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沧水库的大坝塌了,一时间洪水决堤,激荡的水流顺着河床奔涌而下,千里沃野成了水泽。滔天的巨浪眼见就压到了众人眼前,护城河上架设的石桥瞬间被冲断了,巨大的石块被冲出老远。夏辽军哗然变色,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便被卷了出去。三万大军如同蝼蚁过江一般,大半不见了踪影。耶律昀从听到那一声惊雷开始,眸色便沉了下去。身下的战马跳跃起来,在水流之中寻找落脚点,周遭的亲兵奋不顾身的往自己身边冲过来,奈何水流湍急,偏偏近不了前。达□□干已到了一丈地之外,该死!
城门内的楚军早已用沙袋堵住了各处缝隙,阻挡了大水涌入。渐听得水势变小,轻歌命人将所有战马的蹄子包上布巾,防止马蹄迅速陷进淤泥之中,五千骑兵整装待发,所有人手持□□,神情亢奋,一扫数月来的萎靡,只盼着打开城门大杀四方。
“破!”轻车都尉呼延樾亲自带人引燃火药,两扇巨大的城门轰然倒下,架设在坍塌的河床上。
“沙场为国死!马革裹尸还!杀!!!!”轻歌一马当先,杀入战场。
“杀!!”
“杀!!”
夏辽溃不成军,可半点喘息功夫也无,五千骑兵追随主将从城中冲了出来,所到之处如砍瓜切菜般所向披靡,轻歌几个冲刺就来到了主帅达□□干的近前,颜渊带猎狼卫紧随其后,“元逸!”对方目眦欲裂,恨不能将眼前人碎尸万段,无奈战马深陷淤泥之中,站立不起,眼下被团团围住,死期将尽。
“达□□干!尔等犯我国土,屠戮百姓,今日就让你们血债血偿!”轻歌举剑便劈了下来,对方亦是宿将,侧身躲过,手中长刀出人意料的攻向轻歌坐骑,好在颜渊一柄□□挑了起来,“小子!下来。”达□□干顺势翻身,竟徒手去夺□□,速度之快,力道之大,颜渊不妨大半个身子被拖下马背,到底是猎狼卫五大统领之一,即刻将□□向前用力一推,借了力回来。“哈哈哈,猎狼卫果然名不虚传,我达□□干今日就算死在你们这群小辈手里,也不算辱没!来呀!”如此悍将,公主万不可有闪失,需得速战速决,颜渊抽出腰间佩剑,率先攻了上去,其他猎狼卫亦团团上前,与达□□干的亲卫厮杀起来。须臾之间,不妨一只流箭射中轻歌坐下战马,马儿吃痛,扬起前蹄奔了出去,原本准备亲手料理达□□干的轻歌险些被掀下马去。这匹战马乃是宇文焘的坐骑,轻歌将自己的乌云骓给了轻车都尉余蟒,一来武川军镇路途较远,乌云骓耐性极佳,中途不必更换替马,两日内即可赶到,二来,乌云骓乃皇室御马,罕见的大宛驹,四掌皆有标记,纵马过府无有人敢阻拦。自己接了叶展天,和萧战在武川汇合,届时即可收回爱马。
身下这匹战马亦是百里挑一,只怪磨合的时间不够,马儿一个腾跃发足狂奔,轻歌紧贴马背,被带出了一丈地的光景。堪堪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回首战场,大楚已占据绝对上风,心下一松,
“嗖!”
“嗖!”两只冷箭贴耳扫过,百步之外,一个黑色的身影立在马上,尚未收弓,正是那个救了达□□干,夏辽大元帅身边的神秘人。兰姨一身戎装混在猎狼卫当中,先前见轻歌单枪匹马迎上了敌方主将,便想从中协助,好在颜渊知道轻重,先下了手,哪知螳螂捕蝉尚有黄雀在后。天边不知从哪里冒出一队骑兵,正急速朝他们奔来,成夹击之势。那黑衣人两箭射出,看似失了准头,实则是想引了公主注意,出奇兵围剿才是真。此人既能在战场之上,于他人未察之时挡下突如其来的箭矢,又能在慌乱之中迅速调整作战计划,必是个难缠的狠角色。战场之上,大楚士兵早已杀红了眼,叫嚣声与哀嚎声交织在一起,喧嚣至极,兰姨向神秘人掷出三支飞针,“公主快走!”
