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盛夫人对话的那位大娘指了指背后, 又提了提手里的篮子,笑道:“我们去摘了些桂花回来,想着做点桂花糕。”
那篮子里一闪而过的金黄为盛昭池的那一瞥佐了证, 确实是桂花。
“岳大娘, 可否匀一些桂花给我?”盛昭池看了看锅中正在冒热气的梅子汤,笑问道。
岳大娘正是先前那帮盛昭池处理凉菜的几位妇人之一。
盛昭池眼角微挑,轻轻勾唇一笑,看来她运气还挺好的。
“拿些去呗,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 ”岳大娘从篮子里拿出一张蒲扇,将篮子换了只手挎着。接着用蒲扇挡着头顶的太阳回头看去, 笑觑地看了眼后边跟上来的几个姐妹, 怒了努嘴,示意盛昭池去看后边的那座山,“那后山上一片桂花树, 桂花要多少有多少哩。”
盛昭池闻言, 将锅铲递给盛夫人后走出院门, 先冲她道了声谢, 顺着视线望去表示自己知道后, 便用小碗从篮子里装了些桂花。
这篮子里的桂花在阳光下的颜色十分好看, 一小丛一小丛的, 还有几张叶片连在上边, 黄绿璀璨。
岳大娘瞥见身后的姐妹总算跟上, 无奈地摇了摇头, 见盛夫人站在锅边搅动着铁勺, 道:“盛嫂子拿桂花……莫不是也要做糕点了?哎对了, 我记得先前盛嫂子就是卖糕点的, 不知道若是想要做的好吃些,其中的做法有什么别的窍门嚒?”
身后跟上来的几个大娘闻言,冲院子里的盛夫人笑喊道:“你当什么门道秘籍能随便告诉你啊,这些都是不外传的,是吧,盛嫂子。”
盛夫人看了看院外站着的盛昭池,笑了一声声,回道:“几位嫂子莫要取笑我了,哪有什么窍门,都是以前闲暇时乱学的,做出来的也就是能吃,只怕还没几位嫂子做的好呢。”
岳大娘摆了摆手,一脸不赞同,对身后的姐妹调侃道:“哪能这么说,盛嫂子谦虚了不是?先前卖糕点的那摊子上的生意不知道有多好呢。”
看着眼前几个人嬉笑打趣,盛昭池不由有些汗颜。
这站在大太阳底下唠嗑真的舒服吗?
不过岳大娘提出来的糕点算是提醒了一下盛昭池,既然要摆茶摊自然不能只有五味梅子饮一道茶饮。
或许也可以加一些糕点甜品?
盛昭池琢磨着,这般设计,竟然还有些现世下午茶的感觉。
她心下敲定了想法,冲几位还在嬉笑的大娘笑了笑,打断道,“也是巧了,我刚准备做些桂花点心,若是几位大娘不嫌弃,就来指点指点昭池吧?”
岳大娘停下和姐妹的调闹,见盛昭池这么说,偏了偏头冲姐妹们对视一眼传递了一个眼神。
下一瞬,读懂了岳大娘眼神里的意思,几个大娘的眼里不约而同划过一丝庆幸。
看来当时帮忙是对的了。
她们可不相信盛昭池还会有什么东西需要她们去指点的,就拿之前从盛昭池做的那凉菜里边匀出来的辣椒酱汁,别说拌拌普通的野菜,就是搁置了一天已经干涩的馒头蘸点,都能吃得有滋有味。
而且隔天她们就知道盛昭池拿着加了这辣椒酱汁的凉菜上街去卖,生意别说多好了,那队伍从街头排到街尾,多令人艳羡生意。
现在突然想起来还有点流口水,那辣椒油色泽红亮,味道辣而不燥,自带醇厚不齁的咸味,少吃些不会太辣,吃多了那香辣感从舌尖延伸到喉管,再配上点小酒,简直就是蘸啥啥好吃,不止蘸,单单是里边的辣椒渣,用筷子挑上一点,放进嘴里嚼着味道都很香。
岳大娘收回视线,正对着盛昭池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轻轻摸了摸她的肩膀,“那自然是不嫌弃,盛家丫头手艺这般好,指不定是谁指点谁呢。”
“可不是,先前那辣椒酱汁我还想问问里边搁了什么东西呢,这么香,匀来的一小罐可都不够我吃一顿的。”
“嘘……说到那辣椒酱汁,连我那挑眼的婆母都说香的很。”
后边的几个大娘连连附和。
盛昭池见状,笑着接过岳大娘手里挎着的桂花篮子帮她提着,接着偏过身子将他们迎了进去。
盛夫人正站在锅灶边看着火候,院外的声音听得不是很清楚,只听见岳大娘笑呵呵的一声“盛家丫头手艺这般好”。
骄傲之余还有些疑惑,好端端地怎么夸起来了?
