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和霍丞不对付已经有些年头了,起初只是苏明单相恨,后来两人很有默契的彼此看对方不顺眼。萧冉发誓这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两人结梁子的时候她还不认识霍丞。
而提起跟霍丞的第一次见面,还是因为苏明。苏明总认为萧冉和霍丞齐大非偶,一切孽缘从他带她去参加秦昊沣的六十大寿开始,
四年前的那个初夏,苏明受自家祖父所托参加一场酒会,临时找不到女伴,就抓了萧冉作陪,报酬是两张摩托车室内极限挑战决赛的门票。这种赛事的门票在市面上一票难求,于是萧冉当场便应下了这差事,美其名曰“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结果只换来苏明的一记白眼。
那时她还是f大大四的学生,尚在找实习工作的阶段。那晚苏明将车开到她宿舍楼下,引来一众女生艳羡。就连萧冉都从未见过他这般正经的打扮,全套西装,有领结,皮鞋擦得程亮,与他平日里随性的样子截然不同,略略看去,倒有一股尊贵卓越的气质。于是毫不吝啬的赞美,“仪表堂堂,风度翩翩”
话说的好听,苏明受用非常,觉得此点评很到位,颇合心意。
她不知道苏明要带她去哪里,她也没问过,当时一门心思全放在门票上了。可当这幢雄踞在山头的建筑赫然出现在眼前时,她真的是看凝了眼,愣愣扯了扯苏明的袖子问他是不是走错地儿了。
因为秦弋的家,“豪”无人性。
是夜,屋外月星萦绕,屋内流光溢彩,觥筹交错。在偏厅里,她第一次见到了霍丞。那是一个很难让人移开眼的男人,长身而立,清隽英挺,举手投足间自成一股睿智与沉稳。只是简单的站在那,便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也是在这里,她认识了一个叫叶初阳的女生,气质阳光,如她的名字一样。她跟在霍丞身旁,轻挽着他的手臂,两人清谈浅笑,神彩清明,眉眼间,顾盼生姿。
那晚她跟在苏明身边,头一次站在他的面前。
因着苏明的关系,霍丞的谦和有礼,微笑,点头,一声‘萧小姐’算是打过了招呼。之后,便再无二话。那个男人一派绅士风度,未曾慷慨的把一丝多余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即便她化了精致的妆,穿着苏明为她准备的漂亮礼服。
而苏明,他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但萧冉看的出来这笑容根本不达眼底,透着股虚伪。更别提之后她看到的几次相见名场面,苏明装都懒得装了,简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连提到‘霍丞’两个字时眼底都□□裸的闪过一丝阴险与不甘。
女孩子好了奇,问苏明缘由。
苏明摇头晃脑,不想多说。
后来,萧冉还是知道了,不过得知真相的途径是来自此次事件的另一主人公。
其实事情很简单,霍丞到俱乐部玩射击,打光了两夹子弹,弹弹命中靶心――苏明好胜心强,想杀杀锐气――结果,脱靶了。
萧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问他,“你常去‘足迹’吗?为什么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你”
他回,“不常去,百里苏明不欢迎,你有见过哪家射击场按子弹收费、按场地收费之后还得按时间分秒再收一次费的吗,我看他就差没拿着扫帚往外轰人了”
可是他没说,他真的遇到过一个小姑娘。她一头漂亮的羊毛卷发,坐在高高的人字梯上对着红砖的墙壁一阵涂鸦。笔触随意的写下‘justdoit!’
如果那时候那道背影能回过身来,一定能发现,他那双眼里开始有了她的影子。
可是,缘分这东西执拗的很,一旦开始了,轻易没那么随便结束。
后来他也曾看到她从赛车上下来,自信的颜,干净的眸,眼角飞起的弧度帅气而狂野。那时的那个姑娘是‘足迹’的二当家,苏明大当家的首席大弟子,是萧氏萧冉,而非霍氏萧冉。
而那个萧氏萧冉玲珑的心思,晓得少年脸上的阴霾为何而生――那个百里家的苏明,高傲惯了的师父,常常自诩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天下第一神枪手的百里苏明,输了,耻于人知,脱了靶,更耻于人知。
于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乖徒弟,极其诚恳的安慰那个骄傲的、脆弱的少年,“百里大神乃业界第一神枪手,战无不胜,所向披靡,是阿冉心中最厉害的师父,宇宙第一的巨人”
苏明好哄,笑开了颜,揉搓着她的脸道,“怎就不是人人都如你这般想呢?”
