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父驾崩之后,想不到在这深山峡谷之中第一次发现龙御的踪迹,轻歌疾步上前。螭龙盘踞之处并无其他可触动的机关,“这条龙镇守的机关莫非只是为了开启索桥吗?”“当前看来如此,这图腾乃是水精螭龙,天一阁由这道峡谷所庇,水流湍急难以跨越,螭龙作为其镇守图腾也不算什么稀奇。”耶律昀猜测道。轻歌不语,看来这天一阁是一定要闯一闯了,单想着甩掉耶律昀,回到京师是不能了,希望可以找到有关龙御更多的线索,要是路遥那小子在就好了,若论追查的细致精准,猎狼卫中,个子最小的他当真不遑多让。耶律昀将手上的匕首递给轻歌:“收好它跟在我身后,不要分开。”轻歌接过,前路未卜,当下自保才是最重要的。罗素高举火折子在前开路,三人沿着羊肠小道缓慢前行。石壁上的苔藓长的很是葱郁,摸上去湿漉漉的,约莫一刻钟的功夫,蜿蜒的石阶依次叠起,挑开一丛翠竹,一道黑色的山门矗立在宛若天井的空地之上,身后不知通向何处。正午的阳光直直的打在当头,习惯了微弱的火光,三人对着突如其来的耀眼一时有些不适应。罗素提起腰间长剑,“什么人?”耶律昀伸手将轻歌护在身后。“□□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山门前负手而立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面白无须,身着蓝布长衫头戴儒冠,腰间斜斜别着一支长笛,见两位老人家出来,拱手施礼。“山路难行,两位老人家受累。”耶律昀回礼:“敢问阁下,此处可是天一阁入口。”

    “正是,小生不才,是天一阁守门之人。江宸,子琼州。”那书生道:“不知老人家到此,可有天一阁拜帖?”

    耶律昀从怀中拿出拜帖和一封信笺递与他,书生含笑接过,拿出观阅:“原来是长生门的白夫子,失敬失敬!”轻歌不知耶律昀冒的是谁的名号,搞来这么一封拜帖,看那书生的样子,拜帖应该不是伪造的。“这位婆婆”白夫子摸了摸胡子:“正是内子。”江宸闻言向轻歌行晚辈礼。

    内子??谁是你内子??信口开河的占我便宜?轻歌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抬起头正对上白夫子转过脸来,笑的慈眉善目。“你哼!”现下还不是跟这混蛋算总账的时候,轻歌腹诽。

    江宸看了眼两人身后湿漉漉的罗素,笑着说:“天一阁遴选之日将近,这些时日入阁拜见之人较多,守着铁索渡江的老翁虽年长些,却童心未泯,有些造次,还望诸位见谅。”轻歌见他彬彬有礼,又为之前的老翁赔礼,心中不免好感,压低了嗓子:“小伙子,现在能否带我们入阁,老朽着实有些累了。”

    “婆婆说的是,在下稍后会带三位去休息,只是”江宸抽出一柄折扇:“所有入我天一阁之人,都尚需回答在下一个问题。”

    “我等都是第一次到访,对贵派着实不够了解,不知是要问什么?”耶律昀问道。“夫子放心,问题很简单。”江宸露出两颗甜甜的小虎牙,人畜无害。

    “你知,我不知?”这算什么问题?罗素挠挠脑袋。“上至天文地理,五行八卦,经史子集,算数兵略,下至琴棋书画,皇室秘辛,商道机密只要是你知道,我不知道的都可以。”

    这书生好大的口气,看他年纪不过二十上下,要说熟读百家,学识渊博,若是方仲永的年纪日夜苦读,再碰上个伯乐般的经世大儒来教导,也并非不能。但要做到样样精通信手拈来,未免让人生疑。“今有贷人千钱,月息三十。今有贷人七百五十钱,九日归之,问息几何?”耶律昀捋捋下巴上的胡子,问。

    江宸拱手道:“夫子熟读《九章算术》,此问答曰六钱四分钱之三。”“不错。”耶律昀答道。小小一试,虽为儒生,于算学之上亦是精通,无须珠盘,心中即刻便有答案,此人不容小觑。“夫子,我这套拳法不知小兄弟能不能破?”罗素向耶律昀请示,应允后卸下腰间佩剑,于山门空地之上施展了一套拳法。只见他走如游龙,翻转似鹰,穿,插,劈,撩,横,扣,步法敏捷行云流水,以腰做轴,周身一体,内外相合,拧翻走转间拳法幻变无穷,刚猛有力,拳拳生风。一套拳打完,轻歌也在心中赞了声好身手。

