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吧。”朝宛垂着眼,声音低而轻。
客厅光线很暗,主灯被刻意熄灭,只留下一盏氤氲暧昧的桃色氛围灯。
她与秦斯羽的爱巢里,充斥着陌生oga信息素的气味。
秦斯羽抬眼,扫视面前的蓝丝绸礼裙女人,嗓音不紧不慢。
“不是去颁奖典礼么,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她拥着懵懂清纯的oga女孩,甚至丝毫不避讳朝宛在场,亲昵地去吻小oga的鼻尖。
朝宛紧抿唇,装作漫不经心整理礼服裙摆,将指尖微颤压下去。
再度开口时,声音已经带了一些强硬:
“我说,分手。”
秦斯羽没有犹疑,“好。”
语气平淡无奇,像在公司董事会上通过例行提案。
冷漠的单字回复。
朝宛心中有些自嘲,却莫名松了口气。
她性子钝,不擅长处理这种戏剧性的烂事,如果真和秦斯羽起冲突,恐怕也只会百口莫辩。
高跟鞋磨得脚踝微肿,酸痛难忍,正如她此时心情。
朝宛俯身挑开绑带,裸足踩在羊毛毯上,没有留恋的心思,即刻转身离开。
她刚从金琼奖典礼赶回来,甚至来不及换掉礼服,只为来这里给秦斯羽筹划惊喜。
因为,今天是她们的纪念日。
当然,分手之后,纪念日荡然无存。
而且凭朝宛分外记仇的自知之明,她大概率会划掉“念”字,把这一天当成秦斯羽的忌日。
环视周边熟悉陈设,朝宛心底黯然。
刚来不久就要离开,而且——
今天不知是什么吉利日子,金琼奖被下场炸鱼塘的三金影后季檀月硬生生夺走,谈了快两年的恋爱也以极其狗血的方式结束了。
正想扭转把手离开这个令她生厌的地方,忽然,秦斯羽开口叫住她。
“朝宛。”
本以为会听见“抱歉”之类的话,可闯入朝宛耳中的却是一句冰冷言语。
“你终究还是不像她。”
像?像谁。
朝宛怔怔转身,倏然撞进女总裁充斥打量的目光里。
那双眼睛正透过她身影窥着别人,饱含恋慕与求而不得,如一团灼灼烈火。
但片刻过后,秦斯羽视线移至绒毯上朝宛刚刚脱掉的细跟鞋,火苗很快沉寂,漫上几分冷寒。
“她从来不会这么失态。”
朝宛忽觉今天不仅戏剧性,也很可笑。
谈了快两年的恋爱,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在秦斯羽眼中,竟然是其他人的替代品。
没人搭话,秦斯羽也不恼,扳住怀中女孩白嫩下颔,指腹摩挲,像在把玩一只稚雀。
动作赏玩,偏偏带着几分暧昧怜惜。
oga女孩双眼失神,勾着秦斯羽脖颈,气息温热,一幅任人采撷的模样。
“你看。”秦斯羽拥着怀里的人,嗓音柔和。
“她是不是比你更像季檀月?”
话音温润,却让人如堕冰窖。
“……季檀月?”朝宛嗓音发涩。
她刚刚还在颁奖典礼见过的人。
也是从她手中,过家家一样夺走金琼奖视后的那个人。
聚光灯错杂闪烁,红绒长毯铺满整个宴会厅,席间衣香鬓影,笑语嫣然。
朝宛刚刚入座,正俯身整理裙摆之际,身边突然罩来一片阴影。
“抱歉,借过。”
微苦气息拂过鼻息,起身避让时,朝宛不自知抬头多看了一眼。
来者身着一袭红鱼尾裙,茶色卷发倾泻披散,长睫垂敛,白皙指节提起裙摆,动作优雅而赏心悦目。
视线相接,那双凤眸尤其好看,乘着场内摇荡光线,美得动人心魄。
朝宛有点脸盲,在圈子里浸润也不久,分不太清那些名义上的“同行”长相有什么区别。
可美色误人,她在见到女人第一面时就惊艳不已。
聚光灯闪烁,跟拍摄像师持续工作,将即将入座的女人框在取景器中。
“朝宛?”
出乎意料,女人止住步子,朝她微微颔首,伸来一只手。
指甲圆润,骨节修长精巧,保养得很好,忍不住让人遐想牵住的触感。
朝宛礼貌颔首示意,“幸会。”
面前人长相太过惊艳,她不敢多看,目光从女人昳丽脸颊迅速划过,握手。
冰冷触感如寒玉覆入掌心。
朝宛低着头,于是恰巧看见,女人苍白腕间垂挂着一串檀木佛珠。
与颁奖典礼纸醉金迷的场合格格不入,甚至也不搭那身红鱼尾裙,却莫名与她周身萦绕的克制气息相称。
女人垂眼看朝宛,嗓音疏离却又柔和:“幸会。”
两人客套握了下手,很快错身擦过。
坐回原位,朝宛不自知地弯了弯指节。
触感像冰一样冷,其实并不怎么美妙。
为什么她只和自己握手呢?
