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彰真人这一言出口,宋淮安自是颤了三颤,秦淮歌的一颗心倒是全都放下了,当下便御剑而起,同戍彰真人双剑合璧,强大的剑阵交织在一起攻向对面的宋淮安,直逼得他不得不放弃边缘的一些妖兽,将仙器的力量集中起来护着身后众人仓皇逃窜。(小说文学网)

    对面被剑阵斩杀的妖兽残躯纷落如雨,罪魁却是逃得升天,戍彰真人欲举剑追上去,却又被泽阙剑君拦住,他愣了愣,也是长叹一声,低头看了看下面目色哀戚的小弟子们,同自家师弟一起缓缓降了下去。

    虽然戍彰真人早已从宋淮安口中得知了宗门被毁,宗主陨落的消息,泽阙剑君还是将大致情形同他说了,又说了白云楚被害陨落之事,两位长老来到岚霏和落雨身边,泽阙剑君叹了口气言道:“岚霏,是师叔祖无能,没能手刃那贼人,但你师父这仇我已经记下,此仇不仅是你一人之仇,更是咱们宗门之仇,我向你保证,来日定报此大仇!”

    岚霏此时心中痛楚后悔愤恨不甘无以名状,却在看到怀里白云楚沉静的侧脸时心中一凛,她想着若是师父,此时该如何作答,略沉了沉便抬头言道:“师叔祖,弟子明白,宗门的血海深仇,又何止是我师父这一桩,我是师父的弟子,他的仇,自有弟子担承,宗门的仇亦是如此!”

    泽阙剑君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在此时的心境下说出这样一番大义之语,当下心中便是一叹,却也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又示意旁边的祁云天等人照顾岚霏和落雨,泽阙剑君同戍彰真人找到啸月宗主,商议了一番便决定随她们到啸月宗隐居的那个极南之处的海岛上暂居休整,师兄弟二人拜谢了啸月宗的收留之恩,泽阙剑君又对戍彰真人到:

    “师兄,宗主师兄临别之时曾传音将宗主之位传于小弟,我想着他大约是因为我在近前才作此决定,师兄你的境界和能力都高于我,这个宗主之位还是……”他念着当年宗主和掌法两派的争斗,唯恐如今风雨飘摇之势再因此缘由而雪上加霜,故而这番话说的极为诚恳,却不想被戍彰真人挥手打断:

    “行了,你心里那点儿小九九瞒不了我!”他垂眸看着脚下的土地,面上看不出悲喜:“我虽然一辈子跟师兄对着干,可他的性子我最清楚,他绝不是那种让宗派之见影响了决定的人,他既然传位于你,定然是觉得你比我更适合这宗主之位,再者说……”他抬头笑了笑,一向桀骜的眼中也带了一丝凄凉:“如今宗门已经这样了,你不必再担心我会跟你对着干,从今而后,我必唯你马首是瞻,只要你将诛杀叛徒的活计交给我就行!”他挑唇笑了笑,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厉色:“刑堂也交给我。”

    平心而论,秦淮歌是有点怕自家这个二师兄的,却是没有想到,如今这样的困境下,自己身后最强有力的支柱,竟然会是他……

    他默然稽首,对他行了个礼:“好。”

    自今而后,便有了身份高下,这是他身为师弟秦淮歌,最后一次对师兄行礼,这一礼,他行的恭恭敬敬:“全凭师兄安排。”

    戍彰真人无拘无束惯了,此时却是笑了笑,也起身稽首:“如此,宗主便请下令吧。”

    一炷香功夫不到,两宗并几百名散修组成的队伍御剑起飞,浩浩荡荡地奔着极南之地而去,岚霏婉拒了师伯和师兄弟们的好意,执意自己背着白云楚的尸身上路,落雨噙着泪,在她身后帮她扶着,江秋楚轻风等几个同她要好的同门自发地护持在她周围,几人相互看了看,心内均是一阵凄楚,才发现原来自己这几个人,竟然都已没有了师父在身边……

    是不是将来的北冥宗,就要靠自己等人扛起了呢?飞在最前面的楚轻风没有回头,师父的选择是她自己的事,而她楚轻风,是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抛下宗门的。

    前路漫漫,大家紧密地御剑飞在一起,向着未知的未来前进。

    一日多的疾飞,两宗人马总算到达了啸月宗暂居之处,啸月的女修士们顾不得歇一口气,赶紧忙碌着帮友宗的修士们打点居住的地方。

    岛上奇峰林立,能住人的平坦地方并不多,灵气也完全无法跟锦屏山云梦山相比,但对于两宗的弟子来说,在这乱世中还能有这样一片地方可以落脚,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毕竟人在,宗门就在。

    一时来不及准备,啸月宗主便让弟子们各自邀请几位北冥宗和散修的女修士到自己的精舍暂居,男修士们则只能在岛北部的平坦之处露宿了,条件虽然艰苦,却无一人在意,荣瞬清邀了岚霏落雨到自己的精舍暂住,又将楚轻风江秋托付给相熟的师妹,才对木然抱着师父尸身的岚霏言道:

    “小霏,你跟我来,咱们去给白师叔找一个安居之所吧。”

    她一句话,勾得岚霏又落了几滴泪,却是点了点头,御剑跟上了她,楚轻风将落雨拉到自己的飞剑上,同江秋等几个好友也赶紧御剑跟上。

    岛南部和北部平坦的草地不同,均是一些嶙峋的怪石,荣瞬清带着岚霏落在一座闪着白光的小山前,转头言道:“这座小山是我们刚来这岛上,师姐们无意中发现的,这里的石头晶莹剔透,便如水玉一般,却是毫无灵力,不过这些石头有个特殊的特性,便是可保里面的东西不腐不毁,故而……许多陨落的师姐妹……都在这里。”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才仔细看了看那座小山,果然很多地方被开凿成了山洞,里面安放着一些身着啸月服色的尸身。

