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酒汤酸的要命,难怪服务员说没有,这应该是这家酒店大厨从业以来做的第一碗醒酒汤了,技术相当不纯熟。
萧冉抱着碗小口小口的嘬着,眉头皱成一团,倒有点难得的孩子气。
“不想吃了,好酸”萧冉忍不了了,把碗往前面一推,端着水杯猛的连贯了好几口。
“有那么酸吗?”
霍丞看笑了,自然的伸长手把碗端到自己面前,捏起勺子,舀了一勺醒酒汤送进嘴里。瞬间,一股浓浓的醋味儿在嘴里化开,滋味确实不好。
“厨师抢劫卖醋的了。算了,别吃了,喝点粥吧”
霍丞用勺子给她盛了半碗粥,小米粥熬的香甜软糯。但萧冉实在没什么胃口,就着一些小菜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霍丞也没勉强她。
吃完饭,三个人又坐了会。萧冉没怎么说话,她现在身体不舒服,想等好一点了再想那些伤脑筋的事。
一路无言的回到枫之巷。霍丞快速上楼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没有洗澡,西装革履的样子一看就是要出门。
又要出门。
忙着在书架上找卷宗的霍丞没有察觉到萧冉眼底隐隐涌现的忧伤失落,他有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理。只顾叮嘱她好好睡一觉,今早已经让阿姨过来,肚子饿了就叫阿姨。
萧冉把手放进口袋里,跟在他后面下楼,淡淡的应了。
屋外,阿寻从车头绕过来,替霍丞打开后座车门,很规矩的立在一边。
霍丞站在车门旁边,看着这个一路跟着他出来的女孩。上楼跟着,换衣服跟着,上厕所也跟着,就跟怕他丢了似的。她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粘人了?
霍丞微微莞尔,说道,“外面风大,别在外面站着了,快进去吧”
风确实不小,吹的人眼睛涨涨的酸疼。萧冉垂着脑袋盯自己的鞋尖,低低嗯了声,又过了会,双脚艰难的后退了两步。
霍丞多看了她一眼,压着大衣,弯腰坐进车里,阿寻来关车门——
——
萧冉想,在他面前,她大概从未如此失态过。
车门关上那一霎,她扑上去,板住了车门。
阿寻惊了一下,立即收住了力道,怔忡着,看着萧冉,“嫂子?”
霍丞同样吃惊不小,“是还有什么事要说?”
有,有很多,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萧冉眼睛酸胀着,低着头不说话。细白的手指紧紧抠住车门边缘,指骨握到发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见她久久不吭声,霍丞手指习惯性在表盘上点一点,看了时间,是有些来不及了,声音无意识的放沉了些,“冉冉,别不懂事!”
被他这一呵斥,萧冉心里头的委屈和难堪一下子上升到一个高度,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冲刷而下,啪嗒啪嗒的掉在地面。
萧冉觉得自己此刻,真的很狼狈,很难堪。
她这样,他又怎会察觉不到她的不对劲。
“怎么了?”
霍丞下车来,两手握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近,又去摸她的脸,手指碰到温热的液体。她满脸都是眼泪,哭的很难过的样子。
霍丞的心刺痛了一下,愣了半晌,又轻声问了一遍,“怎么又哭了?”
阿寻神色也有些生硬,他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去看自己的上司。
萧冉心口钝痛着,泪水糊满了眼,看他都是模糊的重影。几次张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别过脸去,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大概,是他刚刚的语气太过了。
霍丞抬起袖子给她擦眼泪,也有些无措,“我没有要凶你,怎么还……你别哭了”
萧冉其实一点都不想哭的,她从小就没有流泪的资本。可是这一刻,她真的是害怕。心里生成一个可怕的念头,仿佛只要这扇车门一关上,她和他就真的隔开了。车子带着他远去,她爱的人不会再回来。
萧冉胡乱擦了把被泪水糊住的眼睛,捉他的手,满心的悲伤,“霍丞,你卖了我吧”
霍丞愣了半晌,有些没听懂,“你在说什么呀?”
“我,我知道我一直很混蛋,我打架闹事,我不负责任,我脑子坏掉了才会跟你说那些话的”萧冉哭的呼吸不畅,现在话一下子噎在那,有些快说不下去了。
“我真的知错了,你骂我打我都可以,但你能不能……不要走了”
她道歉,她认错,这样他是不是就可以看在她主动承认错误的份上,留下来了。
冬日里风大,萧冉的长发被风吹的扬起,混着眼泪凌乱在脸上,很脏。她含泪的眼睛巴巴的望着他,显得可怜而无助。
昨晚,她也是哭的这样伤心,以为他不要她,不喜欢她。
她说他离家出走。
霍丞一下子明白过来,怕是,她同样认为他这次离开,是抛弃她的作为。所以低声下气的恳求,求他留下。
她多傻啊。
“别走好不好”她再次恳求。
两人面对面站着,她低着头,眼泪流到下巴,落在自己手背上,她久久听不到他的只言片语。
静了片刻,她握他手背的力道渐渐松了。
“对不起”她说。
她低声又说,“我知道了”
手上彻底松了力,滑下来,又被霍丞及时拉住了,握在掌心。
萧冉抬头,一双泪眼去望他,他在微笑,“你知道什么了?”
