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煜低头看着,脑海当中,不知不觉就浮现出胖墩墩的小怪兽,她团着自己的大尾巴,在地板上噗噜噜滚来滚去的画面。

    笑意使他嘴角慢慢上浮,吴伯看在眼中,满意地点点头,“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吴伯。”

    明煜不喜他一副交代后事的口吻,电话里说得那么严重,可这次来,看着气色还不错,跟过去没有多大区别。

    可能是人变老后,都爱回忆过去,吴伯想起第一次见明煜,十几岁的小少年,一个人过得惨兮兮,四处找房子,找不到晚上睡到他家门外,早晨开门开到他,那时天寒,雾也重,小少年脸色发白,可怜兮兮蜷成一团,窝在台阶上,现在想想都觉得心酸不已。

    现在的房东夫妇,当初就是吴伯介绍的。

    住到附近以后,明煜虽然面上没说什么,可行动上,时不时就帮腿脚不便的吴伯跑腿。

    吴伯年轻时运道不好,丧妻丧子,没有亲人可以依靠,年纪上来,住进养老院,明煜就会定时帮他打理宅院,每个星期来一次养老院,给他送些生活必需品。

    吴伯缓慢抬头,朝窗外眺望,混浊眼仁下面,迸发出光彩。

    明煜凝视着老人,内心安宁。

    提起往事,他想真心实意道谢。可明煜自认嘴拙,也不好意思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话,只是默默陪在左右。

    吴伯忽然拍拍轮椅,重新打起精神,“好了,不说过去那些了,外面怎么回事?从你去超市就吵个不停。”

    明煜:“我们学校的志愿者,好像是因为马上端午,来养老院献爱心。”

    吴伯收回目光,重新拿起放大镜看报纸,“哼,表面功夫。”

    他报纸才看进去两行,忽然有人敲门,明煜以为是医护例行来给老人量体温,开门看到是明干,他愣住。

    “明煜,你在啊。刚刚我就看到你,屋里的老人你认识?”明干越过明煜,看向吴伯。

    明煜简短回答:“认识。”

    他注意到跟在明干身后的两个女生,堵着口鼻,表情紧张,仿佛他是什么病毒传染源。

    之前见面明明还不是这样……

    明煜收回目光,重新落到明干身上。

    “是这样,我们志愿者下午要统一给老人们理发,就从这间房开始。”

    明干亮了亮手上拿着的电推子跟围裙。

    吴伯不知何故,忽然发恼,“我不理发,平常有人帮忙理头发,用得着你们什么事?”

    近两年吴伯的脾气跟他的身体状况一样,时好时坏,前一刻还能谈笑风生,下一刻就狂风暴雪。

    负责护理的工作人员听到吵闹,赶紧进来看情况,明白是怎么回事,帮着劝,“学生们理发水平挺不错,都是学画画的,审美高着呢,不比我们理得好?”

    说起画画,吴伯哼得更气足,“画画好?明煜,你说说,他们画得有你好吗?”

    明煜原本站在角落,充当背景板,如今因为吴伯一句话,成为众人焦点,他有些不自在,不过当然是不能顺着吴伯来,容易从焦点变集矢之的。

    “有。”他斩钉截铁。

    吴伯开始跟他赌气,脸往旁边一扭,“哼,你就谦虚吧!”

    见有明煜帮着劝,护理人员继续说服,“那让小明同学在旁边看着,理得不好,这次志愿者活动坚决不给他们打优秀。”

    等人一走,屋内气氛有点怪,吴伯脾气上来,跟小孩子发火似的,半天不理人,剩下明煜跟明干面面相视。

    就……挺尴尬。

    明干看看表,整理工具,明煜过去将吴伯的轮椅推过来。

    两个女生心情不虞,一副她们还不愿伺候的表情,袖手在旁边看着,只是时不时挑个角度,给明干精心拍上一张照片。

    明干跟吴伯搭话,老人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样,不肯吭气,任他们摆弄。

    眼看推子电源推开,吴伯老调重弹,郑重其事跟明煜说:“小明,好好画画,你未来一定不会是个普通人。”

    明煜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是觉得吴伯的话分量十足,既是肯定,也是期许。

    他轻轻颔首,黑眸浮起点点清光,从容貌到神采,特别引人动容。

    吴伯当他答应,刚想笑,头上一痛,怒火往上窜,“你会不会理发,推子都钝了,油也不上就来充什么理发师,做不好就叫别人去做,浪费我时间!”

