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还是要剪的,去的是霍丞以前比较常去的一家沙龙。

    绕了一大圈,还是回来了,萧冉郁闷的很。

    理发小哥摆弄着剪刀,问,“帅哥,想怎么剪?要不要染个色,现在都流行亚麻棕卷烫,看着多精神”

    霍丞看向萧冉。

    闹了刚才那一出,萧冉实在没什么心情,摆摆手,“剪短就行”

    “听她的,她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可别自由发挥,小姑娘有强迫症,会跟你拼命的”他对理发师说。

    理发师笑了。

    “你又乱说”

    霍丞挽衬衣的袖口,看向大镜子里的萧冉,问她要不要也剪个头发。她的头发本就有些自然卷,又长,披下来就显得头发特别厚。霍丞的建议是可以修短一点,他还是喜欢看她长头发的样子。

    “我记得你好像有两年没剪过头发了”霍丞往前回忆她的模样。

    “我就是懒得出来”萧冉坐进霍丞旁边的理发椅,让理发师照霍丞的要求来。

    理发师相当的时尚帅气,摆弄着萧冉的头发,夸,“美女你这头发做的真好,哪家烫的?”

    萧冉,“自然卷”

    “啧,那可得好好护理,这么好的头发呢……”

    霍丞不耐烦的瞥一眼理发师,对方心领神会的闭了嘴,专心剪头发。

    “以后我出来剪头发,还是要带上你”

    “行诶”萧冉顿了下,“可是我的头发没你的长的快,恐怕没你剪的勤,不过我还是会跟你一起出来的,你放心诶”

    霍丞笑了,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耳边是剪刀的咔嚓声,还有就是萧冉十分忙碌的跟理发师商讨他的发型。明明她也在剪头发,却丝毫不在意自己的。

    霍丞弯着唇,还说不是强迫症。

    最后大背头剪成细碎短发,倒有点难得的少年气。萧冉看着,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这下开心了?”霍丞说,也在想方才那一出,想她如此直愣愣的性子,什么场子都敢往里头钻,往后可怎么是好。

    想着想着,忧心已起,不免长叹口气。萧冉心底凉了半截,“是头发剪坏了吗?”

    偷偷去瞧镜子里的自己,没有呀,这不是挺好的吗?

    去看霍丞,他笑,“我的冉冉要是个男孩子,定是位风流公子”

    晚餐是在枫之巷吃的,两人顺道逛了趟超市。

    经过零食区,萧冉停下脚步,无声的望着霍丞。收到她的眼神暗示,霍丞又笑又叹,推购物车过去,在零食架上挑了几包薯片,都是萧冉平时爱吃的那几个牌子。

    “晚上有球赛,我看你平常都吃这个,味道应该会不错”霍丞说。

    萧冉开心,趴在他肩膀上,食指隔着空气指前头放果冻的货架,低着声音磨他,“其实这个味道也挺好的”

    霍丞无奈,曲指弹了下萧冉脑门。

    从超市回到枫之巷,萧冉第一件事就是让霍丞去洗澡,犯着矫情劲儿也好,真心有洁癖也罢,反正就是觉得他身上哪哪都不干净。

    霍丞扶额笑,像纵容一个乱发脾气的孩子。

    等霍丞上楼后,萧冉给苏明发信息。

    【认识那么多年,仔细想想,我应该没有对不住你的时候吧】

    苏明,【怎么?服务不周到?】

    【还是霍丞不满意?】

    果然是故意的,百里苏明你这个小气鬼!萧冉肺都要气炸了,丢手机到餐桌上,萧冉钻进厨房准备晚饭,不想再理他。

    霍丞洗完澡下来,换上家居服,头发擦过,乱乱的。

    他往厨房里头看了眼,然后扯了张餐椅,面朝萧冉而坐,拿着笔记本开始处理前几天滞留苏城压下来的工作。脚边的两只猫仔对什么都好奇,拽着他的裤脚上蹿下跳,要爬他膝盖上去。

    霍丞一手拖动鼠标,另只手去捋裤腿,“小冉乖一点,别欺负小橙……”

    说完了自己才觉出好笑来。

    萧冉用筷子小心翼翼的把焯水后的排骨夹进砂锅,一面开始思考白天的事。

    事务所的工作萧冉还是挺喜欢的,霍丞当初为她挑选筹谋也花了不少心力,萧冉不想叫他失望。想留下来,就不得不考虑一下硬件配置。

    她的学历在博士研究生一大堆的‘鑫琳鑫’里算不上高的,虽然经过老辣椒阚姐的系统培养,她的业务能力可称得上是同一批进事务所的佼佼,可学历也是概况在能力之中的。如果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等结果,她还不如现在辞职来的快些。

