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发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郁景和过来了, 所以自己潜意识里有了可以依赖的对象,支撑着自身坚强的信念反而变得缺失,只想将心里的委屈好好宣泄出来。
郁景和低着头, 看着女孩儿微微发红的眼角, 还有睫毛上挂着的眼泪。
像清晨的露珠似的,在夜里远处星星与灯火的辉映下显得亮晶晶的,我见犹怜。
她一直长得很漂亮, 像洋娃娃, 又像是漂亮的布偶猫。但好像上帝给了她美貌的同时,也让她付出了一些代价。
比如因为被保护得太好,就算成年了却还保留着某种任性的天真。
但这种天真, 很多时候并不是褒义词。
她刚刚回来的时候,郁景和还有一种她彻底长大了的错觉,身上再没有了那种天真的感觉。
可现在她一哭,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化。
还是那个喜欢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 动不动爱哭鼻子的妹妹。
更像一只布偶猫。
漂亮,安静。大部分时候很乖。却不知道她到底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郁景和伸出手来, 右手的指尖轻抚上她的脸蛋儿。依旧是细细嫩嫩的触感,软软的, 白净得没有瑕疵。
他看着她的脸,拇指的指腹不自觉从她的眼睑下滑过,缓慢的从左至右, 一点点抹去了宁桃脸上弯弯曲曲的泪迹。
宁桃半仰着头, 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专注的眼睛, 能感觉到自己脸上。
那人指尖划过时, 所及之处的温热。
她的心里好像也下了一场滂沱大雨, 但这场雨在此时终于有了渐停的迹象。
郁景和应该还是在乎她的吧?不管是出于哪一种感情。
不然他就不会转身回来, 也不会问她戒指的事情。
宁桃眨了眨眼睛,安静了一会儿,又突然问:
“你以为我有男朋友了么?所以你是因为这个不高兴,不想理我的吗?你吃醋了吗?”
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但郁景和都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着她。
宁桃对上他的视线,却又发现自己还是什么都解读不出来,就有些泄气。
她在他怀里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然后才闷闷不乐的说:“我以后都不会跟别人在一起,也不会跟别人结婚。”
“你也不要,好不好?”
宁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脑子一抽,突然堂而皇之地提出这样的要求。
即便这就是她的心里话。
可但凡从作为人的理智层面来看,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要求莫名其妙,无理取闹。不合理,也很不公平——
对郁景和不公平。
可她就是说了出来。
当意识到这个问题话音落下时,她认真仰着头,目光紧密盯着对面男人的那张脸,迫切地想要看出他神情上的任何一点点变化。
但郁景和脸上依然平静。
他只是低着头,睫毛轻轻半掩着,认真看着她。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没有迎合到她的迫切。
宁桃仰着头,慢慢地感到自己脖子酸了,心里也很酸。有很明显的希望像星焰火一样,一点点在黑暗里亮起来,然后又一点点沉落,寂灭下去。
沉默的本身就是答案。
她一直坚信这一点。
宁桃低下头,眼底干干的。但好像仍有一种又苦又酸涩的感觉在酝酿着。只是,还没有酝酿到一半的时候,却忽然听到那人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你看到的那个女生不是我女朋友。”
他忽然解释道。
郁景和语气平静,不带有任
何一种或正面或负面的情绪。只是单纯的在陈述一个事实。
宁桃低着头,心尖颤了一下,好像一小撮电流滑过。
她一动不敢动,仿佛一动就会把什么东西破坏掉,对方就不会继续说了。身体僵住,耳朵却还是不自觉竖起来,想要悄悄地听下去。
但她还没有等到郁景和的下一句,下巴便被人抓着抬起。
她被迫抬起头重新看着他,稍微有一点惊讶和茫然,主要是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可这时,却听到他说:“我本来就没有结婚的打算。”
“以后也一样。”郁景和解释道。
“啊?”
宁桃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太能理解。
“为什么?”
“因为想要结婚的人不在。除了她以外,也没有遇到想要结婚的人。”
那人看着她,很认真的解释和回答:
“如果不是她的话,我一辈子也不会结婚。”
闻言,宁桃站在原地怔了一会儿。
“那她走了吗?还是她现在跟别人在一起了?”
宁桃心里不太舒服,但还是顺着郁景和的话在问。
其实她脑海里也有一闪而过的想法。想着郁景和在说谁?
会不会是自己?
但她又觉得这种可能性渺小得可怜。
而且这样的想法一旦被戳破,痛苦得也只能是自己。她不想搞得自己很自恋似的,还暗戳戳觉得对方也喜欢他。
这样真的很……很自恋诶。
而且宁桃觉得郁景和十有八九是在说什么之前认识的女生,白月光的那种。毕竟好像所有男生心里都会有一个上学时期暗恋过的白月光。
所以尽管心里难受,但她还是假装镇定,尽力隐藏起一切不甘的情绪,不想让郁景和看出来。
否则她会觉得很丢人,很丢脸。
即使她已经丢脸过无数次。
“那你之前有告诉过她吗?有跟她说你喜欢她吗?”