没等她说话,就见盛昭池将屋外的几个大娘迎了进来,盛夫人动了动嘴,滚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话口一转就笑盈盈地同岳大娘一行人打了声招呼。
这时候锅中的梅子汤已经炖煮好一会,先前的暗红隐隐转变得更加暗了,不是那么浓郁的梅子味也开始泛滥延伸。
“这是什么味道?”岳大娘等人寻了个阴凉的地方站着,她动鼻子轻轻嗅了嗅,问道。
“这是梅子汤的味。”
岳大娘点点头,煞有其事地冲身边的姐妹瘪了瘪嘴。
盛昭池将从岳大娘手上拿下来的桂花篮子搁置在荫蔽的地方,又从盛夫人手里接过铁勺,站在灶台前搅动着锅中已经炖煮好的梅子饮。
暗红色的液体被勺子舀起倒下,由暗红转淡红再转暗红,再一点点溅回锅里,梅香味浓郁非常。
盛昭池见颜色差不多了,就将里面炖煮倒染了颜色的纱包拿出来。解开束口用的绳子,露出湿透的材料渣。
挑挑拣拣将纱包里乌梅和山楂夹出来,再一颗一颗放进还在冒着小泡的汤锅里,炖煮泡开的梅子和山楂点缀在梅子汤上,顺着汤汁左右流动,上下起伏地被暗红色的汤汁包裹。
用筷子拨动着残渣,发现没有梅子和山楂后盛昭池绕到一边的水井旁,将冰冷的井水打上一桶放在一边备用,再将锅中的梅子汤舀出来放进去冰镇。
看着诡异的冰镇造型,盛昭池的心头突然涌起一阵悲寂,她要是还在现世,放两块冰块就能解决了,哪里还用得着用井水冰镇。
唉。
消极不过一瞬,盛昭池舒了一口气,身后还站着一堆人等她做糕点。
材料有限,盛昭池只能先做个桂花糕。
桂花糕不仅是一道美味的糕点,它还具有一定的营养价值。尤其是其中的桂花,它有很强的药用价值,时常食用能起到补中益气促进消化,开胃健脾的功效。
因着盛夫人之前出摊就是卖糕点的,所以各种模具刮板都备有妥当,不用再去花时间买齐。
盛昭池将从岳大娘那篮子里要来的那一碗黄澄澄的桂花倒在干净的木盆子里,开始挑拣摘除新鲜桂花的花梗。
桂花的花梗如果不去掉,会带着点略微的苦涩的味道,去掉花梗对最后的成品桂花糕会有很大的味道提升。
金黄细小的桂花一小朵一小朵,每一朵花瓣都十分饱满,放在手上动作着,一阵淡淡的桂花香阵阵袭来。
岳大娘等人见盛昭池拿着桂花就开始处理,她们平日习惯了干农活,不是个坐得住的人,干脆捡着自己的那一篮子桂花学了盛昭池的手法也开始处理了起来。
整个院子这会儿独留下盛夫人一人站在一边干站着。
盛昭池的那份桂花量不是很多,没花多长时间就将花和梗都分了开来。
她将挑拣出来的桂花花梗收拾干净,走到水缸边开始清洗桂花。
没有被现世的农药除虫,桂花的花蕊里还能看见些细小的虫杂质。
盛昭池回忆了一下,从灶台上捻撒进了点盐,开始轻柔地淘洗桂花。
反复几次,交替来去的盆底沉淀下许多黑色的杂质,直到最后的水里干净透亮,再也看不见一丝杂质后,就算是清洗好了。
淘洗干净的桂花需要晾干才能使用,盛昭池将盆里淘洗干净的桂花均匀地铺在簸箕上,放置在阳光下就开始上下掂,能快速将水分掂干净。
裹挟了水光的桂花在空中翻转,就如同一颗颗金黄的小粒宝石,耀眼非常。
“娘,咱家有糖粉吗?”