    再加上她的cpa成绩还没出来,就算出来了,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一举拿下。

    萧冉最近听力越来越不好了,又在想着事情,自然屏蔽了外界的干扰。

    餐桌上手机响个没完,霍丞叫了两声也不见人应,放下电脑进去厨房一瞧。好吧,姑娘跟莲藕看对了眼。

    他捏她耳垂,“手机响老半天了,听不见我叫你吗?嗯”

    “听不见”萧冉思绪有些空白,突然就问到,“听不见了,霍丞,我要是变成聋子了可怎么办啊?你会不会嫌弃我,把我卖了?”

    萧冉半是玩笑半是真,他不明真相,全当她玩笑。

    “得看买主有没有这个能耐”他是这样说的,“打不打得过我”

    莲藕切片,混进排骨里熬了一锅汤,算是把晚饭对付了。

    晚八点球赛直播。

    客厅的电视里,足球运动员踢得火热。电视机前面,沙发上,两人聊着其他的事,反倒对赛事不大热络。

    霍丞提起院中的那圃玫瑰,今年的花开败了,得空要好好修剪修剪枝丫,方便明年开花。

    萧冉则说‘荆棘玫瑰’已经完工,拿去了拼图店,等裱好了框再拿回来。

    关于剪枝,萧冉提议,“等我得空了自己来,小活,没必要找花匠”

    “你会?”霍丞发出质疑。

    “学学就会了,总不能什么都你来,时间长了,你也会觉得累的”

    他微笑,“家里的事,不能叫累”

    又说了许久的话,上半场结束时,萧冉蜷在沙发上,困了,头枕在他的大腿就睡着了。

    “冉冉?”他俯身,轻轻抚摸她明朗的额头,“真睡啦?”

    深秋的夜,静的很,屋外连个虫鸣鸟叫都没有。

    默了会,他忽然说,“最近在想着,是时候换个大点的房子了,现在的院子小了点,不够小朋友撒泼的,冉冉说,是不是?”

    睡梦中,她喉咙里溢出来一声轻吟,仿佛在说:是。

    霍丞笑,挪开毛毯替她盖好,将电视的音量慢慢调小了,这才关了电源,连着毛毯将萧冉抱回楼上卧室。

    ……

    从苏城回来,接连十几个夜晚,萧冉都被梦魇缠身。

    梦中,躺在太平间里的傅景行睁开双眼,笑着问她,“看到我现在这样,你开心吗?”

    萧冉每到噩梦都耳鸣胸闷,辗转难安。直到霍丞替她擦了冷汗,抱着哄。现实与梦境的混淆,他于她,是溺水之人极力抓到的一块浮板。半梦半醒里,她只抓他胸前的衣襟,低低啜泣。

    有一夜,在泪眼朦胧里转醒,黑暗中,她将手从棉被里伸出,握他的手臂,忽问他,“霍丞,你相信有来世吗?”

    霍丞怔了怔,摇头。

    是了,他不信神明,又怎会相信虚无缥缈的来世。

    “那如果”她还要问,似在求助什么。

    霍丞摸她额头,她的脸,摩挲着,擦去了汗,很多汗,还有泪,混到一处,湿润了手心。

    “好久没去蘅芜了,今晚好好睡一觉,我们明天过去好吗?”他轻声说。

    萧冉默了会,点点头。

    第二天早上,霍丞带萧冉去山谷,先在办公室处理了一些紧要事。

    在办公桌后面,不过坐了半个小时,他却突然长叹口气。

    欸?好端端的,叹气做什么?

    工作不顺吗?