    老人大声发泄不满,一屋子人都挺尴尬。

    明干仿佛受了天大委屈,脸色白了白,小声辩解,“推子我来之前就保养过……不过,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

    他将姿态放得很低,不住地哈腰道歉。

    吴伯更觉发燥,揉揉头皮,一副有火发不出的样子。

    新闻社女生有点看不下去了,脾气急得被同伴按住,两人不满嘟囔,“明主|席真能忍。”

    明煜检查吴伯头顶,没什么问题,就是稍稍有点红,特意跟明干嘱咐,“老人皮肤薄,下手尽量还是轻一点。”

    两个女生一脸不可思议地瞪他,他没有站在明干这边算了,竟然还说浑话。

    明煜没理会,从明干手上接过电推子检查,确定没问题才还回去,“继续吧,有我看着。”

    脾气暴躁的短发女生已经不耐烦地哧开,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

    明干对她们投去安抚笑容,继续理发,开始还好,没过五分钟,已经打起瞌睡的吴伯又痛得轻嘶。

    一而再再而三,吴伯脾气爆发,真就是烈火轰雷,不讲情面。

    他的吵嚷声将整层楼都惊动了。

    了解事情始末,见明干垂头站着,一声不吭,隐忍地捏拳,大家不由开始心疼这个小伙子。

    “老吴,差不多得了。”

    “孩子不容易。这么热的天还要围着你忙活,你连句好话都不说,出口就怪人,这谁受得了。”

    短发女生跟着委屈的掉泪。

    场面混乱,明煜是唯一镇定的一个。

    他觉得很熟悉。

    脑海当中,回忆中的画面一帧帧变得清晰。

    十岁左右,明煜仍住在大伯家,也是跟明干上一所学校,学校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来一只流浪猫,明煜午休时发现,见小猫很瘦,起了同情心,就将午饭省下来,每天喂给小猫吃。

    同学们发现后,都夸明煜有爱心,明干知道,也学着他喂流浪猫,可经过他投喂,流浪猫见到生人会忽然害怕哈气,不慎抓伤同学。校长老师得知后,将流浪猫赶出校园,受伤学生家长责怪明煜,要不是他每天投喂,流浪猫怎么会停留在校园,甚至是做出伤人的事情。

    没几天,明煜无意间听到明干得意洋洋跟最好的朋友炫耀,说起自己在投喂流浪猫时,故意出手伤它,拿石头敲头,有一次还差点将小猫咪勒断气。

    看着眼前场景,明煜觉得挺恍惚的。

    跟那时候太像了。

    毕竟有前科,要说明干不是故意的,明煜根本不信。

    他走上前,劈手躲过明干手上电推子,“吴伯有我,你去忙你的吧。”

    他态度不友好,神情相当冷淡,新闻社女生目瞪口呆,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什么人啊你,明主|席明明是好心,无事生非就算了,态度还这么差!”

    短发女生被同伴拖出去,明煜不予理睬,看了下吴伯头皮,红了挺大一块,不怪他脾气发这么大。

    屋内看热闹的人瞬间走光,吴伯想挠头皮,被明煜制止。

    “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发完脾气的老人一副委屈模样,小心观察明煜脸色。

    “没有。”回答依旧简短利落。

    明干能做出这种事,他不奇怪。

    谭雨菲父母是“贪婪”,而明干是“嫉妒”。这些属于人类的恶念,总会直白且强烈地在明煜面前展示。

    心绪虽有起伏,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吴伯干咳,转移话题,“你有没有觉得,屋里好像突然有点冷。”

    人年纪上来,就会很怕冷,养老院别说空调,连电风扇都很少开,又怎么会冷?

    当看到滴滴答答的黑色粘液,自天花板上滴落,明煜抬起头,看到一个方方的脑瓜壳。

    方蛇?

    明煜皱眉,当着吴伯的面,又不好质问。

    扒在天花板上的方蛇冷冷注视着明干离开的方向。

    缠在明煜身边这么多年,明干过去所为,他全部看在眼里,再度目睹,方蛇灵活的脑袋瓜转得挺快。

    别说当事人,它作为一只妖怪,光是旁观都觉得很生气。

    小妖怪那么维护明煜,三番几次为他出头,要是知道,肯定不会让明干好过,那自己干脆先斩后奏?

    觉得可行,方蛇明知道明煜盯着自己,却装作没意会到他的警告眼神,慢悠悠扒着墙壁游动,身体柔软度极佳,轻松通过门缝,跟在明干身后。

    又帮两个屋子的老人理过发,明干得到高度赞扬,被围在中间畅聊,气氛和乐。

    有不少老人替他打抱不平,安抚小伙子情绪。两个女生跟着附和,显然在她们眼里,她们的明主|席闪闪发光,高风亮节。

    明煜长得确实是帅,可他拒人千里,不近人情,经过刚刚的事情,又添个是非不分的缺点,哪有她们明主|席平易近人。

    按下电推子开关,明干揉揉肩膀,问身边人,“你们有没有觉得从刚刚开始,气温忽然下降?”

