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暖暖轻手轻脚的走到夏时初身边蹲下,柔声说道:“妈妈,地上凉,起来吧,我们回家。”
夏时初缓缓睁开双眼,刺目的阳光让她不适的蹙了蹙眉。她顺着声音转过头,没有焦虑的眼眸里布满血丝,她的眼睛空洞无神,不见一丝光彩,她的面容苍白憔悴,嘴唇也没有了血色,她望着林暖暖的方向,有气无力的说道:“岳阳无罪释放了,你是不是很开心,毕竟他是你深爱着的男人的父亲。你肯定在心里窃喜吧,为你深爱的男人高兴,为他的如愿高兴,为他的能力高兴。”
母亲的话,字字如针,针针扎心见血,让林暖暖委屈到心痛。但看到这样虚弱不堪的母亲,她只能让委屈流进肚子里,忍着心里的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伸手去扶夏时初。
“啪”。夏时初用尽全力拍开林暖暖的手,用平静的语气说着最伤人的话:“你别碰我,我没有你这样同仇敌抗的女儿。林暖暖,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拿刀捅我毫不手软呐。聪明如你,又怎么会不知道我这二十多年来的执念,你明明知道你舅舅在我心里的位置,你明明清楚他对我的重要性,我对岳家的恨,我想你也应该是知道的吧。可是你呢,当我一心盼着用仇人的鲜血祭奠你舅舅亡灵的时候,我最爱的女儿啊,你在干什么?觅爱追欢,和仇人的儿子如胶似漆,你侬我侬,你对得起你惨死的舅舅吗?他的一生何其短暂又何其艰辛。因为岳阳他止步于最美好的年华。他本该是天上的鹰,自由果敢,做他想做,如今蜗居在这不足平米的土地上,孤零零的长眠在这里。”夏时初摸着墓碑上夏时锋的照片,痛苦的闭上双眼,两行泪从脸庞划过。
林暖暖看着母亲脸庞划过的泪,泪在母亲脸上划过,灼烧着她的心,也似刀在她心上划过,鲜血直流。她怔怔的看着这样伤心欲绝的母亲,忘了动作也忘了言语。
夏时初睁开双眼,被泪水洗过的眼睛似乎也有了焦距,她看着身边的林暖暖:“暖暖,相较于其他三个,我几乎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你,你是我最疼爱的女儿,你聪明,善良,懂事。曾经,在我对这个世界失望迷茫之时,你的出现,让我重燃希望,因为有了你,我努力让自己活下去,活成你的保护伞。如今你亲手把我这把保护伞撕的破损不堪,爱上了我最仇恨的人家。我用了自己全部的精力去爱你,也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去寻找,找寻你舅舅,找寻害你舅舅的人,可结果呢,我用生命疼爱的人背着我和我的仇人在一起,在我一心要将仇人绳之以法的时候,你却迷失在仇人儿子的情浓蜜意里,林暖暖你让我感到自己的人生就是一个笑话。”
刚刚母亲用尽全力拍打在她手腕上的力度,软绵无力,伤心过度的母亲让她心疼,更让她担忧,她来不及解释,把手覆在母亲的额头,手心里传来的滚烫让林暖暖慌了神:“妈妈,你生病了,你不能再待在这里,我扶你起来,我们去医院。有什么话,等你病好了再说。”
夏时初无视林暖暖的担忧,用力的推开她。
一心全在夏时初身上的林暖暖被猝不及防的力道推倒在地。手臂也在地上擦出了血丝。
金世煊看到摔倒在地的林暖暖,既心疼又担心,大步上前,扶起林暖暖:“暖暖,怎么样,没事吧?有没有摔到哪里?”
林暖暖借着金世煊的力道站了起来,对着金世煊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金世煊看不得林暖暖受委屈,忍不住为她说话:“时初阿姨,暖暖她真的很担心你,怕你出事,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出来找你了。你不应该这样对暖暖,暖暖她并没有做错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跟暖暖没有关系,相反她也是受害者,你能不能理智点,不要把你对岳家的恨意发泄在暖暖身上,她又何其无辜。她是您的女儿,她是什么样的心性您难道还不清楚吗?暖暖一向重诺,既然她答应过您和向衍断绝往来,就一定会做到,为什么您宁愿相信网上的不实传言,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儿,您的这种行为对暖暖来说难道不是一种伤害吗?”
