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谨勾着唇角手上稍稍用力便将屏风推倒,木质屏风倒下来带起一阵风,在地上发出极大的声响。
搭在屏风上的衣物纷纷落下,颜月月在屏风倒下的时候匆忙躬身往内室跑去,躲到了拱门珠帘之后。
珠串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丝线缠绕在一起,玉珠上闪出微弱的光来,几根珠串卷成了一条又倏忽散开。
门大开着,原该守门的小太监不见踪影。
颜月月四处张望着哪儿还有藏身的地方,不敢回答玄谨的话,若是被发现了,轻则怪罪下来损了名声,重则她便要以失清白的名义入宫。
她的唇角颤抖起来,手不自觉的紧抓着衣裙侧边,不断的往里侧挪动着,身子紧贴着墙面,将自己缩的更小些,就连足尖也缩进裙摆。
“贵妃这是又得了什么新花样出来要同朕玩玩?”
玄谨心中好奇更胜,已经想好了将人捉出来后该怎么玩·弄她。
皇上已经将她错认成了贵妃,她还听见了两人之间的房事,这哪里是她能听的!
颜月月几乎不敢呼吸,她将自己缩在衣裳里面,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已经看到了团龙金纹的一角。
只要再往前一步,她就会被发现。
颜月月的鼻尖不由得开始发酸起来,她死死的盯着那方衣角,开始想起自己的下场来。
只希望皇上看见是他唐突的份上不要怪罪于承元公府。
气氛就在那一瞬凝滞,似乎是有意想要多逗弄一下一般,玄谨的步子往前迈开一步又往后退去,“贵妃这是躲在了哪儿,真是叫朕好找。”
他的手虚虚搭在珠帘之上,拈弄着玉珠,表情暧昧,缓缓转头。
颜月月慌乱之间连忙用宽大的衣袖将自己的脸遮起来,整个人都缩到坐屏丝帐之中,背对着玄谨。
若不是她抖得厉害,便和掩耳盗铃没什么区别。
玄谨蹲下身子,将手放在面前人的肩上握住,言语暧昧,“现在又想要玩什么?上午还不够么?”
颜月月抖得更加厉害了,觉得肩上似有千斤重。
“你站住!”
忽然,屋外传来女子跋扈尖锐的声音,玄谨动作顿住,不悦蹙眉,唇角抿起,兴致消失的无影无踪,又在颜月月肩上捏了一下然后起身走出门,将门合上。
“你在就这等朕。”
“你就这么讨厌本公主吗!”五公主玄荔秀眉紧蹙,手上的鞭子挥的作响,将身前的男子拦下,不让他再多走一步,“你今日给不出一个叫本公主满意的答案,本公主就抽死你!”
颜秉之面色青黑,他本只想来宫中呈交奏折,却不想又碰见这人,“还请公主放过微臣。”
他心中直呼晦气,早不该晚不该,最是不该此时进宫。
颜秉之本以为今日贵妃娘娘开宴,五公主应该是在宴上才对,怎知自己还没走到宣政殿便被拦住,硬生生的给逼到了御花园的这个角落来。
他看着玄荔手中泛着寒光的长鞭,简直是叫苦不迭,若不是上次这人将同他议亲的吴家姑娘抽了一鞭子,害得人家卧病三月,他也早该是有妻儿的人了。
“偏不!”玄荔红唇抿起,将执鞭的手抬高,直对着颜秉之说道:“你一日不成亲,本公主就一日不放过你。”
“只要你敢成亲,本公主就抽死你!”
五公主玄荔是当今太后亲女,与皇上不是一母同胞,但却都是在太后膝下长大的,如今十八岁,也不成亲,一颗心系在承元公府嫡长子身上。
却只可惜妾有意,郎无情,这些年挨了五公主鞭子的官家小姐不少,五公主的鞭技越发精进,颜秉之也一直拖到了近二十还未成亲,下定了就算鳏一辈子也不娶她的决心。
“那公主就抽死臣吧。”
颜秉之闭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却是将玄荔气了个不轻,鞭子抽在他的左边右边前边后边,就是不抽在这人的身上。
鞭子破空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的响起,颜月月几乎要落下泪来,心中感谢哥哥救了自己一命。
五公主不会真的用鞭子抽哥哥,就算真的抽了,她一边弯腰往门口溜去,一边想着哥哥受伤后要好好侍奉在他床前来回报他。
做哥哥的人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贵妃宫中的侧殿是有偏门的,颜月月将自己换下的衣裳捡起胡乱的塞到柜子里,却发现偏门是锁死的,只能从两扇采光的窗户上翻出去。
窗子不算大,只有半丈来长宽,窗外是两屋之间的巷子,地上铺着的是青石砖,还有一个大鱼缸在巷子的尽头,所幸此处无人,后殿清净,没有人会过来。
等到外面鞭声停下,说话声响起时,她一咬牙,看了眼窗外落地一丈来高的距离,然后爬上窗台翻了出去。
就在她落地的一瞬间,玄谨开口了,他望着玄荔面色威严,“在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颜秉之见着他就像是见着了救星一样,天知道他现在腿都是软的,那鞭子唰唰地抽过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要是真的一个不注意抽到他的脸上,怕是要毁了自己英俊潇洒的容颜。
他努力的控制住了自己的胆颤,朝着玄谨行了一个大礼,眼里都要冒出光来,其中求救之意不言而喻。
玄荔一甩鞭子,有些气馁,却仍旧是倔强的指着颜秉之对玄谨小声说道:“皇兄,你让他入公主府,或者把臣妹嫁给他!”
