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云镇,方正的宅子里

    高兴眼珠一转又想出了一个馊主意,他要方正带着弟兄们去辛州,将柳家团团包围,在门前开骂,看柳家是何反应。

    紫风嗤笑一声:“你这是小孩子玩的游戏吗?撼天虎若不愿意出来,那任凭你怎么骂,他都不可能自行走出那扇大门的。”

    高兴毫不介意地“嘿嘿”一笑:“我知道啊,我就是想用这个办法看看他家里的反应嘛。”

    “他家里人的反应?”紫风满眼困惑。

    高兴笑嘻嘻地道:“是啊,如今他们定然已经知晓翼王的人马正在捉拿他,否则他干嘛躲起来,不是吗?他是否真的还在家里,或者就在那个地牢里,还是早就逃匿出去了,咱们都不得而知,与其坐在这里苦思冥想,还不如主动出击,想办法确认他究竟藏在哪里,”

    方正道:“没错,不管有没有用,先做了再说,来个敲山震虎,就吓吓他这头恶虎,就是不能让他快快活活地坐在家里享福。”

    高兴笑道:“老话说的好‘行百里者半九十’,事情越接近成功会越困难嘛,不过我高兴从来不怕什么困难,只要咱们步调一致,再接再厉,必能成功!”

    紫风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或许对他来说,高兴这个主意实在不咋样。可高兴倒是不以为然,这一刻,他一双深棕色的眸子散发着狡黠的光泽。

    方正从怀中取出自己的狐狸头面具,说道:“撼天虎已经倒了,咱们也不用怕他了,这个宝贝也用不上了。”

    高兴道:“还是先戴着吧。”说到此,他扭头看了一眼紫风。

    方正的眼睛扫视着他兄弟二人,顿时心里明白了。

    这帮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办事果然十分的干练,说干就干,三十多名弟兄按照老规矩,戴上了各自的面具,骑马直奔辛州而去。

    两个时辰后,他们便来到了柳家门外。这次前来,他们与从前来柳家夜袭可就大不相同了,从前是夜半偷偷摸摸,此次他们可是大白天,光明正大,甚至是大摇大摆而来。

    撼天虎的护卫当初全部充入了武德堂,如今是生是死尚不知晓,如今的柳府中就只剩下了十几名护卫。家丁也好,护卫也罢,也没有一个再敢再像从前那般嚣张了,一个个躲在府中连大门都不敢出,整日里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战战兢兢,生怕哪一天翼王的兵马攻进来,自己的小命便不保了。故此,现下的柳家大门紧闭,冷冷清清。

    戴着鬼脸面具的高兴一挥手,众人自两侧围着院墙散开,形成了包围圈,他嘱咐方正:

    “这里就交给你了啊。”

    戴着狐狸头面具的方正说道:“放心吧,家仇国恨如今都正堵在弟兄们心口呢,既然一时杀不了撼天虎,骂一通也能解解气,一会儿保准骂得撼天虎体无完肤,你就瞧好吧。”

    高兴点了点头,随即和戴着白无常面具的紫风顺着东侧院墙绕向了后院,攀上墙头。

    少顷,耳边就传来前院阵阵拳头擂门的声音,继而一声声叫骂声震撼着耳膜:

    “撼天虎,你给我出来,有胆子杀人就别做缩头乌龟,躲在里面算什么本事!”

    “撼天虎,翼王的人在抓你呢,你不是素来豪横嘛,如今怎么躲起来了?你要是在家里就赶紧出来受死!”

    “撼天虎,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畜生,你还我叔叔的性命,你的主子死了,翼王的人马就在这里盯着你呢,你的党羽已经快被抓光了,这就轮到你了,你们一身血债,恶贯满盈,一个都逃不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撼天虎,你躲起来也没用,早晚会找到你的!”

    “血债血偿!”

    ……

    门外骂的热闹,倒吸引来不少路过的百姓。

    原本辛州百姓惧怕撼天虎,素日里都离他府门远远地,如今见有人大张旗鼓地叫骂,而柳府大门紧闭,什么动静都没有,大伙儿的胆子便都渐渐大了起来,越来越多人向柳家门前涌来。

    方正扬声高声道:“各位相邻,撼天虎仗着是太子的门人,多年来横行霸道,害人无数,杀人无数,如今,太子死了,他的后台倒了,翼王正率领大军追杀太子党羽,他们早就盯住撼天虎了,任他撼天虎躲的多深,藏的多隐秘,翼王便是挖地三尺也定能将这个恶霸抓起来绳之以法!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听闻此言,百姓们见终于有人为他们撑了腰,壮了胆,一个个的脊梁骨都挺直了。顿时,那些多年来被撼天虎欺负和霸凌的人们,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怒火纷纷被激发出来,冲上前去,将那扇紧闭的大门擂的“咚咚”山响,一个个愤然高声怒骂:

    “撼天虎,还我婶娘的命来!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五马分尸!”

    “撼天虎,滚出来,把抢我家铺子的地契还给我们,给我们一个交代!”

    “我妹妹就是被撼天虎活活打死的,我跟撼天虎有不共戴天之仇,撼天虎,你给我出来,我跟你拼了!”