盛昭池一边掂,一边问又来给她擦汗的盛夫人。
盛夫人想了想,仔细地把盛昭池额头上的汗擦干净后才无奈道:“有,还有小半罐,娘给你去拿。”
盛夫人说完,就转身进了屋。
盛昭池眨了眨眼,这金晃晃的桂花不断在眼前晃悠,还有点晃眼。
今天的天气特别不错,又有盛昭池不停地掂风,桂花里的水分很快就蒸发了。
她将簸箕里的桂花分成两份,首先第一份就用来做糖桂花。
这时候的时代没有柠檬,盛昭池没法用柠檬酸来防止成品糖桂花的反沙,再者她也没打算将糖桂花屯着不用,所以干脆舍去柠檬,虽做随用。
闲着没事的盛夫人已经把铁锅清洗干净,盛昭池将分好的桂花放在灶台上,绕到盛夫人身后给她捏了捏肩膀。
盛夫人愣愣地感受着肩膀处的揉捏,好半晌没开口说一句话,最后欣慰地轻轻拍了拍盛昭池放在她肩膀上的手。
将盛夫人拿来的糖粉和扣好比例的水倒进锅里,大火熬煮下用铁勺不断搅拌,直到糖粉融化,其中的水分被熬干。
透明的糖浆在锅中粘稠地炸泡泡,这时候就可以将温度稍微降一降,等锅中的泡泡变少后,盛昭池将淘洗好的那一份桂花倒进糖浆里,用勺子搅和均匀,再捻进一小搓盐巴提味,将甜味充分提升。
火口处的夹取出来降温的柴火这时候再重新放回去,将火温再次升高。盛昭池轻轻地翻拌着锅里的桂花和糖浆,让每一朵金黄色的桂花都能充分裹上糖浆。
桂花香里夹杂着糖粉的甜味,慢慢从开始变成淡黄色的糖浆里浸透出来。
“这怎么熬出来和蜂王蜜差不多?”
岳大娘挑拣好自己篮子里的桂花,走到盛夫人身边,指着锅里的糖桂花,有些好奇。
盛夫人同她一样,对盛昭池的做法同样好奇,“大抵是做桂花糖?”
盛昭池两耳不闻,她正在心算时间。
要在古代制作这种高精度的东西是最难的,一没有计时器,而没有温度计,可苦死她了。
实在是精确不到的话,就只能凭感觉下决定是否添柴火、出锅,成品的口感味道全靠她的第六感。
见锅中的桂花和糖液颜色有愈渐变深的趋势,盛昭池立马绕到火口将柴火夹出来降火温。
降温及时,这时候锅中的糖浆已经呈现稍浓的淡黄,糖浆的甜味和桂花的香味已经十分浓郁。
花香袭人,恍同进入一片桂花海,香甜不腻人。
盛昭池一边搅和,一边用指尖点着灶台面,再通过小火熬煮一会糖桂花就可以出锅了。
“不是桂花糖,是糖桂花。”
被盛昭池告知了这糖浆的名字,岳大娘和盛夫人对视一眼,点点头。
见这糖桂花颜色晶莹,盛夫人想了想,特地从屋里拿了个玉白色的瓷碗递给盛昭池。
熬煮成功的糖桂花类同液体,顺滑又剔透。浇在玉白色的瓷碗里,如同一块天然的晶石,朵朵桂花镶嵌在里面,轻轻流动着。
“这叫糖桂花,也可以泡水喝,”盛昭池复述了一遍,将瓷碗搁置在灶台上,见岳大娘有些跃跃欲试,提醒道:“不过要留点,待会还要浇在桂花糕上呢。”
岳大娘点点头,接过盛夫人倒上了水的土瓷碗,用小勺子舀起一点熬煮好的糖桂花,冲兑进水里。