林暖暖清楚夏时初的执念,也知道她这一切过激反应的缘由,无非就是以为自己瞒着她跟向衍私下见面,自己不顾及亲情和向衍暗度陈仓,她以为自己背叛了她。母亲的不信任让她心寒,自己为了家里抛弃爱情,换来的不过只是猜忌,和一身伤痕。她来不及替自己委屈,眼下母亲的身体耽误不得,必须马上就医,为了化解母亲的心结,林暖暖耐着心解释道:“妈妈,我答应过您,和岳家断绝往来,就不会食言。自从和向衍分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网上爆出来的照片是以前的,那时候我还不清楚向衍的身份。我没有背叛您,也没有瞒着您跟向衍私下见面,我答应过您,跟岳家断绝来往,就不会再藕断丝连,岳阳怎么样,向衍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他们已经不在我的考量范围内。妈妈,我爱您,又怎么会不顾及您的感受,忤逆您的意思。如果您心里还有气,您打我骂我都行,只要能让您好受点,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都听您的。但是妈妈,现在您必须听我的,您生病了,还发烧着,我们去医院好不好,我真的好担心您。”
夏时初定定的看着林暖暖:“那我让你马上结婚,你也听我的?”
林暖暖蹲下身轻声哄着夏时初:“妈妈,您是不是烧糊涂了,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结婚哪有那么容易,我现在连对象都没有,您让我马上结婚,怎么结?跟谁结?难不成大街上随便抓一个人,就逼着人家娶我?我都说了,都听您的,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先去医院检查一下您的身体好不好?别让爸爸他们担再心。”
夏时初对林暖暖的推脱置之不理:“我只是感冒了,还没有病入膏肓到糊涂的地步。有一点你说对了,我就是不放心,你是我的女儿,我又怎么不清楚你的性情,一旦动情,覆水难收。为了以绝后患,断了你的念想,也断了岳家小子的念想,只有你结婚了,我才能真正的安心。只要你的婚事没定,我每时每刻都在担惊受怕,暖暖,我是真的怕了,我怕你跟岳家小子旧情复燃,想到这些,简直比要我命还叫我难受。你是我冒着生命危险才生下来的,我舍不得失去你,更加舍不得让你孤独终老,你跟大伯母说的话,我听到了,你是我的女儿,我比谁都希望你幸福,但恰恰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我没有办法让你跟我的仇人沾染半点关系。”
金世煊看着执意为林暖暖确定婚事的夏时初,一下子慌了,心也跟着着急起来,他心里清楚由于自己的职业关系,夏时初一直不赞同暖暖跟他在一起,即使他跟暖暖有婚约在身,他也不是夏时初百分百满意的女婿,现在夏时初执意要林暖暖结婚,而自己能被选中的几率小之又小:“时初阿姨,您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您是不是也试着理解一下暖暖的心情,她才刚失恋,您就强行给她指配婚姻是不是有些仓促有点不负责任了。暖暖说的对,结婚哪有那么容易,您不能为了让自己安心,就乱点鸳鸯谱,弃暖暖的幸福不顾呀。暖暖的性格和奶奶很像,都是特别重诺的人,您应该试着相信暖暖,既然她答应了您,她一定会做到,您又何必这么执着让她陪上下半辈子的幸福。”
夏时初抬起头,看着金世煊,知道这小子着急了,在这种时候搬出林老太太,并特别强调老太太重诺这一点,是在提醒她,也是变相的威胁她,他和暖暖之间的婚约,不管自己满意不满意,首先林老太太是百分之百中意的。如果她不想因此和自己的婆婆撕破脸,她就不能随便给暖暖指配婚姻。她没有心情去计较金世煊的算计,盯着金世煊的眼睛:“世煊,我问你,如果我把暖暖托付给你,你愿意吗?你能给她下半生的幸福吗?你能不能做到不计过往,一心一意的对她,爱她,宠她,让她往后余生,没有委屈,只做自己,给她一个可以肆意妄为的下半生。”
突然的大反转,让金世煊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烟花齐放,惊喜来的太突然,向来淡定自若的他的也震惊到语无伦次:“那个……什么……我……。”
林暖暖被母亲的想法和提出的要求震惊到了,再看到语无伦次的金世煊,哪怕是厚脸皮的她也害臊的红了脸。她急切的阻止道:“妈妈,说到底这是我们的家事,您不能为了让自己安心,把这种无理的需求强加在外人身上,更何况是婚姻这样的大事。我是您的女儿,您可以要求我做任何事,但金世煊不同,他没有立场也没有必要去迁就您,更没有义务为您的心安买单,牺牲他的婚姻。”
夏时初对林暖暖的话罔若未闻,看着金世煊,说话的语气认真又严肃:“世煊,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不计过往,娶暖暖为妻。从此以后一心一意对她,宠她,爱她,迁就她。用你的真心,爱心去抚平她内里的伤痛,让她余生没有委屈,不必迁就,只做自己,给她一个肆意妄为的人生。”
金世煊用尽全力才能掩饰自己的激动,活到现在快三十年,他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第一次高兴到失声,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时初阿姨,我和暖暖原本就有婚约在身,承蒙您看得起我,愿意把暖暖托付给我,我定不负所望,尽我所能,让暖暖幸福。”
林暖暖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金世煊,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妈妈发烧烧糊涂了,说点胡话,我能理解,你踏马怎么回事,是有病呀,哪根筋不对,跟着我妈妈胡闹。你是军人,你知道军婚意味着什么吗?眼下已经够乱了,你能不能别跟着添乱了。”
金世煊再也绷不住自己的神情,喜笑颜开的说道:“不就是结个婚嘛,跟谁结婚不是结,再说了咱俩本身就有娃娃亲,你未婚我未娶,我跟你结婚怎么就不行了?我们打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知根知底,嫁给我这么一位有颜,有才的大好青年你也不亏。我娶你这么一位貌美天仙的老婆也可以成就一段佳话。就算为了让咱妈安心,早点去医院检查身体,我也该痛快点答应了。你放心,我回去马上打结婚报告,不会耽误我们的婚礼。”
林暖暖感觉自己的脑细胞实在少的可怜,严重缺乏不够用,就这么三言两语自己怎么就要结婚了,又是怎么把话题从岳阳说到自己的婚姻上了呢。剧情的发展让她始料不及,金世煊的话更让她震惊不已:“就……就咱妈上了,还结婚报告?你是认真的?”