    他搓搓胳膊,甚至想添件衣服。

    短发女生点头,眼睛里全是崇拜,“确实有点冷。”她扫扫周围老人,有些话不好当面说出口。

    可能人上了年纪,身体机能跟不上,血液循环也不佳,身体不像他们年轻人,哪怕只是凑一起,四周气温都会上升,要不然怎么叫热血青年。老年人恰好相反,多少人集中到一起,温度也升不上来,反而冷得像地窖。

    而且养老院何止是阴间温度,一股浓郁老人味让她觉得实在是难捱,要不是看在明干面子,她们才不会跟着跑一趟。

    “明主席,要不然我们先休息一会?”

    明干满脸无奈,眼神之中流露出纵容,“好吧,真拿你没办法。”

    短发女生心里乐得开花,总觉得两人之间涌动着说不出的暧昧气息。

    明干挺好,看穿着,就知道家底厚,长得虽然不如明煜,不过在男生中间绝对算得上是出类拔萃。

    “我先去趟卫生间,你们可以先拍拍其他地方。”

    明干刚刚数了数,排队等理发的老人不少,他又不是真的专门来做志愿者的,其实就想拍几张照片,趁着端午节登上校报,再拉一波投票,今年校草宝座非他莫属。

    同学们看到,肯定会夸他人帅心也善,方方面面的赞赏他都想拢到自己身上,任何领域都不想旁落。

    明干走进卫生间,拉下裤子释放。

    水声响起,他微微闭着眼睛,回想明煜被新闻社女生挤兑,不由愉悦地笑出声。

    渐渐地,他惊觉卫生间温度变低,低温直追秋冬,激得他打了个寒战。

    “怎么回事?”

    明干不解睁眼,便看到墙壁上,赫然出现一片阴影,几乎占满整面墙壁。

    阴影晃动,发出蛇类吐信的嘶嘶声。

    背后,明干感觉有“东西”在靠近,危险当前,他的感官变得格外灵敏,耳廓收入一种鳞片在水泥地面刮过的摩擦声……

    “啊啊啊啊,有怪物!”

    安静的养老院,忽然响起明干撕心裂肺的叫声,吓得老人们纷纷从瞌睡中惊醒,惊疑不定地四下顾盼。

    厕所外面,短发女生跟同伴也被明干这声尖叫惊到,两人纳闷,正要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见,明干惊恐满面,慌里慌张从厕所冲出,一时脚软,左右脚互相绊住,人朝前狠狠栽倒,摔得声音还不轻。

    “怪物,厕所里面有怪物,救命啊,救命!”

    平时乔装的温文在此刻全面失守,人慌得连滚带爬,往两个女生身后躲。

    混乱中,短发女生看到什么,脸色涨红,愤然提醒:“明干,你能先把裤子提上去吗?”

    楼道两侧房间纷纷打开,好奇的老人看到一男两女滚成一团,顿觉伤风败俗,露出批判眼神。

    “明干,你起来,你指甲划到我脸了!”短发女生捂着刺痛的脸颊,彻底愤怒。

    受到冲击,明干已是惊魂丧魄,躲避时不仅绊自己,还把两个女生绊倒,三人才滚做一堆。

    好在养老院工作人员很快出现,主持局面。

    明干惊魂未定,手里捧着温水杯,一双腿像装了弹簧,颤个不停,面对安抚,尽量镇定复述自己的经历。

    看他这副模样,短发女生觉得极为幻灭,脸色相当不好,时不时挪下位置,跟明干保持距离。

    “我们派人去看过,男厕所什么都没有,不过窗户外面确实有株老槐树,可能是风刮过来,树影打在上面,你看错了?”

    “不可能吧。”明干不信,感受太真实,当时他分明感受到一条冷冰冰大蛇爬上自己后背,蛇头就搭在他头顶吐信。

    工作人员也有些嫌弃,看起来挺稳重一大男孩,怎么胆子这么小,不着痕迹低头,看他裆下水渍,差点没憋住笑。

    “要不,你自己去看看?”

    明干忙摆手,“不了,我就不去看了,可能真的是我看错了。”

    短发女生捂着脸,不想再看他。另一个也是同一姿态,只是眼睛里的嫌弃要更隐晦一些。

    明干注意到,暗道不妙,自己精心维护的形象,刚刚因为恐惧,彻底崩盘,主要目击者都出自新闻社,传播能力在校内可是有目共睹,这要是让她们说出去,自己学生会主席的威风何在?

    他绞尽脑汁想办法,那边,方蛇吓完人,又堂而皇之游回到明煜附近。不过,它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忘了什么呢?