淡黄色糖浆入水被打散了形态,被包裹住的桂花也被勺子搅散,飘散开来。
入口桂花香,品有甜滋味。
岳大娘不住地点头,身边的几位大娘从她手里接过瓷碗,小酌一口,整张嘴直接被桂花地香气和糖浆甜滋滋的味道充盈。
做好糖桂花,接着就是做桂花糕了。
盛夫人趁盛昭池熬煮糖桂花时,已经将所需要的材料工具都准备妥当搁置在一边。
正儿八经的桂花糕里应该有一层夹心,但盛昭池没打算做桂花糕的夹心,在这么热的天气,中间一层糖桂花夹心,外头又是一层糖桂花,一口不齁三口就会被齁死。
她将半袋子糯米粉和籼米粉混合均匀,然后将水和糖粉加入到混合好的米粉当中,接着用手不停搓拌混合,将形成的大块的粉疙瘩也用手轻轻碾碎。
“盛丫头,不用搓得这么细,差不多就行了,多累手啊。”岳大娘见盛昭池不停地搓,小声提醒道。
盛昭池摇了摇头,解释道:“米粉越细,糕体蒸出来的口感就会更好。”
正常的制作顺序应该还有一道网筛米粉,无奈这时候没有网筛,盛昭池只能用手将米粉搓开。粉质的粗细,是直接关系到成品的口感是否松软蓬松的,所以马虎不得。
岳大娘讪讪地抹了把脸,端着糖桂花水不再说话。
等手上感受着米粉里没有大颗粒后,盛昭池将搓好的米粉放在一边静置,让米粉和糖水充分融合。
接着将干净的纱布铺在制作蒸米糕用的模具里,四个角都掖平整,保证制作出来的米糕形状完好。
盛昭池用稍微大点的勺子将静置过的米粉平铺到模具中,第一层铺好后用刮板轻轻拨弄整理,等刮平以后她开始铺第二层。
她的动作很轻,因为不能将米粉压实,否则制作出来的糕点就会很厚实,不松软。
平铺好的米粉就好像是一块白白嫩嫩的豆腐,将整个磨具端起轻轻震一震后,盛昭池用刮板度量好糕点的大小,在中间用刮板竖着提前分好块,这样蒸出来的形状也会好看些。
锅里烧热沸水时架上蒸笼,将四角处的纱布翻过来盖在弄好的米粉糕上,轻轻搁置在蒸笼里,用大火蒸一盏茶的功夫。
糯米粉和籼米粉都是米粉,蒸制的时间用不着太长,而此时锅下又是沸水,不消一会儿,就有淡淡的米香味从蒸笼里蔓延出来。
岳大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盛夫人的身侧,压低声音凑到盛夫人耳边,调侃道:“盛嫂子,你可有为你家昭池相看郎婿?”
盛夫人看了岳大娘一眼,“阿池还小,未曾相看呢。”
岳大娘看着灶台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人儿,舔了舔嘴唇,眨巴着眼睛,“我有一个人选,是我远房家的亲戚,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秀才呢!人长得也俊,家里人也简单,你要是有想法,我可以引荐你们认识认识啊?”
她敢打包票,盛昭池若是一直这般那以后肯定会有一番作为,此时不蹭上些关系,还等什么时候呢!