宁桃小声问着,神情有些恍恍惚惚。
一边问,一边努力回忆着之前郁景和上学时期,被她怀疑过,或是感觉不对劲的暧昧对象。
她一个一个的在想。
或许……有没有可能那个女生自己都没有见过,也不认识。只是郁景和遇到过或认识的某个人,而他也只停留在暗自喜欢的状态?
宁桃越想越头晕,越想心里越在海浪翻涌。却忽然觉得脸蛋微微一痛——
她吃痛的皱了下眉头,随即抬起眼来,恨恨地看了下那个捏她脸蛋儿的罪魁祸首。
原来是郁景和捏了一下她的右脸。
“别装傻。”
他看着她,语气还有点严肃,冷冷的。
听郁景和这么说,宁桃反而还有点生气。
谁装傻了啊?
她感觉自己就像个草履虫,本来就处理不了很复杂的信息。偏偏郁景和还是个谜语人。要么不说话,要么就说谜语。
让人根本不懂他要讲什么。
只是宁桃的生气才刚刚冒头,还没来得及发泄出来,便只看到一道阴影从上方压下来——
随后唇间一润。
一种明显不属于自己的炙热喷洒在鼻尖,暖烘烘热乎乎的。但又是湿漉漉的,无法避免的触感。
宁桃的意识像是被剪断了线。
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险些跌倒后面的墙壁上。但最终却又被他用手拦了一下,从腰间向上,从后背重新拖着将她带回了些。
随后才一寸寸的以他的节奏慢慢使得她靠在墙上,得以有了支点。
但背脊与墙壁之间又隔着他的手,不至于很凉
。
宁桃晕晕乎乎,脑子里对时间和认知的概念都开始变得模糊。所有的思考进程都变得迟缓,身体一动不动,只会呆呆地顺着他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松开了她一点。
但也只是唇齿分开。那张冷静流利的脸却依然在近在咫尺的地方。
她甚至只是睁开了眼一下,都不好意思看着他,只好慌张地将视线放向旁边,却依然抵不住对方眼里翻腾着的,某种染过欲望与愠色的光。
“所以为什么走?”
他问着,磁性的声音有种平时没有的,微微的喑哑。可却比平时听上去都更让她心揪心颤。
逼问而又侵占的性质,使她也不得不回答。
“我……”
宁桃不断咽着喉咙,心脏像是被他掐住了。
她憋了好半天,才终于说出口:
“因为我不想让你不开心,不想让你有压力。不想让你因为觉得要对我负责,要照顾我,所以才不得不答应我所有要求,就好像道德绑架一样……”
“我不想让你觉得很累,觉得窒息。”
“与其这样的话,还不如不要在一起……我不想绑架你。”
宁桃小声说着,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转。原本张开抵在郁景和胸膛前的两只手也不自觉慢慢收紧,最终攥成小拳头的样子。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错事,但这种形势之下,她又总感觉是自己做了错误的选择。
但同时又觉得很难过——
每当她想到这一点,想到郁景和是因为把她当做妹妹,无可奈何而跟她在一起时,她就觉得挣扎和痛苦。
她当然喜欢他,想要占有他。
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这样自私,更不想因为自己而搭上别人一辈子的人生。
话音落了,郁景和却没有回答她。
空气里诡异的安静。
宁桃就也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更不敢看他的眼睛。可那人却偏偏一动不动,又像临崩塌前也丝毫不会移动的山一样,坚定地堵在她身前。
她只得站在那里,在自己仅有的狭小空间内眼神躲闪。
时间好像一下子变得极其漫长。
度日如年。
每一秒宁桃都过得很煎熬。她心里想着,要死要活还不如给一个痛快算了。
可郁景和总是这样,动不动就突然安静下来就只是看着她,然后又什么都不说。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就在宁桃感觉自己还差一点点就要绷不住的时候,却忽然听到那人疏离又带着冷感的声音。
“可你问过我么?”
郁景和问着,声音静静的从她耳廓里流过,又似乎带着某种沉重的情绪,某种无奈又伤感的情绪。他问完,甚至还轻笑了一下。
像是有种无奈又认命的意味。
“你有问过我到底是怎么想的么?”
“不,你没有。一切都只是你觉得。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他说。
宁桃捏紧了手指,眼睛酸酸的,很想哭。因为郁景和的话,她一句也反驳不了。
行。
现在又都成她的错了。
反正都是她的错。
“每次都是我的错,你永远都比我会说。反正我说不过你,行了吧。”
她咬了咬嘴唇,眼睛看向旁边的地面,声音颤颤软软的,马上就又要哭出来。
“你别凶我……”
没想到郁景和突然又笑了一下。
只是这一次,倒更像是被她耍无赖的样子给气笑了一般。气氛也轻松了一些。
“这就叫凶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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