    ……

    喊声越来越响,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将这个平日里人不敢走鸟不敢飞的巷子挤得满满当当,叫骂的队伍愈发壮大,直骂得酣畅淋漓,吼声震天。就连在后院墙头上趴着的高兴亦听得心中振奋不已,恨不能也跟着他们喊上两嗓子,好好撒撒心中的怒气。

    高兴的两只大眼在面具上显得尤为明亮,他冲着紫风眨了眨眼睛:“哥,怎么样,听着过瘾吧?痛快吧?人做到了这个份儿上还真挺‘成功’的呀,成功地成为了令人恨之入骨的恶魔!老话说的好‘此恨绵绵无绝期’,撼天虎这下可算是留下千古骂名了。”

    紫风没有作声,双眼紧紧盯着院子里,这是他十一岁开始就住着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他都实在太过熟悉,熟悉到闭着眼睛也能走到自己想去的地方,而现在自己却是以这样一种形式俯瞰着这个院子,心里当真是说不出的滋味,若非及时遇到弟弟小乐,若非他逼着自己,拽着自己渐渐走向翼王,说不定到此刻,躲在这个院子里的,被愤怒的群众骂得体无完肤的还有他紫风吧。

    柳家前院早就乱成一锅粥,往日那象征着权势的宽大厚重的木门,如今似乎是那么地不堪一击,家丁们生怕百姓砸了门闯进来,慌不迭地搬了桌子、梯子来顶住。

    柳夫人姚琴和柳子瑜站在廊下,看着家丁们慌乱地奔跑忙碌,二人脸色亦是十分地难看。

    “娘,恐怕还没等到翼王的人上门,我们就要被辛州百姓冲进来给撕碎了。”柳子瑜神情忧伤。

    “该来的总要来,一切都是因果报应。子瑜啊,你是男子汉,遇事不可慌乱。”

    “娘,您说,他们会冲进来吗?”

    “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这门快支撑不住了。”

    “……实在支撑不住就让它垮了吧。”姚琴语声甚为平静,似乎早就有思想准备了。

    “娘,您不怕?”

    “怕有用吗?”

    姚琴扭头看向子瑜,柔声道:“回你的屋里去吧。”

    柳子瑜问道:“娘,您会出去吗?”

    姚琴苦笑着摇了摇头:“虽然你娘从来没有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但是……谁让我是柳夫人呢,所以,我不会出去,我还不想被人撕碎,那会死得很难看,我去告诉你爹,他种的果,如今报应不爽,总该让他知道的,否则他还以为天下太平了呢。子瑜,去吧,回屋去。”

    想起上回姚琴从地牢回来,脖子上被掐出鲜红的印子,柳子瑜还有些后怕,他眼中现出深深的担忧,说道:

    “娘,他在里面那么久了,心情不会好,您可得仔细说话,若又激怒了他,平白让他伤着您了,岂非得不偿失?要不,我陪娘去吧。”

    姚琴道:“别担心,娘知道怎么说,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就不要去了,免得沾染晦气,娘去去就来,啊。”

    略一犹豫,柳子瑜点了点头:“娘,您千万小心。”

    姚琴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回房去。”

    看着柳子瑜回了房,她才转过身,缓缓向后院走去。

    不知从何时起,子瑜就再也不称呼撼天虎为“爹”了,只是用“他”这个字来替代,姚琴心里清楚,却不曾点破。子瑜虽然是撼天虎的儿子,可是与撼天虎完全不是一路性子,他虽然年纪小,但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知晓是非,深明大义,对于撼天虎的所作所为,甚为不耻,可是,撼天虎毕竟是他爹,他自知并无能力改变他的父亲,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力求让自己静心养德,至少不会步他爹的后尘。

    而素来骄狂自傲的撼天虎,那个口口声声说要给他们母子荣华富贵的丈夫,当他自己真正陷入绝境时,他不是勇敢地站出来直面自己的行为带来的恶果,而是选择将他自己深藏了起来,丢下一个烂摊子,让他们娘儿俩来独自应对一切,这足以让她失望到痛恨自己,恨自己年轻时的盲目和冲动,恨自己没有听姜雨嫣的警告,时至今日还殃及了年幼而无辜的子瑜。

    一阵揪心的疼,姚琴紧紧捂住了胸口,面色煞白,这一刻,她的眼中充斥着难言的痛色。略整理了一下衣衫,迈开脚步,不紧不慢款款而行,穿过长廊,她走到后院,来到东头第四间屋子门前,推门而入,门轴发出“吱嘎”声响。

    墙头上的紫风低声道:“就是这里了,看来撼天虎果然躲在里面。”

    高兴悄声道:“再等等,看她何时出来。”

    一刻钟后,门前的叫骂声和“咚咚”的擂门声依旧震耳欲聋,没有丝毫止歇的迹象,还有人不断地向大门前聚拢来,大有砸破大门长驱直入,揪出撼天虎,将他碎尸万断之势,可见这些百姓沉积在心底深处的对撼天虎的痛恨达到了怎样的程度。

    当后院第四间的房门再次发出“吱嘎”声,紫风和高兴忙探头看去,只见,姚琴走了出来,此刻的她面色悲伤,双目红肿,脸上尚有泪痕,看来是哭了一场。

    她站在门前,似乎并不急于离开,而是从袖中取出帕子仔细擦了把脸,右手轻轻将左手衣袖推了上去,手腕上霍然出现两道刺目的淤青,显然是刚刚留下的。

    紫风的心顿时一紧。

    姚琴为人温良恭俭,宽和致仁,即便对待奴仆都是和颜悦色,与人为善大家均有目共睹。犹记得,这十年间,每当她看见撼天虎在教习紫风武功的时候,动辄打骂,她便心生不忍,借口自己在家闲来无事,主动提出教紫风习武,撼天虎自然并无异议,于是,有两年时间,紫风都是跟随姚琴修炼和学习轻功,姚琴不仅从没有骂过他,便是连大声说话都不会有,在紫风心中,对这个师娘甚有好感。

    而此刻,当他见到姚琴手腕上的伤痕,便知是撼天虎的杰作,撼天虎对姚琴素来疼爱,如今居然对她都动手了,可见他在那个地牢中生活得并不怎么痛快啊。不过也是,任谁在那个密不透风的环境中生活一个月,恐怕都要被逼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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