盛夫人一听,当即明白岳大娘心里打得什么算盘,脸上的迟疑和笑意淡了淡,“岳嫂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抵是我年纪大了,还有些不想阿池这么早嫁人,再说还得要阿池自己喜欢自己愿意,等以后再说道这个吧。”
岳大娘被婉拒也不气馁,笑声应了声好。
今天说到这件事情,也是刷个脸,要是真准备相看了,也会第一个想起她。
不知道自己做道桂花糕都能招来桃花的盛昭池刚浸湿了两条帕子,贴进手覆在滚烫的蒸笼耳把上,将蒸笼取下搁置在一边。
院子里的人都在等着这一道桂花糕,见状一拥而上。
米糕被白色的纱布盖住,滚滚直冒的米香从纱布窜出来烫进鼻子里。盛昭池轻轻掀开纱布的四个角,露出里面被蒸得格外软糯的米糕。
提前分割好的米糕四四方方地躺在模具里,每一块身上都遍布米粉渣,洁白酥润的糕体散发着浓浓的香味。
盛昭池将米糕轻轻提出来,再将它们剥离开纱布,小心翼翼地放在准备好的盘子里,拿来另外一份桂花,捻起一点,在每一块米糕上点缀上几颗。
白嫩的米糕上放上几颗金黄的桂花作为润饰,盛昭池又拿来熬煮好的糖桂花,用小勺子斜上斜下浇淋下去,淡黄剔透的糖液里夹杂着朵朵桂花,勺子提起放下的距离拉开了细细的糖丝,缓缓落在米糕上。
盛昭池将每一块米糕都均匀淋上糖桂花后,放下那只装着糖桂花的碗,把米糕放在通风的一处冷却一下温度。
“盛丫头,你这桂花糕做的也太好看了些,让人有些舍不得吃了呢。”岳大娘砸了砸巴嘴,眯着眼打量着盘子里的桂花糕。
盛昭池嘴角掠过笑意,她道:“就是一点自己的小想法,算不上多好。”
盛昭池说完,没等岳大娘说下一句话就绕开她来到一处阴凉处。
她最先做的梅子汤被盛夫人换了地方,搁置在这放凉。
经过这么一会,被冰凉的井水降过了温,滚烫的梅子汤已经降下了温度,甚至还带上了些井水的寒意。
用干净的大勺子舀上一些,再从装着桂花的碗里摸上两朵桂花洒在梅子汤上。
液体自带流动,四瓣花瓣的桂花漂在暗红色还带着些紫的的梅子汤上方,透彻不见底,轻轻移动,梅香和花香,二者混合,清香四溢。
“这便是做好的梅子汤吗?”岳大娘问道。
盛昭池点点头,可惜没有冰块,有冰块加进汤里,夸张点说什么暑热三伏,都没什么好怕的。
盛昭池又找来几个干净的碗,每一碗里都倒了些梅子汤,再加上桂花做添香增色。
岳大娘接过盛昭池递来的这一碗梅子汤,红中带紫的汤体入口浓郁又清新,冰爽的同时有梅子同山楂的酸甜,亦有桂花的芬芳馥郁。
她的眼珠转了转,舌尖细细品味着嘴里的梅子汤,“不错,不错,酸甜可口。”
盛昭池见反响还不错,用木夹子夹起几块温热的桂花糕,分给众人。
几人端望着盘子里的桂花糕,实在有些舍不得吃。
还没见过什么糕点的花样能有盛昭池做的这个难道好看,上面的透黄色糖丝在白糯的米糕上,朵朵桂花作为装饰,单单看着就感觉心里甜滋滋的。
凑近些,那浓郁的桂花香气沁人心颤,放进嘴里细细品味,入口滑软细腻软糯甘饴,放的糖没有很多,甜而不腻,糖桂花下的一层米糕松香可口。
米香包裹着桂花香,重重清香又层层分明不显突兀,伴随着还带着余热的米糕,温热香糯的口感。
糖桂花加上糯叽叽的米糕,再配上这么一杯酸梅山楂五味梅子饮,酸甜互补中和,其中的奥妙得吃了以后才能知道。
几位大娘一经品尝,原先恹恹的脸上现在无不神采奕奕,双眼放衤糀光地看着手里的两样东西。
盛昭池见状,眉尾微动,轻声提议道:“几位婶子,若是有这么一样赚钱的活计,不知你们愿不愿意干?”
