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校园卡,饭菜是霍丞用现金跟一个最快冲进食堂的男生换卡打的,点了好多菜,就坐食堂一个靠窗的卡座上吃。

    两个人的出现,惹来许多学生频频侧目,私语声不停。因为他们的年纪不可能是学生,既不面熟,自然也不是老师,更何况长得还相当打眼。

    萧冉瞅了瞅四周,凑近霍丞一点,小声道,“赶紧吃完赶紧跑路”

    霍丞从消毒柜拿了干净的筷子勺子过来,正准备分餐具。听言,掀起眼皮上下扫视了一遍跟前的女孩。

    她穿着藏青色坎肩针织马甲,里头是蓝白条纹的长袖衬衣。扎着高马尾,勾勾绕绕的额发衬得那张水嫩嫩的脸蛋越发小巧,肌肤白皙而干净。

    她就这么坐在他面前,他是完全可以幻想出高中时代的萧冉坐在食堂吃饭的模样的。

    “你可以把自己当成这里的学生”霍丞说。

    萧冉轻啧了声,“那我是留了多少级啊,霍同学,你是不是对我的智商有高度误解啊”

    霍丞笑出了声,这时,一个男生端着餐盘大咧咧坐到了霍丞旁边。是刚才借饭卡的那个男同学。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眼,瞅着他。

    十七八岁的男生长得拔高,留着很短的寸头,夏季校服穿的很乱,应该是个爱运动的人,皮肤晒得有点黑。

    嗯,长得挺周正的一个少年。

    少年在陌生人面前很自来熟,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大刀金马问道,“兄弟,你是我们学校新来的老师吧?”

    霍丞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饶有兴致的反问,“你觉得我像老师吗?”

    “像”男生点头,语气似赞赏,似叹息,“刚才看你就像,电视剧里的老师都长你这样斯文败类的。不过我们学校老师我都认识,没见过你”

    斯文败类?

    萧冉点点头,觉得这男生看人眼光挺独到的。

    霍丞笑了笑,问,“高二?”

    “高三了”

    “那明年就该毕业了”

    提到这茬,男生露出一副很痛苦的面色,“高三读的跟屎一样,从两个月前回学校补课就开始喊口号。好像喊了就一定能考上,那还学个什么劲儿,每人发个喇叭得了。啧,好好一学校整的跟传销窝子似的”

    男生说的很来劲儿,想了想又反应过来在老师面前说这个有点不妥,于是赶紧找补,“不过我们学校师资力量如此雄厚,考个好大学那也是分分钟的事儿”

    霍丞听的发笑,对面萧冉也轻轻笑了起来。

    男生看过去,目光在萧冉面上停一停,即刻改上一脸谄媚,“这位同学是新来的转校生?哪个班的?我高三1班的,叫李前,木子李,前进的前。同学,交个朋友吧”

    “好……”

    四四方方的小餐桌下,是霍丞踢她的鞋尖,打断了她的话。

    萧冉看向霍丞,他却没有看她,侧着头,目光洋洋洒洒的落在李前身上,面色有些古怪。

    萧冉即刻懂得了,好吧,让让你。

    “我是一中的学生,不过已经毕业很多年了”

    说完,用眼睛指了指霍丞,又道,“这位兄弟也不是这里的老师,我跟他一起来的,就是回学校看看”

    李前哦了声,有点失落,低头扒了两口饭,马上又恢复了神采,“那学姐毕业是在哪读的大学啊?”

    萧冉,“f大”

    “这么牛!”又转过头问霍丞,“那兄弟你呢,也是f大的?”

    “是啊”霍丞随口应了,接着补上一句,“我是f大的老师,这位学姐是我学生,近水楼台”

    李前目瞪口呆,萧冉一声不吭的吃饭。

    学校食堂都是大锅饭,卖相不怎么样,但是味道可口,霍丞点的那一大盘饭菜,萧冉直接吃见了底。李前是在午休铃响了之后离开的,走之前还不忘拍了一把霍丞的肩,说,“兄弟,我记住你了”

    霍丞慢条斯理的拧开瓶盖,喝了口,看着李前越跑越远的高瘦背影,说道,“你们学校学生,挺有意思的”

    两人从学校出来,坐回车里。

    这个点回到海市,大概也天黑了。

    这些天,连日的折腾早已使人疲惫至极,即便是现在也全然没有了却一桩事后的放松。

    萧冉累,霍丞也不大轻松,白净的面上隐有倦色,人似乎也清瘦了些。

    某天,萧冉终是没忍住出声问他是不是真的没有什么想问的,如果他想知道,她会说。

    他怔了一下,很久才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道过不去的坎,我也有。你不想说,我也没什么好问的”

    她看着他,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蔓延在心底,转头看向别处,不想让这种情绪在脸上泄露出来。

    上高速,开出没多远,萧冉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情没干,李秀梅家的墙还在漏水呢。

    萧冉记得她有一个高中同学貌似是做这个的,于是找出联系方式,请他帮忙联系装修公司,修补李秀梅家那堵墙。本来还想连地板一起翻新修个防水层,但是她估计钱不够,上回港城出差的提成全拿出来就够一堵墙的。