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忽略这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
朝宛落座,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等待。
半小时后,金琼电视节如往年一样开场。
到揭晓最佳女主角的环节,典礼已经进行过半,大屏幕将提名席中几位女演员的脸框在其中。
两个初出茅庐的小花已经紧张到嘴唇泛白,而列于两侧的两个人却神情沉静,仿佛最终结果与她们无关。
一个是朝宛自己,另一个是——
朝宛偏头望去,发觉女人也在看着她这边,唇边还扬起一抹笑意。
对方实在友善,朝宛朝她微微颔首,不自知地弯唇。
大屏幕将这一幕无声记录下来。
“本届金琼电视节,最佳女主角得主是——”
悬念拉到底,台上,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开始宣布本届金琼奖视后人选。
朝宛悄然攥住指尖,心中砰砰。
“《情字难解》,季檀月。”
女人毫不意外,提着礼裙优雅起身,边接受着周围人的致谢,边朝朝宛所在的方向施然走来。
而朝宛忘记鼓掌,也忘记祝贺。
她并不是酸,季檀月比她好得太多太多了,三金影后,拿到奖也是应该的。
可是,为什么要偏偏和她抢这个奖杯呢?
朝宛有点委屈,心中低落难言。
她还想拿回家给秦斯羽炫耀一下的。
台上,女人手捧奖杯,致辞风格柔和而谦逊,笑容挑不出半分瑕疵。
聚光灯下,美得如同日月。
是朝宛踮起脚也触及不到的高度。
女人走姿优雅,手捧水晶奖杯回席,缓步经过一众提名者,礼貌微笑,直到目光停留在朝宛脸上,逐渐变得意味深长。
香风擦过鼻息,朝宛怔望女人背影,心中突然很不是滋味。
难怪典礼开场前她只与自己握手,是想暗示今晚的视后她势在必得吗?
这个心机坏女人。
…
“你刚刚应该见过。”秦斯羽声音没有起伏。
阴影掩去朝宛脸上转瞬闪过的嘲弄,她抿着唇,没作声。
是,不仅见过,季檀月还从她手里夺走了她势在必得的金琼奖视后。
全程易如反掌。与其是参与评选,更像来走个过场。
毕竟,季檀月这个极具含金量的名字一出,哪里还有朝宛的位置。
可笑的是,她还那时想着捧着金琼奖杯回来,给恋人一个惊喜。
朝宛垂下头,发丝遮住视野,有些疲倦。
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上一秒,她绕开地毯上倒斜的高跟鞋,赤裸双足,转身带门离开。
季檀月从来不会像她这么失态?
可她从来就不是季檀月。
-
傅奚接朝宛上车时已经接近深夜十二点。
别墅区外围,身量清瘦颀长的女人着一袭冷色绸裙,独自立在路灯旁,乌发如绸,眉目低垂。
傅奚微叹一声,按了喇叭,驱车接近。
车灯寸寸吞没黑暗,停止时,光线恰好打在女人裙边。
朝宛循声抬头,隔着前窗玻璃与傅奚对视,微微弯起双眼。
"来了?"
深夜,一阵晚风拂过,将她轻质裙摆悄然掀开。
露出双被石子砂砾磨得通红的裸足。
“……”傅奚沉吸一口气。
祖宗,怎么光脚跑出来。
美好夜生活被友人一通莫名其妙电话打破,她心情本就不佳,可目光没好气扫过车窗前的人后,却难得沉默下来。
片刻,她开口:“上车。”
车灯下,朝宛眼圈很红,脸上沾染泪痕,狼狈不堪。
-
后半夜三点。
朝宛脸颊酡红,踩着傅奚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一次性拖鞋,走路摇摇晃晃,从私人酒吧出来。
“傅,你记住,是我……我把秦斯羽甩了……”
傅奚也喝了不少,但头脑还算清明,此时扶着朝宛,没忍住笑。
“你把鞋甩秦斯羽脸上了?”
要不然怎么光脚跑出来。
“……”朝宛神情茫然。
之前气懵了,她竟然没想到可以这样做。
“行了,甩了就甩了,下一个更乖。”傅奚劝慰。
不知想到什么,她环视周围,苦恼叹息一声:“你怎么回去?经纪人或者助理的电话给我一个。”
“不要。”朝宛埋在她肩头,嗓音闷闷的,酒气飘过来。
“电话……都打不通。”
她知道原因,那些平素对她百依百顺、笑脸相迎的助理和经纪,全都是秦斯羽的人。
可她如今已经被饲主从笼子里放出来了,又不是做慈善,哪有继续施舍的道理?
“好了,这不还有我呢。”傅奚劝,“给你叫个车,先回去好好睡一觉。”
朝宛嗯一声,嗓音很轻。
傅奚轻叹,也不再多说,开始专心操作手机。
可已经太晚,私人酒吧的位置又太偏,十五分钟过去了,竟然没叫到一辆计程车。
深夜冷风肆虐,朝宛阿欠一声,有些困倦,嘴里不知说些什么醉话。
傅奚很累,想着干脆把朝宛拖到酒吧里将就一晚算了。
就在这时,小巷子里突然有车灯照过来。
一辆银灰色路虎缓缓停在酒吧门口,不久,车窗摇下,车后排,女人昳丽面容隐在深沉夜色里。
“傅小姐。”她红唇轻启。
“可以把朝宛托付给我。”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