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苒在医院见过在病床上的唐梨,先前那个张扬的女孩儿一脸病容,虚弱又苍白的躺在病床上,像橱柜里进口的琉璃娃娃,仿佛一碰就要碎了。
她不喜欢那个孩子,但要说真的讨厌到看她生病了还幸灾乐祸那也不至于,只是唏嘘一两句也就罢了,唐慧那样好的家世,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病重,治病的方法多的是,盯着月月无非是觉得她们老的老小的小好拿捏,还不用付出金钱和精力,多划算的买卖。
这次敢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带走月月,下次说不定还能做出些什么来呢。
因为害怕唐慧和陈世仁在再次上门纠缠,舒苒也为了这事儿发愁,程璟安就为朱奶奶和月月找了个地方,能让她们藏起来不被人发现,等这事儿过去,再让朱奶奶和月月回来。
朱奶奶很感激程璟安,再多客气的话也不用说了,她迫不及待的收拾东西想带着月月离开西市,再待下去,她怕自己真的会心软,只有带着月月远远的离开,她才能好好保护这个乖巧的小孙女。
但没等到朱奶奶和月月离开西市,陈世仁就再一次找来了,带着之前给月月的礼品,还有配型的报告单。
结果显示唐梨和月月的配型并不符合,舒苒看完报告单,大大松下一口气。
陈世仁熬了几个通宵,被又吵又闹的唐慧折磨得眼睛通红,又得在唐老爷子派过来的人面前演戏,整个人疲态尽显,看见舒苒忍不住舒展开的眉眼,他一肚子火气就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配型不成功你很得意吗?看我女儿重病在床,你很高兴吗?你这人的心肠怎么这么狠毒?”
饶是舒苒知道陈世仁此人厚颜无耻,不能用看待正常人的目光去看他,但也还是被他奇特的脑回路给震惊到了。
舒苒大力把报告单拍在他脸上:“陈世仁,麻烦你用点脑子想想,你女儿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关心月月以后会不会被你们道德绑架,会不会走在放学路上就被你这个亲生父亲指使人绑去医院,强行捐赠器官给她那个金尊玉贵的妹妹,反倒是你,月月和唐梨都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就算是偏心,也好歹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想,月月不是外人,她姓陈,身上流着你的血,是你的女儿!”
陈世仁还想说些什么,但舒苒的目光那么冷又那么亮,好像两把利剑似的,将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面具毫不留情的撕扯下来,所有肮脏的心思无所遁形,他错过眼,不大敢看舒苒了。
舒苒哼笑了声,转身牵着月月进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舒苒刚才那番话唤醒了陈世仁那么一丁点慈父心肠,他叫住月月,在怀里掏了掏,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窘迫的用衣袖擦了擦,向月月的方向摊开。
“这是之前,我想带回去给你的,不过后来没时间回去……我记得你属兔。”
他也就能记得这点子东西了,舒苒心中讥讽的笑。
月月属兔,陈世仁掏半天掏出来的东西就是个瓷做的小兔子,三瓣嘴,大耳朵,憨态可掬,因为年代久远,有些微微发黄——陈世仁徒劳的擦了半天。
朱奶奶板着脸,神色瞧不出喜怒,对陈世仁这个儿子,她能坐下来好好听他讲话,就已经算好的了。
对于配型结果,朱奶奶当然是高兴的,但一想到唐梨至今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这份高兴就打了折扣,唐梨也是她的亲孙女,真要让她将那个小姑娘当做陌生人,她当然也做不到。
月月看了看陈世仁手里的兔子,又去看朱奶奶,朱奶奶没说话,默默许久才点点头,月月就走过去,将兔子接过来,放在手里看了看,也没给陈世仁一个好脸,转身就和舒苒一道出去了。
陈世仁似乎有些失望,看月月的背影进屋去了,才看向一旁的朱奶奶。
“妈,我和慧慧带着小梨要去首都了,那里医院更大,也更好。”
陈世仁抹了把脸,又从钱包里拿出厚厚一沓纸币,面有歉疚:“这些年是我的错,我和慧慧结婚,她爸在公司里给我找了个小职位,我才上到初中,什么都不懂,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妈,有机会能往上爬,我不想放过,这一年两年过去,事情越来越多,慧慧她爸也越来越器重我,我是想回来看你们的,可小梨出生,离不得人,之后慧慧又生病了,以后我们只能有小梨这一个孩子……没能回来看您和月月,是我的失职。”
他似乎是想和自己的母亲坦白这些年的真心话,但话里话外导致他不能回西市的理由全是外因,自己倒是清清白白一颗孝心了,朱奶奶听着,一颗心直凉到谷底。
没有人会愿意自己的孩子生就一副凉薄心肠,坏事做尽还想担着好名声,陈世仁将责任全推给唐慧和唐家人,他自己在这里就没错吗?
要是他想回来,唐慧和唐家人莫非还能绑住他的手脚不让人走动不成?
无非是陈世仁自己想讨好唐慧和唐家人,主动不去提及让他在上流圈子掉面子的老家人罢了,更何况还有个叫唐慧如鲠在喉的月月。
陈世仁自认为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说话,他娘的神情该有所缓和才是,可一抬眼,就见朱奶奶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瞧。
毕竟是生养自己长大的母亲,陈世仁再怎么不好,对上朱奶奶,那也得放低了姿态,“妈,我明天就走了。”
朱奶奶从鼻腔里应了一声:“嗯,走吧。”
不是在和儿子说话,就这语气连陌生人都不如,陈世仁心凉了半截,那股子温情瞬间淡了下去,摸着鼻子讪讪道:“这些钱给您,月月长大了,您照顾她辛苦,若是有时间,我再回来看您。”
朱奶奶哼了一声:“还是别了,你好好带着那丫头治病吧。”
再回来一趟,再骚扰她可怜的月月吗?
陈世仁不说话了,将钱放在桌面上,然后颓然道:“妈,我走了。”
朱奶奶没应,转身回屋了,陈世仁叹了口气,也转身走了。
他没看见,等他走出了门,有个佝偻的身影来到门边,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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