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媳妇本来觉得没什么,让男人这么紧张又着急地问了一句,倒像是她生了多大病似的,她再一次哭笑不得,“相公,五弟妹看着呢,你快松开我,我好得很,没事儿。”
她一面说,一面抽回自己的手。
“脸上连点血色都没了,怎么能叫没事儿?”
程四郎伸手将帐幔放下来,转身准备出去把那学徒叫进来,就见小四宝正揪着学徒的衣裳哼哧哼哧将人往里间拽。
毕竟是给女眷看诊,没得患者家里人同意,学徒不敢往里看,他扒着隔断里间和外间的落地屏风,任由小四宝使出吃奶的劲儿拖拽,就是不肯再往前一步。
程四郎拱手道:“小兄弟,可以进来了。”
学徒闻言,这才肯站直身子,抬步往里走。
林水瑶怕小四宝捣乱,忙将他抱到一旁坐着,双眼一眨不眨地看向学徒。
只见学徒坐下来,往四郎媳妇手腕上盖了块质地轻薄的帕子,然后将手指搭上去。
过了会儿,他问:“敢问这位娘子,您最近是否头晕嗜睡,食欲不振,还常常犯恶心?”
四郎媳妇点头,道:“最近两三天才开始的。”
学徒又问,“月信隔多久了?”
四郎媳妇知道不能讳疾忌医,但一想到男人在旁边,还是忍不住臊了一下,低声道:“已经推迟好些日子了。”
学徒点点头,下了诊断,“应指圆滑,如盘走珠,这位娘子没病,是有喜了。”
“有喜了?”虚惊一场的程四郎呆了呆。
随即满脸喜色地望向学徒,“小兄弟,你确定真是喜脉?”
学徒站起身,冲他拱手道:“小子的医术虽然比不得师父他老人家,但把个脉还是十拿九稳的,这位娘子的确是喜脉,脉象倒是稳定,不过头三个月容易小产,平时还是该多注点儿意。”
程四郎应了声,付了诊金后亲自送着学徒出去。
再回来时,他又将床幔掀开勾到两旁,顺势坐在床沿边,“月娘,我们又有孩子了。”
嫁到老程家这么久,除了新婚那会儿,四郎媳妇后来再没见过男人笑得这么开心。
她看着他,忽然就红了眼眶。
程四郎问,“你白天吐成那样,腹中早空了,饿不饿,想吃什么?”
四郎媳妇原本正感动,听他这么一问,她嘴角微抽,“我可不想吃你做的大乱炖。”
上次程四郎程五郎兄弟俩下厨的事儿,太爷全给抖落出来了。
当时四郎媳妇和林水瑶妯娌俩就笑得直不起腰。
一直到现在,四郎媳妇都还记忆犹新。
程四郎有些窘,“我不会下厨,我就问问,你要真想吃什么,恐怕还得麻烦五弟妹给你做了。”
“我没问题,我都能做。”林水瑶站起身,“四嫂想吃什么?”
“我吃不下。”四郎媳妇直摇头,“到现在脑袋还晕乎呢,闻着什么味儿都想吐。”
“不吃东西怎么成?”程四郎皱眉,“你看你,再这么下去,不出两天就该饿得只剩皮包骨头了,要让娘知道了,她还不得削我?”
四郎媳妇瞪他一眼,“合着你是为了不让娘削你才来关心我的?”
“当然不是!”程四郎抿了抿唇,“你怀着小四宝的时候我也不在跟前,不知道怎么照顾孕妇……反正,你不能不吃东西。”
顿了下,又道:“你要不想吃家里的,我现在就出去给你买。”
“我想吃酸的,可现在还买不到酸橘。”四郎媳妇想了想,望向林水瑶,“五弟妹,你能不能把咱泡的酸萝卜丁捞点儿上来给我烧一碗酸萝卜汤,我想喝那个。”
“光喝汤也不管饱啊!”程四郎不赞同,“我记得上次在朱兄家吃饭,他们家厨子做了道菜,好像叫酸萝卜老鸭汤,那汤就是酸的,我出去打听打听,这边酒楼有没有,有就顺便给你买回来。”
酸萝卜老鸭汤?
林水瑶不仅不会做,她还没听说过。
哎不对!
“四哥,你刚刚说,朱公子他们家的厨子?他们家有厨子?”
朱八斗的身份,程五郎一直没跟林水瑶提起过。
程四郎想到朱八斗不乐意显摆自己的身份,便只笑了笑,“对,他们家家境不错,请了厨子的。”
林水瑶知道眼下这个问题不是重点,就没再多问。
等程四郎去外头买老鸭汤,她也回了厨房开始炒菜。
太爷先前就听西厢房里一阵热闹,只不过考虑到家里有女眷,他没过去。
等程五郎来到堂屋,他才问,“出什么事儿了?”
“喜事儿。”程五郎道:“四嫂有喜了。”
太爷精神一振,“确诊了?”
程五郎颔首,“说是想吃酸的,四哥刚出去给她买。”
太爷满脸喜色,“那看来过不了几个月,这院儿里就又添个小的了。”
程五郎闻言,下意识看了太爷一眼。
太爷翘了翘胡子,“有事儿?”
程五郎问:“太爷,您准备在这儿待到我四哥四嫂的第二个孩子出生吗?”
“这是怎么话说的?”太爷轻哼,“你小子准备遗弃老人?”
一下子被扣上罪名,程五郎忍不住失笑,“我不是那意思,您若愿意留下,我们自然是求之不得,我只是担心……”
担心晋王。
端阳节那天剑拔弩张的气氛,他是看在眼里的,晋王显然对这位生父有着滔天恨意,若非当时有那么多人在场,晋王没准儿就直接动手了。
想到荀院长被踹的那一脚,程五郎至今还觉得后怕。
晋王的性子阴晴不定,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儿,他最后撂下的那句话,显然不仅仅只是一句话那么简单。
太爷又是一哼,“不用你小子操心,该走的时候,我自然会走。”
听这语气,多半是已经恢复记忆了,难怪端阳节见到晋王没再发作。
程五郎笑了笑,没再说话。
太爷趁机转移话题,“你们找的什么大夫,那喜脉到底准不准?不准就让姓汪的来。”
程五郎犹豫道:“汪太医是荀院长专程请来给太爷医治的,我们寻常小老百姓哪消受得起?”
“消受不起你不也让他医治了?”太爷翻着白眼儿,“你现在就去请,他能来就来,不能来趁早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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