若她瞧上的是别家男儿,指不定玄谨还能给她指了,只可惜这是承元公府的嫡子,是不能够随便的。
承元公府是京城一等一的勋贵之家,是从助开朝皇帝建国的功臣,世代又为国尽忠,若是真的把自己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动不动就要拿鞭子抽人的妹妹指婚过去,怕是要将承元公老两口气个半死。
玄谨心中还是有几分思量的,他冷着脸看两人,最终替颜秉之觅了一条生路,对玄荔说道:“你都十八了还如此心浮气躁,回公主府思过吧,不到端午不许出来。”
这是禁足一个月呀,颜秉之面露喜色,差点儿就要跪下直呼圣上英明,玄荔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却又不敢反驳玄谨,只能委委屈屈地走了。
解决完两人之间的麻烦事后,玄谨打算进殿继续和贵妃温存,却发现殿中早已人去楼空,不禁沉思道:“难道是生气了?”
——
宴会进行到了一半的时候,便是各家闺秀开始表演才艺,颜月月正含泪捂着自己折在了地上的左手手指往没人的地方走,想着再偷摸回到御花园里边去。
她的头也是晕乎乎的,手指也疼,心中还是乱跳个不停,只感觉自己狼狈至极。
宴会那儿正热闹着,想来也没人能注意到自己不见了。
颜月月低下头吹了吹自己青紫肿起的小拇指,耳边还能隐隐听见颜姝弹奏古筝的声音。
她又待了一会儿,肩上却突然间被人轻拍了一下。
“月月?”
颜月月吓了一跳,转头却发现是裴再思站在自己的身后,此时她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才算是落了下来。
“再思哥哥!”
她只说着,眼泪便簌簌的落了下来,其实颜月月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么爱哭的人,但是她的确是害怕极了,若是、若是她方才被捉到了的话该怎么办……
颜月月又想起方才在殿内那握住自己肩的手,只觉得心中难受又恶心。
裴再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到她青紫的手指和肿起的前额,便以为她是摔着了,十分小心的将她的手捧起来看了看,然后脸色凝重的说道:“走,我带你去太医院。”
若是他不来,那这个傻姑娘是不是要一个人在这儿呆站着等到宴会结束才知道去找大夫看看,幸好他来了。
此处是御花园的西园,靠近太后的寿康宫多一些,颜月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总之她只是想往没有人的地方去躲一躲,却不晓得跑到了这里来。
如今太后与裴家是沾点亲戚的,据说是裴家老太爷的表妹,估计裴再思是从太后那儿请安了再过来了,恰好就又碰见了她狼狈的模样。
“不去太医院,”颜月月只想和他待在一处,她现在去哪儿都会觉得不安,不如就待在原地好,“只要你陪着我。”
她是个倔性子,裴再思不想让她再难过一些,便只能说道:“忍着点,我帮你揉揉。”
此处安静,颜月月看着他,也不喊疼,只将眼泪蓄在眼眶里,望着他清隽温润的脸庞不语,豆大的泪珠偶尔落下,没有声响,却是砸在了裴再思的心上。
“怎么摔到了?”
小姑娘的手指嫩嫩的,他不敢用力,只极小心的揉按着,像是在呵护一件珍宝。
“是摔到了……”颜月月没有多说些什么,她不愿意让裴再思替她担忧,所幸她马上就要及笄了,届时二人便可以成亲了。
她听白姐姐说过了,好多像再思哥哥一般大的男子就算没有娶妻也是后院妻妾成群,偏生再思哥哥如今仍旧孤身一人。
是在等她及笄。
“再思哥哥……”
她想说些什么,却听见有动静传来,便如受惊的小兔一般缩了一下脖子,怯怯地躲在裴再思身后。
是宝安郡主的声音。
裴再思拦在她的身前,本欲带着颜月月离开,却听那娇软的声音又从花圃之后传来。
带着点点微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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