    还欠了霍丞五万块钱,这个钱是一定要还的。

    萧冉忙着回复信息,霍丞看过来的时候正巧瞧见手机上的几行字。他转过头去,不动声色问她在跟谁聊天。

    萧冉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告诉他,不然他一定会把这件事揽过来做的,又不是闲人。

    同学回复的很快,告诉她装修公司已经联系好了,不过最近店里单子比较多,师傅会先过去对房子进行检测,具体维修恐怕得延后几天才能过去帮忙,至少得等这场雨停。

    萧冉表示感谢,就听到霍丞说,“那天瞧见院长家房子有几处地方的墙面渗水很厉害,不是墙壁问题,水是从阳台漏进来的。应该是建筑结构施工时砂浆调和不饱满,粘结强度不达标出现灰缝情况,年头一久就会导致渗水。厨房那块是水管老化问题,漏水点在灶台旁边,需要把墙面撬开,更换新的水管”

    萧冉惊讶,“你怎么知道的?”她问的是墙漏水。

    “我有眼看”

    “可是,你是怎么看出来哪里出了问题的?”她就看不出来,还是在没有专业工具的情况下,是如何勘测墙里头的。

    霍丞默了会,问,“还记得我专业是什么?”

    原来如此,萧冉这才想起来,霍丞大学修的是双学士学位,除了国际会计,主专业就是土木工程。

    是具有修铁路,建桥梁资质的高级工程师。

    “那我跟装修公司说说”萧冉话一出口就像是自己给了自己当头一棒,敲醒了。三十几岁的男人看问题从来透彻,哪需要她跟他坦白。

    萧冉咬了唇,有些懊恼,“我找同学联系这边的装修公司,他们的师傅肯定没你厉害,哪能一眼就看出来问题所在。有你帮忙,可以省好多事呢”

    霍丞浅淡的嗯了声,“钱不够的话,我这里有”

    他既然明说了,她也不会为这些小事跟他争,“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这才见这个男人嘴角有了些笑意,萧冉心情复杂的把霍丞刚才的话原封不动转达给装修公司,收了手机,靠在椅背上,没一会睡着了。

    这一睡,从天亮睡到了天黑。恍惚间有人用微凉的指划过脸颊,涩涩的,很熟悉。她寻着那凉意蹭了蹭,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昏昏沉沉的便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在枫之巷的房间里。

    天花板最亮的那几盏灯全灭了,屋内明灭昏昧的亮。墨绿色窗帘重重关着,又是夜晚,更不透光。

    窗帘前面的小圆桌上台灯拢起一圈白光,霍丞坐在灯下看书。

    他像是有意的,挑了个面朝她的位置。翘着个二郎腿坐在皮椅上,斜斜的支着一侧扶手。书本厚重,大概拿累了,书放在腿面,偶尔翻看一页。

    室内静谧如雾,书声过后,悄无声息。

    十月的天气最是舒爽,加湿器收起来了,空调关着。少了这些人工的事物,夜晚是最好眠的时候。他却不睡,穿着棉质家居服睡衣,半低着头看文章,额发垂下,是安静的贵公子模样。

    恍惚中,萧冉以为他们还在苏城。某天深夜,看到他在餐厅里,倚着窗台抽烟。

    静静的看了他一会,萧冉觉得热了些便将手从棉被里伸出来,放在被面上。动静并不大,还是吵到他了,“醒啦”

    “嗯”萧冉轻应了声,去看床头闹钟。

    新的一天,刚开始。

    霍丞放下腿,夹好书签在新的一页,合了书。桌上的书,白皮封面干干净净的没有字,看书签的位置,已经读一大半了。

    “灯太暗了,你这样看书,会坏眼睛的”萧冉在被子里翻了身,让了半张床给他,以为他要睡。

    “就看了一会,睡不着无聊了,你人睡得这样沉又不能陪我聊天”他埋怨着,人还未坐下,就开始动手动脚。摸摸她的脸,又去探她的额头。

    这是又发烧了?是有些热的难受。

    萧冉抬手摸自己的脸,措不防摸到他的手背,男人手骨清晰,皮肤是糙的,有一点凉。那再好不过了。于是恋恋不舍的又送上另只手。

    霍丞轻声笑,“你是一点都不让自己吃亏的,这么占我便宜”

    已经退热的脸,迅速火烧起来,通红通红的。

    “只是想凉凉手而已”她抗辩。丢了他的手,抱着棉被,半张脸埋在被子里。

    “这样啊”他笑着,抓着她的手亲,“是我不好了,你再给我捂捂”