    岚霏转头看了看荣瞬清,对她点头致谢,想了想又到:“瞬清,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我师父虽然陨落了,但他毕竟是个男修,我知道啸月宗素来宗规严谨,师父的尸身安置在此处,难免冲撞了各位师姐师妹,若是师父……还活着,自然也是不会造次的。”

    听了她的话,瞬清微微颔首,看了看那半透明的山体,又言道:“小霏说的是……可……”

    她沉吟着,一旁楚轻风却是上前一步言道:“瞬清,不知对这山贵宗可有什么规矩没有?若是无妨,我看倒不如在远离师姐妹们贵体之处凿一块山石下来,给我小师叔打一个灵柩可好?到时候便可将他送到别处暂厝……”

    荣瞬清点了点头:“清风你这办法好,待我去禀明宗主。”说着,她急慌慌的便御剑飞走了,不多时带回了啸月宗主的手令,一班人便开始凿山雕琢,忙到日薄西山,总算是雕好了一个仿若冰晶的棺椁。

    岚霏虽然不舍,却还是轻轻将师父的尸身放了进去,几个北冥弟子静静地陪了他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将棺盖好,由林奕剑和江夏抬了,寻了个山清水秀之处的崖壁石洞,将棺椁置于其中。

    安顿好了白云楚的尸身,岚霏对着几位至交好友团团稽首:她知道他们陪自己做这些,心里定然也是万分凄楚,毕竟她还能看看师父的尸身,可他们几人的师父……大都已经尸骨无存了。

    她擦干了眼泪,对众人言道:“大家请回吧,我想要再陪陪师父……”大家知道没法劝她,叮嘱了几句又给她留下了些东西,便告辞出去,落雨却怎么都不肯走,师姐妹二人就一起留在了石洞之中……

    岚霏和落雨在石洞里呆了三日,师姐妹二人对坐无言,落雨一直在哭,岚霏的眼睛却早已干涸,三日后,岚霏起身对落雨伸出了手:“走,待咱们报得大仇,再来看师父!”

    落雨闻言擦了擦眼泪,拉住师姐的手站了起来,岚霏祭出飞剑示意她站上来,落雨却是含泪笑了:“师姐……我筑基那日,师父教了御剑呢,我一直想要赶快学会给他看,可我太笨了!”她抬起头,仿佛是在努力不让泪水落下来,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一柄长剑,小心地施法让它悬在半空,又慢慢站上去。

    在岚霏赞许的目光中,落雨微微挑了挑唇,回头对着棺木轻声说了一句:“师父你看,你笨徒弟会御剑了呢……师父,你起来看看吧!”话未说完,落雨已是泣不成声,猛一踩飞剑窜了出去,岚霏怕她不慎跌落,赶紧御剑跟上,牵着她的手,师姐妹二人并肩慢慢向着岛中心飞去。

    自来岛那日起,北冥宗众人就投入了全岛的戍卫事宜之中,三个月后,自北冥而来的法修弟子们帮啸月宗布好了里外三层的防御法阵,而北部空地上,专供男修们居住的别院也搭盖完成,入住那一日,虽无酒宴,亦无喜乐,但两宗齐聚在一起,众人心中便多了三分舒畅:啸月宗主提议,将这无名海岛命名为啸冥岛,以纪念曾经的北冥啸月两宗,而那些跟随而来的散修,按照修炼方式和性别亦分别投入了两宗门下修炼。

    海岛地处偏僻,不容易被妖修发现,几个月来也只是有些小拨的妖兽侵扰,均是有来无回,岚霏第一次参与啸冥岛防御杀妖时,却是惊讶地发现自己施放出的水瀑术竟然全部化作了锋锐的冰凌,她所有的水系法术,全部变成了冰系!

    那一战后她赶去问宗主,他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想要探查她经脉时,岚霏心里又是一沉,随即也就释然了:百般遮掩又如何,最后还不是着了人家的道儿!要想不受制于人,不被人算计,只有自身更强才行!

    想到这里,她也就不再遮掩,让泽阙剑君探查了她的灵脉,泽阙剑君却只是微微一愣便抛开了她的体质,并且告诉她,她法术的异变,是因为她的灵根已经异变成了冰灵根,想来应是白云楚那金水内莲融入了她内丹的缘故。

    岚霏默然良久,稽首退出了他的精舍,临出门时泽阙剑君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到底……”

    此时的岚霏,早已将旧日的恩怨看通透了,这样的宗门,是绝不会放弃任何一名弟子的性命的!母亲的仇自然是要算在宋云清的身上,但父亲的陨落,虽是为了宗门,但想来定然并非宗门之过……

    想通了这一条,她转头对着泽阙剑君微微一笑:“或许,我该叫您一声师祖……师祖,弟子正是当年北冥护法洛青和瑶月之女,我叫洛岚霏。”

    半年后,妖修和妖兽的攻击日渐稀落,派出探查的弟子带回了妖类不知为何开始收缩退隐的消息,啸冥岛上的众人自然是松了一口气,岚霏却是坐不住了。

    几次三番恳求,她终于磨得宗主答应她出岛历练,岚霏谢绝了挚友们相伴的好意,将落雨托付给了楚轻风等人,带着鹤鹤,踏上了历练寻仇之路……

    (北冥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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