    罗因罗素两兄弟是耶律昀手下府兵之首。罗因是大哥,心思缜密性格沉稳,打理府内大小事项无有疏漏,弟弟罗素虽小,却技巧变通,于武学之上反倒更胜一筹。轻歌虽自小随皇祖父习武,毕竟是女孩子,又生在皇家,于刚猛一路并不擅长,京郊大营三军大比,自己也曾在现场观战,猎狼卫之中也常有技艺切磋,这样的身手,便是比不上路川,也足以媲美萧战了。那书生在侧,也是连连抚掌称赞。

    “这位大哥的二十四路形意拳,涵盖了拳术,推掌,肘击,腿法,虽看起来是传统形意拳的套路,可一招一式又含有无穷变化,开门出手,六力合一攻守兼备,堪称精妙。”“小兄弟谬赞。”罗素拱手,“只是。。。古来以拳勇而名天下,然主搏于人,人亦得以乘之。有所谓内家拳,以静制动,犯者应手即仆。你刚才第六路六肘头,长短相兼,发劲迅猛,添加了长山派的肘法叠用,以熊蹲之势下盘稳固,看似无懈可击。若敌手以右转收脚,左转出步,弓布棚臂,左转随臂展掌,后坐右转下捋,左转出步搭腕,弓步前挤,后坐分手屈肘收掌,以弓步即可推掌,将力道化了去。昔日岳麓山的江掌门便以此招解了夏辽国手海图海的挑衅。”

    “哈哈哈,妙妙妙!”耶律昀抚掌大赞。想不到这书生竟将各门各派的功夫如数家珍。罗素单膝跪倒:”属下无能,请夫子责罚。”“哈哈,这有什么,古来胜败乃兵家常事,正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位小兄弟实在是人不可貌相啊!”

    “婆婆我有一棋局,不知你能解否?”轻歌在一旁饶有兴趣。

    “婆婆请落子。”

    “前炮平四车六进一”

    “炮三平四车六平七”

    “兵五平四将六进一”

    “炮四退四卒五平四。”

    “帅五平六卒五平四。”无形的棋盘似是平铺在面前,两人你来我往,太阳微微偏了偏,已落了十几子。一部征西的大军就这样开了拔,双方于开局之初便呈排山倒海之势,处处设圈套,步步伏杀机,着着藏陷阱,稍微不慎,顷刻翻盘。耶律昀看看眼前的轻歌,虽被慕容那高超的易容术挡住了容颜,可眼中的神采奕奕,一派的气定神闲,与守城那日塔楼之上如出一辙。这样的女子,即使红颜逝去,也让人难以忘怀吧。

    “相□□五车八平六”

    “帅四平五车六平五”日头不自觉的归了西,罗素虽不懂棋,可见眼前三人均眉头紧锁,屏气凝神,也不敢出声询问。棋到中局,轻歌的黑方攻势凌厉,江宸的红方亦是拼搏激烈,丝毫不让。只道是天一阁内奇人异事倍出,这样的人才,却无心世事,埋没在这重山之中,实在可惜。这盘棋,是宫内典籍阁古书上的残局,年少的时候,性子急,没个耐性,缠着温书的高湛带自己出去玩,他笑着把棋谱搬过来,只道解了这盘棋就走。而自己往往是解到一半便会周公去了。轻歌设了伏,细腻绵密,局势多样,没想到对方在这乱局之中,尚能清醒克制,步步为营。自己小看他了。

    “车六进一车七平六”

    “帅四平五车六平五

    “帅五平六炮五进二和”江宸落下最后一子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了。

    山中的晚风习习,凉意渐渐渗入,“和局。你不算输。”江宸弯腰施了一礼,正色道:“婆婆承让,晚辈也没有赢。山重水复之际,婆婆总能转危为安,化险为夷,又现柳暗花明之境地,实在是让人佩服,晚辈自当奉为上宾。只是自天一阁创立以来,阁主便设下此规,在下负责把手山门,尚不能放行,还请诸位见谅。”

    “好吧,我知一事,你必定不知。”轻歌长吸一口气:“大楚长公主元逸,尚在楚境未亡。”

    江宸猛一抬头:“婆婆此话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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