萧冉嘴唇微微动了下,话还没说,眼泪又冲下来了。他长叹口气,一手陷进她柔软蓬松的头发里,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不过是去办一些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最多今天晚上,这样你也要哭吗?”
萧冉抱他,是下了十分的力气,抓他外套的手指掐到酸痛。不松手,怕他走掉。直到听到头顶他的声音,才慢慢将脸抬起,去望着他,“真的?”
鼻音重的不像话。
霍丞心里本就不好受,又为她话里的希冀感到心疼。他点头轻轻嗯了声,将她脸上泪湿的发丝一根根捋到耳后,又去摸她的脸,擦了眼泪。
“是真的嫂子”避嫌退到车头,免费旁观了一场和好戏码的年轻职员终于开了口。
从没见过这样做夫妻的,处的像朋友,兄弟,但是爱意在两人之间是绝不缺乏的,反而浓郁。这样的一对儿,他想。
阿寻觉得很有必要为这个上司说两句,“我可以证明,老大前阵子都在外地出差,昨天刚回来的。刚才董事长找老大有些紧急事情,老大这才着急回公司”末了,又画蛇添足的补充道,“不是去见相好”
霍丞像看傻子一样看他,这不是越描越黑。阿寻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急吼吼的要澄清老大在外面没相好的。可是霍丞没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自己的人自己哄,方是上策。
“总不能因为没有提前告知,就不许我回家吧。你不能这么霸道的,这是你的房子,你要是赶我走了,我就只能流落街头了”
情急之时,来不及辨认他是在开她玩笑还是说真的,萧冉即刻摇头,眼眶里的泪又晃了出来,“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我没这么说过”
霍丞微笑,“你要是想跟我一起去,也可以”
想,可是她现在这个样子,怕会给他丢脸……
萧冉躲在窗帘后面,偷偷的看着汽车远去。她吸着鼻子,又站了会,磨磨蹭蹭的扶着栏杆上楼,到洗手间收拾自己。镜子里的自己,眼睛红肿,还含着泪,头发乱糟糟,跟个鬼一样。
萧冉把手表摘下来,低下头,反反复复用冷水洗脸。
眼泪就又流了下来,没有情绪的眼泪,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等萧冉洗漱完从洗手间出来,那阵情绪算是缓过来了一点,还是累。
在床上躺下,桌上的手机响了,是苏明的短信。
【可算知道你重色忘义,不跟我走,只能把你哥哥找来了】
萧冉,【哥哥?】
苏明,【闺房情趣,师父也是过来人,懂得的哈】
【不过霍丞闷骚我是看出来了,只是没想到你比他还闷骚,为师开眼界了】
萧冉觉得苏明莫名其妙,怎么说的话她听不懂呢。
萧冉回他,【你才闷骚】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你昨晚把我钱包喝光了,记得还】
萧冉,【你抢劫啊!】
【我喝之前都先买了单的,真当我喝多了不记得了】
苏明,【那你还吐了我一身呢!】
【劳动费和精神损失费怎么算!】
萧冉,【这个我不记得了】
——
萧冉把手机放到桌子上,躺了会,又坐起来,拿过手机又问苏明,【他昨晚有生气吗?】
【你说实话我就陪你精神损失费,x2】
苏明,【黑着一张罗刹脸,我看着都害怕】
萧冉心口咯噔了一下……
之后怎么睡着的萧冉不清楚,再醒来已是中午。萧冉呆滞的在床上坐了会,穿上鞋子下楼去。
厨房里,刘姨正在准备午饭。
“阿姨”
“哎,小冉醒啦”
“嗯”萧冉站在厨房门口,说道,“阿姨,我肚子不是很饿,你随便做一点就可以了”
“还是要吃好点啊”刘姨在厨房里面应着,“晚上阿姨给你们做顿大餐,先生出差回来辛苦了,可得好好补补”
霍丞只要连天不在家,刘姨自然以为他是出差。
萧冉摘餐桌上的绿皮提子吃,没吭声。
她都没往那方面想过。
刘姨端着一碗汤出来,说道,“刚才宠物店打来电话,说小灰昨天有点拉肚子,已经送去宠物医院检查了,顺便小橙也留在那边”
“拉肚子?很严重吗?”