    萧冉好奇,本是坐他对面的椅子上,身子又靠近了些,探个头去看他的电脑。

    “上回傅修直怎么说我来着,出门办事还带家属”霍丞说。

    “他看不惯的事,又不止这一桩”萧冉才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他也不算全错”霍丞笑着,“被冉冉这样看着,心都乱了,哪还能工作”

    说着,回想萧冉刚才的样子,把两手往脸颊两侧一放,撑在桌子上,眼睛不离对面的人。是眼前人,意中人,嘴角的弧线牵出的都是浓重爱意。

    真是学了个十分像。

    萧冉低头一笑,把玩起钢笔。

    “以前我也有一支很不错的钢笔”萧冉突兀的说。

    “哦?”霍丞起了兴致,停下手上的功夫,听她说。

    “那时刚读卫校,就想着要送点什么礼物给自己,刚巧到书店借书,见他们展柜里的钢笔很漂亮”萧冉说,“就是贵了点,花了我好几个月的零用钱呢,可惜弄丢了”

    霍丞幽深的一双眸子,锁着她。

    “弄丢了,确实可惜”他也说。

    他紧跟着说,“现在市面上的好钢笔也不少,譬如冉冉手上这支”意思是,只要是她喜欢的,尽数拿去。

    萧冉摇头笑,“落到我手里,糟蹋了好东西”

    有人进来,秘书沈熙送来一杯新泡好的热茶和几份需要签字的文件。

    萧冉把钢笔还给他,霍丞接过,自然的把茶杯往萧冉面前推一推,摘掉笔帽,快速阅览过后,潇洒的在签字栏写下自己名字。

    听霍丞交代几句,沈熙离开,细心的为他们关上门。

    “什么叫糟蹋了”他忽然轻笑了声,“是有幸才对”

    咳,萧冉两手捧着茶杯,喝茶,鬼知道他后面还要说些什么肉麻话。

    又是一个小时,霍丞看她茶杯空了,看手表上时间正好。于是关掉电脑,起身,拿衣架上她的外套,替她披在肩上,“蘅芜气温不稳定,还是要穿上,生病了,苦的是你自己”

    “事情处理好了?”萧冉问。

    “工作是做不完的”霍丞牵她的手,两人离开办公室,“先去接龙棋”

    “我以为他不去呢”萧冉说。

    “老妈给龙棋介绍了个女孩子,见面那天被龙棋放了鸽子,闹到老妈跟前了”

    萧冉啊了声,“龙棋这么缺德”

    “女方是老妈朋友的侄女,听说也刚大学毕业。龙棋这样做确实欠考量,但是缺德”霍丞轻啧了声,“有点重了”

    萧冉不以为然,联想奶茶店泼咖啡那一出。龙棋风流,也不知跟谁学的?这样想着,不免去看霍丞,心里头忍不住犯嘀咕,不知道霍丞以前有没有干过把女孩子撂下不管的缺德事。

    从办公室出来,一路走,一路是职场上步履匆匆的氛围,忙碌的职员皆恭恭敬敬唤着,“霍总”

    看到坐在小格子里工作的阿寻,萧冉悄悄挥了挥手,跟他打了招呼。

    阿寻赧然,憨憨的笑。

    绕过办公厅,到电梯间,他摸她温软的手,“冉冉刚才在想什么?”

    “什么?”

    “没有吗?”霍丞轻拉了她的身子过来,拿腔拿调的,“也不知道霍丞有没有做过放女孩子鸽子的缺德事,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是神明还是鬼怪呀!

    萧冉低着头,一径浅笑。

    电梯门打开,里头就一个从高层下来的傅修直。

    在这栋大楼里,大概也没哪个不长眼的,敢跟傅董事长同乘。

    萧冉抓霍丞的手,站他身后,偷偷瞧里头的人。西装革履的人,一只手放在西裤口袋里,耳边一只手机,站的端正的,正在听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话。

    抬眼间,同样瞧见外头的霍丞跟萧冉,脸上一派严肃的表情不变,身子却是往旁边稍挪了一步。

    萧冉被霍丞牵着,后一步进去,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给傅修直打电话的应该是他家长辈,他大概被说烦了,声音里有淡淡的情绪,似乎极力压制着什么。

    “就当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傅家上辈子做了孽才得我这么个没心没肝的不肖子孙。死外面的人多了去了,我个个都要上赶着去收尸吗。您是年纪大了忘了他当初干出的那种龌龊事了?还指望我认他?您也权当没这个儿子……”

    百无聊赖的,无意识去揉霍丞的手背玩。霍丞看她,她在看跳动的楼层数。

    电梯门一开一合,外头的职员瞧见里面的人物,态度毕恭毕敬的。

    “傅总,霍总”

    又或是,“霍总,傅总”

    倒是不进来,如此,这一趟电梯下来全程就他们三个人。

    傅修直站在电梯门口,偶尔伸手去按关门钮。

    “行了,我的事您少插手。您老人家还是省省力气吧,别每次回去都给我弄一屋子姑娘……您能不能别那么为老不尊啊,我都不急您急什么,真当我今天播种明天就能让您抱曾孙,想什么好事……”