胜负已分,对方无非是想活捉自己为夏辽争取时间,兰姨赶到轻歌近前,“公主小心!”将手掌轻抚唇上,发出一阵犀利的哨音,猎狼卫的暗语,达□□干殊死一搏,悍勇无畏,颜渊几人不得脱身,听得公主有险,一个分神,其中一名猎狼卫竟被对方长刀刺中,跌下马去。依公主的性子,必得折回救援,兰姨狠狠抽了轻歌战马一记,自己夹紧马腹,跟了上去。“公主放心,颜渊他们不会有事的,既已突围,还有要事在身,走吧!”四周听到暗语的猎狼卫约十数人紧随其后。
这是他和她的战争,他才不要放她走。
那队骑兵是耶律昀的府兵,不在夏辽军编制之中,由其账下亲信薛安统领,听从耶律昀个人的指挥,一直隐秘的跟随在大军的后方。先前大水冲过,王爷身边亲兵亦被冲的七零八落,薛安心急如焚,昨夜王爷特派鞑鞑前来,再三言明没有收到他的信号万万不能出现,人多眼杂,倘日后被人参个蓄养私兵的罪名,怕是惹出大祸,一队人身着戎装,却未有明显标记,辨不出是敌是友。达□□干眼见着来人未踏入战场,径直去追元逸,显见并未有增援之意,今日难道真的是自己的死期?手里长刀奋力挥出,颜渊哪里还肯耽搁,扫剑回身,挑了长刀便要抛开,引得达□□干背后空门大开,几柄□□霎时没入膛中,血气喷涌而出,夏辽亲征大元帅瞪大了双眼,不甘的跪倒在地上,就此毙命,颜渊冷哼一声,收剑回鞘。
身后骑兵随着耶律昀的手势依次散开,收网般追逐着眼前的猎物。
纵是轻歌骑术上佳,也架不住长时间的颠簸,加上顾忌战马的伤势,不敢太多刚猛,
“驾!”
此人立与达□□干身侧,必是军中重要将领,夏辽主帅将毙,理应收了残兵火速撤离才是,竟这般紧咬不放,难不成真以为捉了自己便可扭转乾坤?
“笑话!”抽箭搭弓,轻歌回身瞄准了带头的神秘人。
第一支箭破风而来,第二支箭随后就到,乘风而来的是第三支和第四支,这才是她的目标,一支直指对方心窝,而另一支则射向他□□的宝马。四支箭射出,轻歌毫不恋战,夹紧马腹,带人继续向东南方向撤去,往前是麓山侧峰,翻过这座山就进入了兖州的地界,兖州府尹赵猛是太子嫡系,太子元朗,字轻川,虽为赵贵妃所生,自幼便被抱养中宫,由轻歌的母亲皇后廖式代为抚育,与轻歌一同长大,廖皇后薨,亲为皇后扶棺,守孝三年,满朝赞誉。随着元朗被封为太子,赵氏一族在朝堂上日渐鼎力,只可惜这赵猛是个扶不起来的,不然单依他是赵贵妃的堂兄,也不至于来守这边陲小城。一旦进入兖州,身后的骑兵虽来势汹汹,也未必敢深入大楚腹内,
“公主!再有一刻钟就能赶到!”
“先甩开他们!”
“驾!”“驾!”
训练有素的骑兵渐次散开,呈伞状向前包围了过来,首当其冲的男人则是最大的麻烦。在马背上毫发无伤的躲过连续射出的四只快箭,对方已快速的纵马追了上来。轻歌的战马受了伤,剧烈的奔跑让它体力消耗过大,速度渐渐慢了下来,那队骑兵趁机迅速将人拦了下来。几个猎狼卫抽出佩剑,将轻歌围在当中,敌众我寡,只希冀颜渊解决了夏辽主帅,带人及时赶来,眼下唯有全力拖延。眼前的男人一身黑色劲装,唯腰间一抹赤金色的流苏,透露了他皇室的身份,夏辽共有七位皇子,传闻四皇子的母亲是汉人,此人麦色微黑,眉眼细长,宽峰窄腰,身姿挺拔,相较于鲜卑胡人的高鼻深目,棱角分明,面上又多了几分柔和,但周身的冷肃和杀伐决断,是长期浸淫在军队,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味道,和养尊处优的金玉富贵还是不同的。想必这一位便是夏辽的四皇子了,此次攻城的真正幕后。可是,相较于达□□干,若真是皇子出征,那夏辽此番针对大楚…轻歌心中一凛。
男人连她的表情一丝一毫也不放过,嘴角微微上翘。
“长公主好计谋,常州城此次得以保全,公主居功至伟。”
“黩武穷兵,此次无端入侵我大楚国土,挑起战事,连累无辜百姓,夏辽实为不义之师,眼下辽帅已毙,士兵死伤无数,自食其果。四皇子难不成还妄想捉了在下立上一功不成?”
对方竟然猜出了自己的身份,耶律昀倒是有些许意外,随即笑道:“与我何干,在下跟随公主到此,只是有要事请公主走一趟罢了。”
“常道辽人蛮横,想不到竟冷血至此,这是上万人的性命,四皇子竟道与自己何干?”
“朝堂之事,非在下区区一个皇子所能左右的。成功细中取,富贵险中求,将士自愿请战,无非也是为了加官进爵,荣华富贵。至于惜败战场,枉死异乡,到底也是技不如人罢了。”
“哈哈,既然四皇子想捉了我,就先看看这技艺怎么样吧。”猎狼卫个个都是百里挑一,想生擒她?没那么容易,只需拖延上一刻钟便罢了。
“长公主足智多谋,在下岂是对手。”耶律昀手势一挥,周遭树林当中闪出一众黑衣男子,足足有百人之数,竟是早早埋伏其中。
卑鄙!轻歌心中暗啐,本想着放手一搏的猎狼卫也是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早早等候在此。
“长公主,请!”耶律昀低眉浅笑。一触即发的刀光剑影在他这里,倒成了摆设。
暻宏六年,夏辽入侵中原,破函临关,受阻于常州城,久攻不下,于城外大战一个昼夜,伤亡惨重,史称“荆南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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