
有一张是玩闹时拍下来的,时微抱着谢楠楠转圈,两个人脸上都带着大笑,那会儿是第一期公演训练的时候,肉眼都能看得出她们的快乐。
江辞如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你们关系很好。”
这句话用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时微都不知道怎么回,只能点点头,嗯了一声。
“关于这次比赛,你还有什么疑问吗?”江辞如好像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一样转过身来,长袖的镂空罩衫遮住了手,抱在胸前。
时微嘴张了张,她看向自己的歌词,摇头:“没了,就是我准备放弃原来的那般,再改一版新的。”
“好,改好后直接发给音乐老师,我去和音乐老师谈。”江辞如身体微微转了转,“没有别的问题,我就走了。”
时微礼貌地点头,尽力让自己显得十分疏离:“江老师再见。”
江辞如大步走出门去,身后的音乐声被门隔绝的一刹那,她猛地呼出口气,在墙上拍了一下,拍得手掌火辣辣地疼。
她刚才都说了点什么?
江辞如也不知道怎的,自从海边小城那一晚后,她再见到时微时总会有种紧张感,这种紧张让她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她将手掌缩回衣袖,另一只手拿出手机,一边走,一边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小池,你最近忙吗?我又想请你帮个忙。”她轻声说。
对面的女声扯着一口京腔,听着很年轻,言语中透露着一种精明。
“辞如姐,你还不知道我吗,每天只有时间多。”对面传来笑声,“你说吧,我看看是什么忙。”
“就是上次的事,可能还需要再来一遍。”江辞如难得说话这么客气,她犹豫了下,“我会给你的工作室宣传的。”
“那还不简单。”对面语气轻松诙谐,“还是帮上次的那个丫头?能让我们辞如姐两次避开公司求人相帮,这得是什么关系啊。”
“池央。”江辞如半是责备地说,然后认真起来,“要尽快。”
“好嘞,您瞧好吧。”
对面传来挂电话的嘟嘟声,江辞如将手机放下,盯着手机出了神。
越临近比赛,日子就越不经过,和撕日历一样,哗哗哗就没了。
时微和卫景然粉丝在网上的骂战愈演愈烈,激烈到时微不敢打开手机,否则首页看到的任何一个词条,点进去都有可能是大片的人身攻击。
但对时微来说战况好转的是,有一个视频网站的大v发布了一条有关《仲夏夜之星》节目是否恶剪的探讨,用的就是上一期节目她和卫景然的各种片段,这条视频全网播放量几百万,加上一些大v忽然冒出来推波助澜,成功帮时微赢得了许多路人的支持。
再加上上一次公演前的训练花絮在比赛前一天播出了,时微和谢楠楠的双人组合获得了一致好评,两个人不仅配合默契,平时训练的气氛还很快乐,时微粉丝的数量也一路水涨船高。
据罗一鸣说,她们两个cp超话的排名也水涨船高。
当然,时微没敢点进超话去看。
但与此同时,关于时微和卫景然四公演谁能赢的争论也愈发热烈,无论是网上讨论还是选手们的内部讨论,都无形中给时微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她头一次有这么强的胜负欲,不仅仅是为了别人的看法,更是为了自己能进入决赛,拿到前三名。
她想变好。
比赛那天,时微选择了最简单的造型和妆发,只穿了一件松垮的白衬衫,右手臂戴着银色的衬衫臂环,领口随意地打了领带,裤子也是宽松的黑色西装裤,裤腿塞进了脚下的靴子。
头发扎了一半,留下半截垂在脑后,两侧的刘海喷着发胶,一直垂到了颧骨下,清淡的眉眼化了淡妆,反而突出了她本来的骨像。
清冷中带着一点随性,灯光打打透白衬衫时,里面的身体清瘦修长。
可能因为这次没有队友的原因,上场前所有人都很紧张,虽然大家都在有说有笑地聊天,但气氛全然不如以前热烈。
尤其原本满满当当的休息室此时空了一半,剩下的人越看越是孤零零,也让即将淘汰十一人的事实明白地呈现出来。