    手掌心挨上她细巧的脖颈,人也上了床,身子压在被面上。

    眼睛瞧一瞧彼此,他压着她的额头,闭上了眼。

    “你要这样睡?”她提醒,担心他着凉。

    他鼻尖轻擦过她的脸,低低嗯了一声。

    呼吸渐渐绵长,湿灼的落在她脸上。

    卧室安静的出奇。

    这是睡着了?萧冉屏息凝住他,男人的脸近在咫尺,下巴上的胡茬有意无意的蹭着她,很扎。桌面那盏明灯,朦胧的光束斜斜辉映床上一对交颈的鸳鸯。

    昏昧灯光下,她能看清他眼下的清黑。

    明显是累坏了。什么睡不着无聊了用夜读打发时间,分明是担心她夜里高烧无人知,才捧一本书提神。他总是这样,做七分说三分,要是坦白全了,她不知道有多感动。

    萧冉思绪溜着,感知他的拇指指腹摩挲她脖子上的肌肤,低声喃喃,“怎么又生病了呢”像是回复她方才的话。

    “老生病”

    “要好好锻炼身体啊”

    “有没有听我说话”他轻声问,手碰到她的喉骨。

    原来还是要回答的。

    “好”萧冉的喉骨轻轻滑动了一下,听到他笑了声。

    霍丞抬起头来,暗昧灯光下瞧了会她的脸,又低头去看她喉骨那处,恋恋不舍的抚摸。方才她吞咽的动作,像把他魂也吞进去了似的。

    “这算是答应了”霍丞抬手拍开床头电灯,室内明亮了些。

    他下床去喝桌上那杯凉水,饮尽了,水杯搁下,才看到药还没吃。

    “先躺会,我给你弄些吃的上来”垫垫肚子才好吃药。

    霍丞掖严实了被子,去浴室又洗了把冷水脸,清醒了,开门出去。萧冉躺不住,趿拉着拖鞋,偷偷下楼。

    冰箱里有用保鲜盒装起来的云吞,是刘姨回去前包好的,就是怕她饿了,这个很方便煮,也适合生病的人吃。

    霍丞接了半锅水在炉上烧。

    萧冉探了半个脑袋进来,看到霍丞正在洗姜。男人袖口捋至手肘,露出两截结实的小臂,很有力量。

    “龙棋好像回来了,我看到卫生间的脏衣桶里,有好多他的衣服”萧冉说。

    霍丞轻叹气,胸闷的把砧板切的咚咚响。

    萧冉到他身边,反剪了手,逗趣,“又不用你洗,你生哪门子的气”

    “那小子惯用的招数,读初中的时候住校,每次周末都要拖一行李箱的脏衣服回家,洗干晾干再拖回学校”霍丞双手撑在料理台上,跟萧冉说着以前的事,“老爸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男孩子懒惰不是好事。但是老妈纵着,甚至细数龙棋拿回家的脏衣服有五套,说明是每天都有换的,是个爱干净的孩子,应该给予奖励”

    说到这里,霍丞幽深的一双眸子,瞅着她,又说道,“在教育方面,他们时有分歧,而老妈指责老爸,用的就是你刚才的那套说辞”

    又不用你洗,你生哪门子的气。

    萧冉愣了下,红透了脸。她转个身,去看锅盖上冒出的热气,咬着唇角微微笑。

    霍丞也笑着,“冉冉,给我找件围裙”

    “哦”萧冉应了,踮着脚在橱柜里翻找。

    霍丞一手端着保鲜盒,一手握着汤勺。他不常下厨,总归是有些忙乱的。

    萧冉抖开围裙穿过他两条伸得长长的手臂,然后踮起脚尖套上他的脖子,他配合的微微躬身,笑,“围裙有点小”

    小雏菊花色布料,还有点幼稚。

    萧冉扯着两条长长的带子绕过他劲瘦的腰身,听言,仰着头与他道,“要不明天去给你买条大一点的”

    “也行啊”

    萧冉笑着,心却想,他乐意,她可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每天做个火头军。而且霍丞也不大爱好厨艺,不然何必请阿姨每天给他们做一日三餐。

    围裙确实太小,往常她可以把腰带绕上两圈置于身前方便打结。可霍丞并没有她认为中的瘦,还是有男人该有的体格,块头比她大多了。带子围到前面就只剩短短一截,只能在后背松松打上一个蝴蝶结。

    “好了”

    萧冉抬头,撞进他的眸中。

    霍丞看着她,薄唇轻轻抿着,幽黑深沉的眸中似乎隐含千言万语道不尽,萧冉纳闷的偏了偏头。

    他笑,“没事了”

    吃完一整碗热腾腾的云吞已经是后半夜,萧冉出了一身汗,舒舒服服洗个澡躺回被窝。

    靠在床头,就着温开水吞了退烧药,没有糖衣的药丸苦的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以后都不要吃药了,我宁愿烧着”

    生病了总归虚弱,说话的调子也是软绵绵的。

    霍丞不知从哪里变出一颗水果糖塞进她嘴里,顺势蹭了下她的唇,柔声道,“是呀,我们冉冉不喜欢吃药药,冉冉是要吃糖糖的”

    “你说话干嘛要用叠字?”不诡异吗?

    霍丞只是笑。靠坐在床头,盖同一床被子,陪她说了会话。

    萧冉架不住困意,不一会就卷了被子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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