    方蛇想半天没想起来,干脆惬意地将尾巴盘起来。妖怪的年纪都很大,时间漫长,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方蛇没再逼自己回忆。

    明煜一早听到明干惊叫,当他喊“有怪物”时,就知道肯定是方蛇搞鬼。

    吴伯理完发,满意地照照镜子,对着后面正整理电推子的明煜欣喜道:“我就知道你什么都能做好。”

    明煜笑笑,“我当然不是什么都能做好。”

    吴伯老生常谈,“你就谦虚吧。”他拿起桌子上的腕表看看时间,“好了,你回去吧,看你心不在焉的,你回去之后,顺道帮我去照管照管房子,我那套院子时间不短,祖辈就在住,没人照管,朽败得就厉害,还有我池子里那群鱼,千万别饿死……”

    吴伯唠唠叨叨嘱咐一堆,说得差不多,举起放大镜,拿起保健品宣传单看,似乎很投入,不时哧上一声吐槽。

    明煜跟他告别,想到上次去那套房子,因为担心小怪兽,确实没有好好清扫,鱼也是几天没喂,若是真饿死他罪过不小。

    他看一眼手机,时间还早,要不,去一趟?

    反正是顺路,就在他租住的房子附近,耽搁不了多长时间。

    刚走到活动大厅,恰巧与明干等人碰上,明干惊魂甫定,头发乱糟糟,洇湿的裤子倒是换过,不过遮遮掩掩,回想起刚刚的糟心事,心里便一阵恼火。

    明煜见到人,草草颔首,无意于他们闲谈。

    盯住他,明干转转思绪,却忽然将人叫住,“你现在回去?”

    明煜正要回答,吴伯自己推着轮椅,从房间出来,高声嘱咐明煜:“还有我院子里那几株树,养了好些年,最近天旱,也不下雨,你记得过去帮我浇浇水。”

    明煜转回去,将老人的轮椅推到活动大厅,让他多跟同龄人交流,别总是一个人闷着。

    吴伯一脸勉为其难的样子,不过很快融入到象棋队伍,观棋不语的规矩被他忘个干净,时不时指点两句,几个下棋的老头一顿吵嚷,还挺热闹。

    明煜跟吴伯告别,老人家好像很没耐心地摆摆手,“我交代的事情你别忘了,我的鱼,还有我的树。”

    “我现在就过去喂鱼浇树。”

    “那你走吧。”

    明煜走出去几步,阴魂不散地明干再度出现。

    显然,他已经听见吴伯跟明煜之间的对话,摸清楚他接下来要去干什么,为挽回形象,明干决定缠上他。

    明煜这个人,距人千里,不好接触,而他刚刚出丑,若是放新闻社两个女生跟明煜相处相处,以明干的掌握,肯定会被这个人冻得兴味索然,再对比自己和煦态度,留下的坏印象说不定能够涂抹擦除。

    以前明干就经常这样干,口碑胜过明煜,成就感可不是一星半点,往往能令他得意上好几天。

    主意已定,明干主动开口:“你要去刚刚那个老人家里,帮忙打扫浇树?”

    面对他,明煜保持警惕,不觉得他会无缘无故开口,明干这个人向来是这样,只有好处才可能让他往上贴。

    果然,没等明煜答话,明干便朝身后两个女生招手,“带上我们怎么样,你一个人应该忙不过来吧,我可以帮忙。顺便再让她们多拍摄一些素材。”

    两个女生正鼓捣手上设备,闻言抬头看明煜,见他冷冷清清一个人,背光站着,先不说性格品行如何,好看是真好,尤其是那双眼睛,倒影着窗外如茵绿树,好似如碧天空被朝雨洗过,澄澈得过分。

    欣赏美是人的天性使然,短发女生态度上仍然别扭着,可内心已经同意明干建议。

    对这位明主|席期待幻灭,对着明煜洗洗眼睛也好。

    明煜第一反应是拒绝,他不想在明干身上浪费时间。

    明干已经猜出他态度,强硬地伸手往他肩膀上揽,趁人不注意,凑到耳边小声说:“上次我还跟我爸建议来着,以后每个月生活费给你多打几百,让你不至于捉襟见肘,都大学了,有钱才好参加集体活动,或者找个差不多的女孩子谈谈恋爱。”

    说起这个,一股骄矜油然而出,明煜长得帅又怎么样,社会很现实,身家不丰,连容身的房子都没有,没有哪个女孩子会跟他走到最后,明干如此断定。

    明煜表情迟疑,几百块啊,如果多出这笔预算,他租房子选择起来还能有些余量,说不定真的可以租一套家电齐备的,能让小怪兽夏天有空调吹,跟自己少受点苦。

    明干见他一副动心表情,飞快将手拿开,保持一米距离,“那我们现在走吧。”

    作者有话说:

    明天老时间,老地点,你们懂得,准备好30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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