没有岳大娘想的那样深谋远虑,盛昭池一开始邀请她们进来的目的十分单纯。
因为她接下了唐家的活,若是真打算开茶摊,届时肯定会避免不了临时离开茶摊,等到那会不可能让盛夫人一个人忙碌转圈,自然需要多来几个人帮盛夫人招呼客人。
既然要找人,与其找些不认识的人,还不如问问眼前这几位熟捻些的乡亲,说不定就成了。
而且她做的桂花糕也并不是什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做法,只是她将这时候混杂在米糕里的桂花放在外头,用糖浆包裹代替。
没有人不喜欢好看的东西,所以整个糕点的层次上去了,给人得食欲感自然也会有提升。
所以没什么好见不得人的,不愿意干学得会就是个人的本事,愿意干学得会那就省了她教的功夫,都没差。
岳大娘听盛昭池讲了一系列的经营模式,只需下午傍晚那会到茶摊上就能根据招待几位客官获得银钱,当天的银钱当天结束就能结算。
盛昭池的话在她的脑子里过了一遍,岳大娘当即点了点头,“行,这活我应下了。”
没蹭上煎饼,她就蹭个梅子汤和桂花糕。
另外几位大娘琢磨了半天,见岳大娘一口答应也陆续有了点头的人。
剩下的便是以家里忙着炊饭,没那空闲时间来而拒绝的。
盛昭池淡笑着道了声不碍事。
有两三个人就差不多了,她这时候选择开茶摊就是为了赚钱实现她的目标,多来几个人分钱,连带着她的目标也会延后,忒不划算。
等把一行人都送出门见不着身影后,盛夫人才拧着眉开口问一直没问出口的话:“阿池,好好得做什么要雇人?娘可以多干些,用不着雇人浪费钱。”
盛昭池无奈地勾了勾唇角,拖来一张板凳让盛夫人坐下,将自己的计划大差不差地同她说了一遍。
盛夫人听完,之前的疑惑不解顿时消散,“娘怎么忘了你还要去给唐家小姐做吃食,那其实也用不着……”
她轻轻叹了口气,视线描绘着盛昭池,“你每日这来回跑,累吗?累的话听娘的,推了这门差事,钱咱们慢慢攒。”
盛昭池轻轻摇头,“现在不是钱多不多的问题了。”
唐知州帮了她大忙,作为回报,她理应帮助吃得下她做的菜的唐小姐恢复一些健康。
时间眨眼而过,晚霞缠着天际的那片天空,贫民窟上方陆陆续续地开始有缓缓炊烟升起。
盛昭池将梅子汤和几块桂花糕放在食盒里,同盛夫人打了一声招呼后就踏上去唐府的路。
傍晚凉快了些,集市上的行人也愈渐变多,街道上各种花样的灯笼开始亮起了光,一片望去格外欣欣向荣。
夏季炎热,浪费了半天的出摊的时机,用晚上补救回来是最佳的选择。
盛昭池提着食盒左顾右盼,各式各样的摊贩卖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有外商的波若宝石,每一颗都色泽亮丽;各种青白色的雕花瓷器,高贵雅气,还有精致小巧的糖糕,女儿家用的胭脂妆粉等等,目不暇接。
“你说上头怎么想的?让我们乔装打扮找人?找一天了连管营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找到,这回去怎么交差?”
“谁说不是呢,我听别人说是那个新来的知州要求的,说什么不能惊扰百姓,让我们便宜行事,连问都让问,这怎么找?!”
“别说了,找了一天我一双腿都软了,那管营可真能藏,找到了非得狠狠打他一顿出口气。”
盛昭池身侧走过几名男子,随一阵凉风而来的是他们并未压低声音而传来的话。
盛昭池提着食盒顿了顿脚步,管营?
…
州衙的文书库里,墨香卷卷,两位翩翩公子坐在桌后,一摞摞的卷宗堆在书案上。
席元任抬起头揉了揉脖子,看着斜前方桌后面无表情的唐砚则,敬佩地滚了滚喉结。
这一个下午,唐砚则就坐在那张板凳上,一份一份地翻着卷宗,大有不翻完不下桌的架势。
不仅一表人材,还这般为民着想,他派去京城打听回来的消息怎么可能会这么少?
按理说,唐砚则这模样应当是京城里能名列前茅排得上名号的公子之一了。不说他是否功成名就,单单是红袖缭绕也应该会有,怎么同他相关的消息会这么少?
