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数日,晋王就攻下了青州隔壁的永州和宁州,如今大军正在休整,他坐在帐篷里,身上披着玄色大氅,面前的书案上,放着一份从永州到京城的路线图。
晋王修长的手指一路从永州移到京城,凤眸内充斥着嗜血的冷光,恨意翻涌。
程三宝坐在旁边都能感受到晋王身上冷森森的杀意,他有些心惊肉跳,弱弱地问:“师父,一定要打仗吗?”
他虽然喜欢学武,但还是头一回见识到真正的战场,满目的战火硝烟,一个又一个的战士倒下,又有人前仆后继地冲上去,再倒下,地上横七竖八躺的全是尸体。
当“血流成河”这四个字变成了现实,程三宝才算真真正正意识到战争的残酷。
他不是个胆小的人,但在看到满地残肢断臂的时候,他承认自己怕了。
“你之前还信誓旦旦要练成天下第一高手,这就怕了?”晋王睨他一眼。
“可是练成天下第一高手又不用打仗。”程三宝嘟了嘟小嘴,“师父,您在青州当王爷不是当得好好的吗?为什么突然想起来打仗了,谋反可是死罪啊,万一您……”
“失败”两个字,程三宝没有说出来,但小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晋王轻呵一声。
如果他出生就在京城,长大后被封了王分了封地才到的青州,兴许他这辈子都不会有起兵造反的念头。
可惜,他不是,阿姐也不是。
他们姐弟,从出生就被继后弄到青楼里,受尽折辱。
为了救他,阿姐甚至不惜去给人当贱妾,最后又被继后安排人剖腹取子,到死她都没能回家,没能拥有自己的名字。
晋王想象不到,究竟要什么样的人,才能对这样的过往一笑泯恩仇。
反正他做不到,他也不会那么做。
身边的人最好别劝,谁劝就是跟他过不去,谁劝他杀了谁。
“你在劝我收手?”晋王盯着程三宝,凤眸里迸射出危险的光。
程三宝有所警觉,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忙摇头,“我的意思是,你打仗就打仗呗,干嘛非得带上我?”
他一点儿都不想看到战争场面,有阴影了。
小子还算识趣,晋王脸色稍缓,“带上你,自然是因为你有用。”
“你该不会是想用我威胁我小叔叔吧?”程三宝吓了一跳,“我小叔叔就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病秧子,您威胁他,那不是多余费劲吗?师父,要不您让人送我回去吧,师娘还在府上呢,我替您去陪陪她。”
晋王皱皱眉,“你话太多了,闭嘴!”
程三宝乖乖闭嘴了。
一直以来,他都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晋王,哪怕只有一点点都好。
可是到头来他发现,压根儿就没用,晋王天生反骨,他只听他自己的话,旁人的意见若是跟他不合,在他眼里就是放屁。
尤其是小王妃死后,晋王的杀戮之心似乎更重了。
程三宝不禁会去想,晋王这样的,如果真的谋反成功了,将来不就是妥妥的暴君吗?
皇帝的宝座,真有那么大吸引力?
程三宝想来想去,也没想出当皇帝的快乐,他打个哈欠,歪靠在书案上直接睡着了。
接下来的几天,晋王一直指挥着楚鸣带人攻陷城池。
朝廷的援军还没赶到,地方上的这些驻军碰上晋王训练了十多年的精兵,简直不堪一击。
每一次城池失守,都会有情报传到秦王妃手里。
望着地图上那一个个被划掉的城池名字,秦王妃的眉头越皱越深。
秦王道:“蛰伏了那么多年,十九叔是有备而来,我们得多商讨几个战术,以防突发情况。”
秦王妃忧心忡忡,“也不知道三宝怎么样了。”
秦王安抚她,“既然晋王要拿他来威胁咱们,没见着咱们之前,三宝都是安全的。”
秦王妃点点头,“但愿吧!”
——
京城,松花巷。
林水瑶还在坐月子,虽然家里人都瞒着她外面的情况,可她还是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她问了问程婆子,程婆子绷着脸瞅着她,“不好好坐你的月子,老想着打听外头的事儿干啥,你能帮上忙还是怎么着?”
一句话,堵得林水瑶哑口无言。
但仔细想想,婆婆的话也不无道理。
就她这种情况,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那就索性不给自己添堵了。
林水瑶不再打听任何事,又继续吃了睡睡了吃,抱完小七抱小八。
两个小奶娃在她眼皮子底下见天儿长,总算是有些模样了。
刚生下来那会儿,林水瑶说不出的嫌弃,如今越看越顺眼。
——
半个月后,秦王夫妇率大军到达济州与晋王的叛军交汇。
双方隔着二十里各自安营扎寨。
秦王妃的本意不是战争,她想尽可能地减少杀戮,于是准备派个人去晋王大营里讲和。
赫连景得知后,主动站了出来,“母妃,我去吧!”
“景儿,别胡闹!”秦王妃不赞同,“这种事,有的是人去做,你一个孩子,去了多危险啊!”
然而赫连景还是坚持,“母妃,我人虽小,但我知道十九爷爷为什么非谋反不可,您让别人去,他或许并不领情,让我去,没准他能看在新科状元的份上不动我。”
新科状元程砚,照理是他的小叔叔。
晋王就算不给他面子,也该给程砚面子。
秦王妃还是觉得不妥,她望向秦王。
秦王也劝,毕竟赫连景赌的成分太大了,晋王又是个阴晴不定的性子,谁敢用常理去推断他?
赫连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父王,母妃,请允许我再最后这么叫你们一回,八年来,我占了三宝的身份,这是我欠他的,你们就别再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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