“医生说是季节变化、感冒受凉”
最近天气确实有些冷,“那我等会去把它们接回来”
明明是自己要养的,却从来不知道尽职尽责,连猫咪拉肚子都不知道。
吃完饭,萧冉回到房间,在衣柜里找了件厚的黑色长大衣套上,围上围巾,顶了一顶黑色贝雷帽就出了门。
开车找到刘姨说的那家宠物医院,这座建筑的停车位上,乱七八糟的停放着众多轿车和摩托车。萧冉不得不把车开到前面的街道,才找到一个路边停车位。
锁了车门,萧冉顶着风快速走进医院。
在顾客休息区,萧冉坐了五分钟,就有工作人员把两只小猫牵了进来。
两只幼猫见到萧冉,欢喜的冲过来。萧冉赶紧从沙发上下来,刚蹲下身去,便被两团毛绒绒扑个整怀,毛茸茸的脑袋殷切的拱着,很是依赖。
小灰已经没事了,小尾巴甩的很欢快。
“好啦,我们回家吧”萧冉温柔的说。
这边萧冉在服务台办理手续,缴费,顺道买了些易消化的猫粮和鱼罐头。那边工作人员将两只小猫抓进太空舱里,等萧冉办完手续又帮忙提到车上,安安稳稳的放到后座椅上,服务很是周到。
坐上车,萧冉看了眼手表的时间,两点刚过一半。
看着中央储物盒上的手机,萧冉现在很想打个电话问问霍丞事情忙完没有,她可以顺道接他下班,可又担心自己太冒失打扰到他……
还是算了吧。
萧冉深吸了口气,把手机放回包里,拉上拉链。正准备启动车子回枫之巷。抬眼,注意到前方街门口和风细雨的走出来一个人,是熟人。
容貌气质上的优势在于往人群里一站,便能立时显出不同。萧寒生便是如此了,即便身处热闹的街市之中。
萧寒生也是瞧见了萧冉,水波不兴的目光停顿一瞬,随即加快了步伐,往她这边过来。
萧冉把脑袋伸出窗外,有些惊喜,“怎么是你?”
“我住这附近,刚巧出来逛逛”萧寒生到她车旁站住,微低下来身子,淡雅如水墨丹青的眉眼此刻满目流光,“我说我们两个是有缘分的,刚刚正想起你呢,现在就见到了”
萧冉笑,手肘搭在车窗处,在过往行人探究惊羡的目光里,说道,“萧寒生,谢谢你的糕点,不过以后还是别送了吧,太麻烦了”
“这个倒不麻烦”萧寒生依旧瞧着她,“合伙人到苏城出差,我托他顺便带回来的,想着你爱吃就给你送去了。你也不要觉得无功不受禄,几盒糕点而已”
话到这略停了一下,随即又笑道,“我这个人随和的很,既不需要你卖艺,不过你若执意要以身相许,自然也可以”
萧寒生住在江畔的高级公寓里,宽敞,明亮。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可以俯瞰静谧绵延的江面流过的这座城。
萧寒生从厨房出来,把水杯递给萧冉,“这里只有白开水,你凑合一下”
“谢谢”萧冉接过杯子握在手中,并不喝,暖手要紧。
这窗外的一线江景确实没什么看头,萧寒生双手放在裤兜里,站在那里淡淡的瞧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忽问道,“霍丞,是在山谷工作吧?”
萧冉迟钝的啊?了声。
萧寒生解释,“新公司初立时经投资商介绍,业务跟山谷挂钩。在酒局上,算是勉强打了个照面。昨天在机场碰到他,就跟他提起了你,不过他的反应太过平淡,我还在想,或许是同名同姓”
萧冉有些惊讶,惊讶这狭小的世界真的从不缺巧合。萧冉轻点头,“他确实是在山谷上班”
“山谷的cto,呵,不简单”萧寒生恭维道。
萧冉客套回去,“你也不简单,自己开公司当老板。你现在在海市,岂不是海市港城两头跑?”
“那倒不用,我主要对这边负责,港城的业务不归我管”萧寒生指了指上面,笑一笑,“而且我也不是老板,说到底也只是个打工的,真正的boos在上头”
这间房子硬装走的是黑白灰三色的简约风,男性设计感十足。客厅十分宽敞,中间摆放着一张簇新的某高端品牌沙发。一眼望去,除却雪白墙面上的几幅构图简单的抽象画就再没其他装饰了。加上刚搬来,屋内半丝人气也无。
萧冉刚进来的时候就觉得十分冰冷,比外头还冷。虽然一进门萧寒生就把空调打开,但暖的慢,萧寒生颇懊恼,“早上出门就不该关空调”
不关多费电啊,萧冉笑他浪费资源。
“我不管浪不浪费,让你在我这受了冻才是罪过”萧寒生说。
他自己是不怕冷的,进了门就把外套脱了,身上只单穿了一件黑色的圆领毛衣,脖子线条笔直修长,露出的锁骨窝很明显,十分白皙漂亮。
虽然这里是他家吧,但应该是刚住进来的缘故,他所表现出来的行为带给人的感觉都是对这房子不大熟。他在厨房倒水那会,萧冉看到他在厨柜里翻找着什么,不过里面应该没他要找的东西,捣鼓了一会,也就放弃了。
萧冉问,“你一个人住这吗?”
“你这是在旁敲侧击我有没有藏女人在家里吗?”
萧寒生坐在沙发扶手上,仰着头冲她笑,“萧冉,你是在吃我的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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