金世煊无比严肃的回答:“婚姻岂是儿戏,哪有拿婚姻开玩笑的,我当然是认真的。”
林暖暖见金世煊这里行不通,又回头对着夏时初说道:“妈妈,就这样决定我的婚事,是不是太草率了,您是不是应该和爸爸他们商量一下,金世煊是不是也应该和他家里人商量一下?就现在我们林家面临的境况。金家愿不愿意参和,这些我们全都还没数,就怕到时候金世煊的结婚报告提交上去了,金家长辈不同意,那不是闹笑话吗?我觉得这些事都不急,以后有机会再说,我们现在先去医院好不好?您额头的温度越来越高了,当心烧成肺炎,回头爸爸知道了该得多心疼。”
夏时初赞同的点点头:“暖暖说的对,世煊,你叫你父母明天来林家一趟,我们是应该坐在一起商量一下婚礼的事情。还有我们林家目前的状况确实有点糟糕,但也不能因为这个让暖暖在这段婚姻里受委屈。你和暖暖的婚讯由你们金家来发布,时间就定在下个月,具体的时间你们来定,定好了直接发布出去。还有关于网上对暖暖的□□,你们金家必须出面澄清,我的女儿我不允许任何人在背后诋毁。这次事件哪些人参与了,你也留个心,回头把名单给我。”
金世煊对夏时初的态度恭敬到像对面的人不是夏时初,而是上级首长:“好的,我先送您去医院,再回家跟我父母商量,最迟今晚就把我跟暖暖的婚讯发布出去,具体的婚礼细节,等明天我父母去林家的时候再商议。”
林暖暖越听越离谱,忍不住抗议:“你们难道不应该先征求我这位当事人的同意吗?”
夏时初故作虚弱的靠着墓碑,由于近来的心神不宁她本就虚弱,加上现在的故作虚弱,有一种随时都有断气的可能,她半眯着眼看着林暖暖:“暖暖,难道你是真的不想让妈妈安心吗?你对我的承诺只是嘴上说说吗?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海城世家都避我们林家如蛇蝎,恨不得跟我们划清界限,也只有世煊这孩子重情重义,愿意为了我的安心,做出牺牲和你结婚。而你呢,你怎么一再推脱,难道你还幻想着和向衍双宿双飞?暖暖你是不是恨妈妈逼迫你跟向衍分手,就这么吊着让我不安,你是不是想要妈妈的命呀?咳,咳,咳……。”
林暖暖看着剧烈咳嗽的夏时初,担心不已,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帮她顺气,缓解她急促的呼吸。“妈妈,别瞎想,也别激动,我都听您的还不行吗?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您让我结婚结就是了,您别再胡思乱想了,现在,我们先去医院好不好?”
身体的不适让夏时初全身虚软无力,看到女儿的焦急担忧让她释然也叫她愧疚。她怎么会不知道暖暖对向衍的情深根种,为了彻底斩断暖暖与向衍的情路,她不得不这样做,利用暖暖的善心谋取自己的便利。不管是为了暖暖还是林家她都得这样做,以暖暖的性格,不出意外,这段感情凭她自己她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来,从此画地为牢,孤独终老,叫她如何忍心。她怕自己最终会因为女儿的倔强,放弃原则,那样以后她又有何颜面去见兄长。对于林家而言,只要金林两家的婚讯由金家发布出来,也变相的表明了金家支持林家的态度,那些商场上的老狐狸自然也能见利而来,和林氏解约的那些企业,这次想回来怕是要出血了,林氏最近的损失怎么着也该从这些见风使舵的人身上讨回来。她算计了她算计的,剩下的就交给家里的男人吧,她好累,眼皮也越来越重,她看着女儿,看到她精致面容上毫无遮掩的担忧,心疼的无以复加,她祈求老天,但愿她的做法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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