席元任探究地看向唐砚则,还真是个神秘人。
“将十年前的卷宗都收起来吧。”唐砚则垂着眼,将手上的卷宗合上,搁置在分着类别的那一摞上。
接着拿过一本新卷宗,又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扫视着。
席元任回过神,“是。”
他将十年前的卷宗整理好放进卷宗柜里,看着屋外一层淡淡红润的天色,疲累地扭了扭手腕,又看了眼还摆着一大摞的卷宗的书案,长叹一口气。
天幕上的晚霞余晖慢慢变淡,一小缕斜映在衙狱的门口,一道明显的明暗交际线拉扯出来,接着被门里没有边际的黑暗所吞噬。残破的土泥墙上有着淡淡的几个陈年血手印,为更深处阴暗的牢狱增添了一丝压抑和毛骨悚然。
越往里,阴寒之气愈渐逼人。
沾了盐水的鞭上闪着钉钩的寒光,抽在人的肉上,嵌进去带出三分皮肉,会有从内而外的疼痛感席卷全身,最后发出间断的惨叫声。
“我说方大人,你把管叶审出来没有啊?”
贺天宁大跨步进门,听着断断续续的哀嚎声和鼻尖缭绕不断的浓重血腥气,朗声问道。
刑具桌边放着一张贵妃椅,一个男人正躺在上面闭着眼,有一搭没一搭晃着椅子。
“急什么,你们又不让我动刑,不吃痛不怕痛,怎么可能会说得这么快?”方大人见人来,躺在椅子上丝毫不动弹,连摇晃的幅度都没有变化。
贺天宁捂着鼻子隔绝血腥气,闷声闷声道:“也不知道你什么嗜好,就爱闻血腥味。”
方大人冷哼一声,不说话。
“讲认真的,管叶你多久有把握能撬开他的嘴?这可不是我催你奥,是大人让我来问的,不然我才不进这破地方。”贺天宁连声摆手。
方大人听他说这话有些哭笑不得,轻轻睁开眼,坐直身体偏头看向贺天宁,“你能来我自然知道是知州大人的命令,一个大男人还怕人手,白长这么大了。”
贺天宁跳脚,眦眉咧牙道:“你那是好端端的人手吗!你那是断手!还血淋淋的往下渗血呢!”
方大人看他这么大的反应,默了默后就是一阵哈哈大笑。
正对面就是正在执行鞭形的一个人犯,身上穿着的白囚服被鞭子抽得七零八落,皮肤上一道一道的口子往外渗血。
在方大人的笑声下,他的哀嚎声已经显得微不足道。
“行了行了,别笑了,快说多久能撬开他的嘴,我好回去交差了。”贺天宁看着方大人翻了个白眼,催促道。
方大人扯着嘴角平缓涌上来的笑意,回道:“我不是说了,不让用刑,时间我不能保证。”
贺天宁动了动嘴,“给个具体时间,这管叶还真是有一手,他书房里的全是誊抄下来的副本,上边的抵押人和最后的买家全都没抄上去。府宅都抄干净了硬是没找到真正的押据。这两日我还去了那些被抵卖的田地,不仅没百姓知道归属人是谁,竟然就连府衙的登记册上都没有归属人的名字,完全就是两眼抓瞎。”
“现在要是在找不到东西,就只能定他个私自抵卖官田官地的罪名,我觉得他背后一定还站着什么大人物。”贺天宁凝重地看着方大人,“他再不说,这案子就停在这了,后边的人完全没法查。”
方大人摊了摊手,“那让我用刑呗?”
贺天宁闭了闭眼,道:“不用你就撬不开嘴了吗?”
他捂着鼻子指了指还在用刑的那犯人,“大人说了,管叶还有用,照你这打法没两天人就死了。”
方大人犹疑地眯了眯眼,笑道:“大人不止让你来问管叶张嘴没有吧?”
贺天宁神色不自然,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还能问什么,就说了这一件事……对了,确实还有一件事。”
“大人说了,就给你三天,三天要是还没招,你就等着大人找你问责吧。”
说完,贺天宁没等方大人说话,步子一转就匆匆出了门。
方大人眯了眯眼,看着衙狱甬道处渐渐消失的人影,冷哼一声。
信你个鬼。
他倒回贵妃椅上,冷冷的声线在只有犯人嘶哑的喘气声里,显得格外无情。
“提审管叶,用刑。”
作者有话说:
桂花糕制作方式参考up主多味的滋味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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