越子奇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时微身后,她倒是看上去跟要去做推拿一样悠闲,身体前倾凑过来,在时微耳边说:“你可得加油,一定能赢过她。”
时微下意识看向一旁,卫景然正穿着一件通体闪着细闪的亮蓝色薄款大衣,在那里正襟危坐,神情严肃。
时微对越子奇勉强笑了笑。
她这回选择的出场顺序偏后,前面的人挨个儿上台表演,快到决赛了,大家几乎都全力以赴,唱跳组的舞台一个比一个炸裂,其中柯寻的舞蹈强度最大,她完成的也很好,跳到中间时的一个飞起踢腿,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时微看的时候却替她捏了一把汗,因为早上出门的时候,她清楚地看见柯寻偷偷吞了一片止疼药。
裴星和谢楠楠都发挥稳定,尤其谢楠楠的舞台很特别,是从来没有过的暗黑童画主题,无论是造型还是表演都透着浓浓的哥特风。
选管一个个叫人上台,喊到第十七的时候,终于轮到时微了,她有些木讷地起身,在身边好友们的鼓励下走向后台。
“记得情绪。”越子奇说。
好像下一秒,她就已经站在舞台上了,周围昏暗,只有一束光从身后打来,将她轮廓照亮,台下黑压压看不清楚,安安静静。
时微举起话筒,早就练过几百遍的歌词流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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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终于全部亮起,时微的面容和身体全部暴露在宽阔的台上,台下传来情不自禁的尖叫声。
伴奏稍稍停顿,时微忽然抬头,猛然向前走几步,像越子奇说的那样,爆发了全部的情绪。
你至今记得十六年前的那个晚上
母亲提着箱子站在门前湿了眼眶
你不懂什么是离婚什么是痛断肝肠
只知道从此以后你的生活再也没有了光亮
父亲每天喝到烂醉
躺在街上入睡
家里停电你饿着肚子怕到整晚不寐
别的孩子渴望和芭比一起参加舞会,而你却站在命运的高□□自摇摇欲坠……
学校的同学
说你无父无母无家可归
他们在你脸上作画在你的桌上涂满乌龟
这些东西你试图忘记告诉自己无所谓
但总有人颠倒是非说你才是有罪!
最后一句话仿佛在回应之前因为谣言被网暴的事情,仿佛咬牙念出,让人听得头皮发麻。
没有人想到时微会是这样的表演,观众震惊的同时,也不由自主被简单直白的歌词带入了情绪,尤其时微似乎压抑着什么,偶尔嘶哑的腔调,让很多人已经红了眼眶。
除了越子奇以外,其他的选手都没有听过时微排练的内容,她们看着大屏幕上时微双目通红的特写,不由自主站起了身。
裴星和谢楠楠已经捂着嘴巴,眼泪顺着手背往下淌了。
时微已经完全沉浸入了歌曲,完全不像是第一次唱rap的样子,一举一动都游刃有余,唱到后半段,对着观众伸出了手。
hey,guys
今天我站在这里单刀赴会
舞台,灯光,鲜花,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已准备完备
我相信成长的刀刃已经让我变得无坚不摧。
rfault
结尾又回归了演唱,声音放缓,犹如仙乐,犹如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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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气一般唱完最后一句,全场静了两三秒,然后忽然爆发了几乎要掀翻屋顶的掌声,有人流着泪尖叫,几乎所有观众,包括导师们都站了起来。
“我的天呐,我的小时微,这也太可怜了。”宋听白一边拿纸巾擦泪,一边抽抽搭搭地去拉扯依然坐着的江辞如。
江辞如冷脸甩开她的手,往后靠在椅背上。
然后趁着宋听白不注意,右手抬起来,偷偷擦了擦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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