    霍丞一皱眉,下意识去捂萧冉的耳朵,一脚去踢傅修直的皮鞋后跟。

    傅修直回过头,霍丞压着声说,“公共场合,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

    “……”傅修直疑惑的扬眉,霍丞用眼神指了指萧冉。

    视线下移,傅修直看到萧冉交错着双手站在那,一双无公害的大眼睛看看霍丞,又看看他,脸蛋红扑扑的。傅修直这才明白过来霍丞在矫情个什么劲。

    傅修直今天脾气真的很差,他指了指,“她幼儿园没毕业还是怎样……没跟您说,行了,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挂了”

    傅修直收了手机,另只手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做什么去?你们”

    “蘅芜”霍丞说。

    傅修直点点头,到地下车库才又说道,“替我向阿姨问句好”

    霍丞应了,三人分道扬镳。

    经过刚才电梯那一遭,萧冉对傅修直的印象算是有些改观了。之前她跟霍丞说觉得傅修直不像同龄人那般好相处其实不过是修饰过后的说法。确切来说,傅修直倨傲又清高,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场,如高高在上的神灵,亵渎不得。却不想私下里也有闹急了说粗话开黄腔的时候,一下子跌落神坛,为的似乎还是他父亲的事。

    坐上车的时候,萧冉没忍住问了霍丞,这本也不是什么秘密,霍丞就跟萧冉说了一些傅家的事。

    原本傅家以前是做五金进口生意的,全球经济最景气那几年做的很猛。要么说有钱的男人花肠子多,据说在外面养的情人还是那会当红的一个女星。傅修直的父亲为讨对方欢心,几乎闹到跟家里决裂。后来就是原配出局,小三上位,傅修直跟父亲脱离父子关系,搬出傅家。

    “山谷的前身就是他爸的那家贸易公司”霍丞说,“那会傅修直虽然只是个大学生但因为是家中长子,早由他家老太太做主在公司占了股。加上是夫妻企业,而傅修直的行事作风比他爸更老练,更高杆,很快拿捏了公司命脉,看准时机带走了公司大量客源自立门户。所以说山谷是一个比较年轻的公司,但其实一点也不年轻”

    一个天生的猎食者,一个月光下赤红着瞳仁,站在最高山崖上傲视群雄的狼。

    萧冉问,“那他父亲?”

    “状况大不如前”

    老子干不过儿子,当初以为的真爱是众星捧月的大明星,是美人,名人,过的是穷奢糜烂,多的是挥金如土的贵公子富商拿大把钞票博美人一笑,为什么要过傅家银钱捉襟见肘的日子?于是卷了钱财,一别两宽,攀更高的枝头去了。

    霍丞打开车内音响,有歌曲流出来,萧冉自觉调小了音量,是想听故事的样子。霍丞心想她真是小孩子心性,她也是真的小,二十出头的年纪,改不了八卦的小毛病。

    霍丞笑着揉一揉她的脑袋顶,接着说下去,“不过傅修直也好不到哪里去,公司创立初期除了进出口外贸还涉及其他行业,越做越大。但是好景不长,全球的金融危机打了傅修直一个措手不及,几乎破产”

    “你就是在那时候进的山谷?”萧冉问。

    “嗯。其实傅修直挺不容易的,阿姨对他不怎么上心,婚姻的不幸难免思想偏激,怨气重就只能发在傅修直身上”

    后来就是酗酒赌博嗑药,偶尔来一通电话也是为了管傅修直拿钱,傅修直不想看母亲堕落下去,坚决停了信用卡。傅母气恼了,不知是药物驱使亦或是其他的,竟直接用铁棍朝他后背猛的砸了过去,那一次差点要了傅修直的命……

    回忆起傅修直当时的惨状,霍丞至今背寒,“傅修直当初离家,更多的也是因为心寒吧。也因这件事他家老太太对他时有怨怼,都是骨肉,又能有什么办法。刚才你也听到了,年前他爸查出癌,幸好发现的早捡回来一条命。现在老父亲回过头来反悔了想认儿子”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后面这话霍丞没说出口。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清官都难断家务事的孰是孰非。

    萧冉软软的靠了椅背,不由得为傅修直的身世感到惋惜。默了会,又心生感叹,“傅总一看就是做生意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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