确实,那会萧冉根本没有想过,有一天霍丞和苏明会在明面动上拳头。
没有原因。
男人之间的较量。
动手之前事出有因,事后,只论成败。
霍丞把车开到写字楼前面的一颗梧桐树下,再给萧冉打了个电话。五分钟后萧冉下来,在大门口便立住了脚。
侧前方,霍丞如往常一般下车等她,虚倚着车身。在橙黄的斑驳树影辉映下,他周身渡着一层淡薄的光,沉静美好的姿态如一尊精心雕刻而成的塑像。
察觉到她的视线,霍丞掀起眼皮看过来,面露微笑,“回来啦”
温柔的面容,看起来有些疲惫。
萧冉忽然觉得心疼,很多问题,就没办法问出口了。她深吸了口气,靠近他,柔声,“你吃饭了没?”
霍丞直接带萧冉去了御鼎,车在会所门口停下,霍丞把钥匙丢给了门口的服务人员,牵着萧冉往里走。
吃个饭还要来御鼎,真是钱多的没处花了。萧冉把这一想法跟霍丞说了,并指责他败家。
旁边的服务员递上餐单,霍丞接过,放在萧冉面前,听这言论忍不住的笑,“这里我可以签单,不花钱”
签单就是公司报销,公司报销意味着花的是傅修直的钱。
于是那顿饭,萧冉点菜就放的很开了。
晓得他不宜吃大荤,重伤初愈尽量摄入少的胆固醇和脂肪。但一家好的餐厅,清汤淡菜更考究。到最后,连实力雄厚的霍丞都开始有点肉疼。
服务员目瞪口呆的收走餐单,霍丞揶揄萧冉,“到底谁败家”
萧冉脸红,玩着雪白色的餐巾布,没理这茬。
其实萧冉刚才吃了饭,现在还不是很饿。点那些贵到离谱的菜一方面是存了私心为了报复傅修直,让他出点血,谁让他平时那么欺负霍丞。另一方面还是为了霍丞,上了一回手术台,又跟苏明撺掇着闹了那么一出,真的应该好好补补。
午饭过后,霍丞领着萧冉去了一楼的咖啡厅,十分大方的给她点了杯奶茶——他不太喜欢她吃垃圾食品。
大概上了年纪有了过来人的经验都会这样谨慎,深刻认识到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所以对她就格外严厉。萧冉心里这样想,但到底是不会说出来的。
萧冉没有一个人来过御鼎,她消费不起。之前的几次,跟秦弋他们来过,还有就是跟霍丞和他的一些朋友。怕丢霍丞面子所以她向来规矩,之前并没有过多注意,也是今天才发现一楼竟然还有个咖啡馆。
咖啡馆装潢主打暗色系,大气雅致,又给人一种浑厚感,看着就高贵。
看霍丞熟门熟路,应该是常客了,想起霍丞平时挺爱喝咖啡的。奶茶刚上来那会儿,霍丞遇到了几个熟人,萧冉便更肯定自己的想法。不过对方并没有要过来打招呼的意思,只是微笑颔首,约定俗成的表情。大概关系不大融洽。
霍丞靠过来,跟萧冉说那是公司一位董事,站了高位以权谋私把自己亲戚弄进公司,惹了点祸事。
萧冉捧着奶茶看过去,那人已经走远,身边紧跟着一位穿着大胆性感的年轻俏佳人,大热天带着口罩帽子,捂得严严实实的反倒更引人关注。连萧冉都忍不住去看,看着看着,竟觉得某一瞬间掠过的眉眼有些面熟。后来才想起有阵子欢哥追过一部热播剧,那位佳人正是剧中的一位参演者,名气似乎还不小。
萧冉直觉那应该是在外面养着的,不是正主。她把这一想法跟霍丞说了,霍丞问她是怎么看出来的。萧冉诚实说看着就不像一对,年纪相差太大了,而且女方遮遮掩掩,像做贼。
霍丞看着她。
萧冉眼珠子打了转,福至心灵道,“你没有秃头,看着就年轻,说是大学生都有人信。而且我跟你一看就是一对,夫妻相,你知道的吧”
话说的漂亮,虽不知几分真几分假,但霍丞面色明显松下来几分。又跟萧冉说了些其他的事,比如董事的私生活混乱全公司都知道,刚才那个女的不过是其中之一。
出了那桩事,傅修直要架空他的心思更坚定了。
萧冉有些好奇,“他太太不管吗?”
“怎么管?”他反倒问,“如果我是这样,冉冉会怎么办?”
