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蘅离宫之前,天圣帝问起年年来,“那孩子伤得严不严重?”
北蘅道:“没什么大碍。”
“把他送到我身边来吧。”
北蘅回家时,年年刚下学,岁岁跟在他屁股后头哥哥长哥哥短地叫着。
见着北蘅,小家伙软乎乎地喊了一声,“五爷爷~”
北蘅摸摸他脑袋,让他去找娘,单独把年年叫到一旁,问他,“想不想去你干爹那儿?”
年年问:“干爹那儿有爹爹的消息吗?”
北蘅颔首:“有。”
“那我要去。”
次日一大早,北蘅亲自带着年年入了宫。
天圣帝昨天晚上就让人收拾好了建章宫的偏殿给他住。
见着人,天圣帝紧绷了几天的眉眼总算舒展开来,冲他招招手,“年年,过来。”
年年看了眼旁边的北蘅,一步一步走向天圣帝。
其实他每年都会有一段时间被接来干爹宫里玩儿,尤其是爹爹出征的时候,可干爹毕竟是皇上,他心里还是有些惧意的。
天圣帝望着他笑,“这么快又记不得我了?”
年年摇头,喊了声干爹。
天圣帝问他,“那天在街上,伤哪儿了,我瞅瞅?”
年年说:“年年没有受伤,五奶奶说了,我只是受惊昏倒的。”
“哦?是吗?”天圣帝将他拉过来,伸手掀开他左右肩头的衣服看了看,别说伤口,一个印记都没有。
天圣帝半眯起眼。
难道是他的暗哨看错了?
“干爹,爹爹有消息传回来吗?”年年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一双大眼里满是期待。
天圣帝回拢思绪,从书案下取出一封军报来,“这是今天早上刚到的捷报。”
年年拿过去看了看,没太看懂,但他知道大致意思,爹爹又打胜仗了。
小家伙很高兴。
天圣帝让小贵子带他去玩。
年年直摇头,“干爹,我不玩,我要看书。”
天圣帝挑眉,“难得休息一天也不让自己放松放松?”
年年还是摇头,“爹爹说,只要我好好念书,他就能早点回来了。”
天圣帝失笑,望着他出去的小背影,眼神有些恍惚。
年年离开正殿后,天圣帝才望向北蘅,“老太爷老太太都还好吗?”
北蘅点头说挺好。
“年年的事,跟他们说了?”
“还没。”
天圣帝叹了口气,“暂时瞒着吧,两位老人年纪大了,遭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还有我养父……本来就只有这么个孙子,要让他知道这孙子不是景儿亲生的,非得气病了不可。”
末了,又轻声补充了一句,“小景儿是真的狠心,瞒着我也就罢了,连你们都瞒。”
北蘅道:“景儿有不得已的苦衷。”
天圣帝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明白的,我都明白了。”
片刻之间,他就转了话题,“说说吧,你打算如何引蛇出洞?弄个假皇子出来,跟那个叫十七的隐卫长演一出戏,转移细作们的视线?”
北蘅淡笑,“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不过这么做,还需要我们亲自动手处理引出来的细作,太麻烦,况且我们处理完这一波,庆国又会安插第二波进来,如此无休无止,没必要。”
“哦?”天圣帝来了兴致,“这么说,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北蘅点点头,“他们真正的目标,其实不是小皇子,而是小皇子身上关于遗诏的线索。
对于庆国国君而言,只要遗诏一天没被毁,他就随时都有暴露伪造遗诏的可能。
至于小皇子,从出生就被送出来这么多年,只要他不承认,就没人敢说年年是庆国皇室血脉。
打蛇七寸,庆国国君担心什么,我们就送他什么。”
“能不能再具体点儿?”
北蘅嗯了声,“臣已经得到了遗诏的线索,如果这个时候我故意把线索放出去,让庆国细作拿到,他们一定会传信给庆国国君,说找到遗诏线索了。
遗诏是机密,信上不可能直接暴露位置,所以他们会撤走一部分人亲自回去禀报。”
天圣帝又不理解了,“这么做,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北蘅说:“他们的信肯定会比人先到庆国,我有办法能在庆国国君看到信之后,细作们到达庆国之前,让遗诏的位置图贴满庆都城大街小巷。
皇上觉得,这机密是谁泄露出来的?”
天圣帝眼前一亮,“那必须是出了内奸啊!”
“对,就是出了内奸。”北蘅点点头,“到时候,不用我们出手,庆国国君也会亲手处理了这帮细作。
至于遗诏,都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了,有的是人盯着国君,他要么屠杀所有看过位置图的百姓堵住悠悠众口,要么在百姓和朝臣的逼迫下乖乖打开地宫取出遗诏。
且不管是哪一种,庆国都会内乱。
他们一内乱,对景儿就更有利。”
天圣帝听完,胸腔内顿时生出五体投地的钦佩来。
这是一石几鸟了?
果然他小叔叔就是他小叔叔。
不服不行啊!
“等这事儿了了,你入内阁吧。”天圣帝道:“秦首辅年纪大了,过不了几年就得致仕,将来的内阁,我想交给你。”
满朝文武,能让他放心而又依赖的,只有曾经的这位小叔叔。
有他在,天圣帝就觉得自己还能偷偷懒做个无拘无束的小孩子。
——
十七在二丫府上养了一个月的伤,义王府那头才传来消息,说有线索了。
十七满心激动。
二丫跟他说:“我小叔叔约你酉时三刻去天香楼详谈,没问题吧?”
“没问题。”虽然会被细作们跟踪,但他伤口已经痊愈,有把握能应付。
酉时三刻,天香楼。
十七推开雅间门,北蘅已经在里头就坐。
十七上前,抱拳对他行了一礼,“程大人。”
“坐。”北蘅用眼神指了指对面的凳子。
“我习惯了站着。”十七说:“更容易应付突发情况。”
北蘅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有细作跟踪。
他没再勉强他,“你请我查的人,我查到了,那孩子在八年前被人带到京城来,养在一个小商贩家里。
我之所以找到他,是因为大理寺前些天接了个案子,一桩误杀案,那孩子重伤突发高烧,我在他背上发现了这个。”
北蘅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一张折叠过的羊皮纸搁在桌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你们庆国前任君后娘娘母族的秘制红药水,用特殊方法涂抹在人身上,高热发烧才能显出来,而且只能显一次。”
十七没有急着去看羊皮纸,而是满脸焦急地问:“那孩子呢?”
北蘅缓缓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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