萧冉喝了口奶茶,一点都不迟疑,“换一个”
霍丞抬手,作势要打。
萧冉笑,再回过头去看已经远去的两人,半真半假的赞了句,家里供着一位,外面养了一群,享齐人之福,还挺会过日子的。结果只招来霍丞的一记眼刀。
大概清楚萧冉也是个挺会过日子的人,怕她有样学样,董事的话题很快揭过去,夫妻两个闲闲的聊着其他八卦。
成年人的恋爱总是聚少离多,上一次这样面对而坐的闲聊似乎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萧冉偶尔喝一口奶茶,大概用料考究,这里的奶茶味道跟外面的不太一样,但是又说不出来具体哪里不同。
反正味道很赞!
霍丞坐的是萧冉右侧方的另一张沙发椅,他今天只单穿了件暗色的衬衣,一只手肘虚虚搭在扶手,身子微倾过她这边,方便说话。
气质高贵又淡雅,和咖啡馆周遭氛围倒是相称。
跟萧冉平日里见到的那些阔公子不同的是,霍丞身上从不见高干子弟身上靡然成风的颓靡之气,与之匹配的,是温厚家庭出来刻在骨子里的自信和沉稳,精心教养的礼度有节。萧冉曾不止一次的想,寻花肆意,扬鞭花间柳下的霍丞会是什么样子。
总是枉然,她想象不出来。
“怎么走神了?”霍丞笑着问。
萧冉托着腮,直白道,“觉得你好看”
霍丞倒是愣了下,“好看?”
“嗯”萧冉极其诚恳的点头,像是怕他不信,遂又补充一句,“真的好看”
他却叹了一口气。
话说的好听,她也就是觉得他长得好看吧,以貌取人的家伙,如果他丑点,她怕是都不会注意到他。
突然有点庆幸父母给的这副皮囊了。
咖啡厅用唱片机放着舒缓的古典乐,面前是低矮的咖啡桌,用漂亮三层瓷碟摆盘的糕点。像置身维多利亚时期,就差一顶帽子,这种感觉真的舒服极了。即便不爱喝咖啡,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忽然也有了想来一杯的念头。
话,也就说出来了。
霍丞抬手招来侍者,把单子给萧冉,“想喝什么咖啡,自己点”
萧冉没接,凑近他一点,小声,“espresso,我想试试”
今天带萧冉出来本就是为了让她放松一下心情,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现在看她面露微笑,霍丞终于放下心来,也看出来她很喜欢这里,纵容道,“喜欢,以后我们常来”
萧冉想了想,摇头。
这里好是好,她又是奉行及时行乐的人,但并不意味着要惯着自己。这里一杯奶茶都够她请全班的了,虽然霍丞能签单,但是总归没有花自己的钱来的舒心,对霍丞的影响也不好。
萧冉静心听了会音乐,觉得很耳熟。又听了片刻,记起来,霍丞车里也曾放过这个音乐。猜测他应该是蛮喜欢的,便问,“这首歌叫什么?”
霍丞被引着,去听歌,过了片刻,自嘲道,“这可难为我了,我没有什么音乐细胞”
萧冉觉得古怪,“你车里放过这首歌的”
“是吗?”霍丞夹着眉仔细听了会,放弃,“应该是初阳弄的吧,听着倒是有些耳熟”
说的轻描淡写。
萧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记得霍丞说过初阳从小是学小提琴的,喜欢古典乐也无可厚非。
这时候侍者端了咖啡上来,用的是很精美的白色细瓷咖啡杯,晶莹剔透,纯褐色液体,空气中一下子弥漫足了□□子的味道。
萧冉从座上下来,蹲在地上。抬手,将一缕垂下的头发拨到耳后,露出一块儿雪白肌肤。她缓缓挨近,皱着鼻子嗅了嗅。
espresso,香是真的很香。
很孩子气的动作,像是小时候吃药,总喜欢拿一粒凑近鼻子闻闻,试探它到底苦不苦。
因为侧对着霍丞,咖啡馆灯光暖色。他只能斜斜看到她挺翘的鼻尖和颈后一块儿雪白,但是还是被她的小动作惹得发笑。回想起之前偷喝他咖啡那一次,霍丞就没忍住提醒,“小朋友,这真的很苦的,你确定要试?”
萧冉没理他,含着杯口,小小的抿了一点——是真的,好苦。但还是死要面子强忍着咽了下去,这厢霍丞弯下腰,很体贴的将桌上的奶茶推到她面前,“忍不了,就不要忍了,我不会笑话你的”
听出他声音里的嘲笑,萧冉骨子里有个不服输的个性,她回过头,不甘示弱道,“我要是全喝完了,你能怎么样?”
霍丞身子倾过去,人在笑,反问,“你想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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