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生说她没碰过这么不认真配合的人。
里兰回答:“他们有分寸。”初代守卫军的认可并未取得甘纳政府军最终决断,至于手续流程,仍旧卡在拉姆加特总司令部,结果碰上城陷,动向戛然而止,就像半边乌云都尿不出半点雨水的天,干吊着。
赵海生淡淡问他:“所以我是不是多此一举,那把枪抵你脑袋的时候。”
里兰新奇挑眉,嘴角笑意逐渐蔓延:“抱歉,多谢。”沉默片刻,语气坦诚,“这里你是老板,我听你的。”
赵海生问他:“你好像还有话。”
里兰面不改色:“我的枪。”
“埋了。”
“埋哪儿了?”
赵海生摇头:“我记性不好,忘了。”
里兰竟笑了下:“记性不好能当老师?”
赵海生安静良久,将夹在书页里的狗牌抛给他,平静说:“你这会儿倒怼起人了。”抬眸瞧着窗外漆黑夜幕,远处远处的刺光瞬闪略过,剧烈轰鸣声从远方袭来,失神片刻,“东西都在林子里,通讯设备也在,但坏了。”
里兰问:“你有手机吗。”
赵海生淡淡嗯声,抬眸望进他漆黑的眼里,迟疑半秒,从抽屉里翻找出只翻盖手机,随丢给他,里兰双手接过,正开盖摁号,却听她一句话:“没卡。”
里兰顿住,抬眼静静瞧她半晌。
赵海生继续批作业:“别这么看我,真没有。”
里兰有些无奈,下床,没见着鞋,想着应该是被一并埋了,脑袋又恍然意识到什么无关轻重的细节,寂静之际,他迟疑问出句:“是你帮我换的衣服?”
赵海生嗯声,淡淡瞧他眼:“不然还有谁?”见他脸面平静,耳际边缘却露出微红,慢慢笑起来,“除了内裤其他都换了,你左腿有伤,我总不能隔着布料换药吧,那样多麻烦。”转了转笔,“拖鞋在床底。”
里兰拿出双凉拖,粉的。
赵海生说:“或者赤脚去找。”
“我衣服也埋了?”
“没有。”她理直气壮地说:“烧了。”
里兰下床走了两步活动筋骨,随口问:“还有哪些是没埋的?”
赵海生嘴角微微牵动:“狗牌,内裤,还有你。”
他差点崴了一脚,由此可见话语带给他的冲击性。
静养至今身体没什么问题,赵海生忍不住感慨他身体各方面异常结实健康,只见那位愣头愣脑的男人利索上坡,眨眼没了身影。
赵海生站在原地双臂相环,饶有兴趣地说他像只猴子。
没半分钟,里兰顺着坡道原路返回,身后路灯亮着微弱光芒,她见男人眉眼清明,额间布满热汗:“我以为你知道埋在哪里。”
他问:“大概在什么方位。”
她说:“其实我只是想看看你恢复得怎么样。”
里兰点头,看了她一会儿:“在哪里?”
“你原来躺的那间仓库。”
“好。”里兰又沉默看了她会儿,“我听见了。”
“什么?”
“你说我像只猴子。”
赵海生呃声:“开玩笑。”掩饰性地摸了摸脸,“你现在这种伤势很难撑到拉姆加特,真要赶路回去?”
里兰没来得及回答,镇南方向炮弹轰鸣,土地震动,烟气熏天,夜空猛然明亮,双方已经起了冲突,再这么下去学校也会遭殃,里兰没了方才的轻松神情:“你得去防空洞。”
赵海生问:“你什么打算?”
“送你去防空洞。”
“然后呢?”
“去镇南。”
“然后呢?”
里兰总算止住脚步,回头严肃望她一眼:“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赵海生双臂相环,也是一脸严肃回答:“你这样不行。”
里兰眉角微抽,当别人说一个男人不行,特别对象是个女人的时候:“我好得差不多了。”
赵海生假装生气:“那你去吧,到时候脑袋被捅出一大洞来还省了那些医药费,到时候随地埋了。”
他了然:“多谢挂心。”
赵海生说:“别多想,我不是挂你。”
他们抵达防空洞附近时,却意外遭遇一支安鲁军,里兰看准了队中央的克劳斯,攥紧手中短/枪,背靠墙壁转回原位,轻声说:“克劳斯他们躲进了酒馆,我们需要通知塔克。”
赵海生嗯声,掏出手机熟练地拨打号码:“约翰,麻烦告诉塔克先生,克劳斯在巴勒斯酒馆……他在巴勒酒馆,巴勒酒馆!巴勒!”从小心翼翼到最后的不耐烦,可见战地爆声扰耳的同时牵扯着每个人的紧张神经,约翰顾不得前线的状态还得躲在角落颤颤巍巍地接电话,听劳克斯那怂货跑路了立马面色严厉地跑到塔克旁边汇报最新情况。
赵海生挂断手机后抹抹脸上热汗,无视男人微妙的视线,蹲在原地,瞧着前方破旧的老年车,解释说:“这大热天做什么都很没耐性,你需要谅解一下作为老师的我刚刚批完作业。”
里兰也瞅着那辆老年车:“我很理解,但你之前说手机没卡。”安静半晌,“希望克劳斯没发觉我们。”
赵海生呃声,细致解释了下:“这是公用手机不能乱借……就算克劳斯发现我们也。”话音未落,两人脑袋各自顶着枪头。
里兰默默放下枪双手举过脑袋。
赵海生双手抱头,用中文说了句:“真晦气。”
克劳斯脾性暴躁,这点在他暴揍里兰的时候得到充分证实,所幸赵海生没受什么大气,全程目睹他被独军架着两臂膀,前面是攥手指虎、面色狰狞的劳克斯,劳克斯将狗牌砸到地上,扭动自个脖颈笑着说:“还真给我逮到你了,守卫军,听说你们在拉姆加特那一战很狼狈,无人存活,噢上帝,我忘了还有个你,等崩了你脑袋,零人幸存。”
里兰笑着问:“除了崩脑袋就不会其他了?”
克劳斯微微皱眉,攥紧手指虎又给他肚子捅了两拳:“嘴硬的家伙!你们lz8基地究竟藏在哪里!”
里兰额角热汗涔涔,黑眸望向左前方的赵海生,与她眼神交汇后,慢慢瞥向窗侧那方隐动黑影,他喘了两口气,待眼神坚定,赵海生手头的闪/光弹呱啦落地,光芒刺眼如白昼,擦枪走火,里兰出脚狠狠踢中克劳斯裤/裆致其痛叫后退,包围酒馆的塔克一队眨眼现身,对准独军一通扫射的瞬间,里兰撇开士兵擒拿,朝着赵海生扑过去将其牢牢护在身下。
这套动作迅速果断,即使赵海生被扑倒后脑袋磕了硬地,她冷嘶声,抬眼瞪他:“顾好你自己就行。”
里兰微微皱眉,掌心挪到她后脑勺轻轻裹住。
可惜的是,克劳斯和剩余独军成功逃离,里兰伤势加重,赵海生对此有些内疚,照顾得更加勤快了。
塔克很感谢他们提供情报,即使没有抓到克劳斯,但最重要的是正规军总算取得了阿尔镇胜利,借着势头,塔克在此建立防卫驻地。
第三天,里兰睁眼清醒,望着眼熟的天花板,起身下床,室外传来乐器音,他推开门,立在走廊阳台边上时,刺眼光芒,热风拂面,烈日璀璨,七八个孩子坐在绿树荫里。
赵海生在演奏小提琴,琴音铿锵有力,缓慢畅跃,曲是1987年甘纳开战初期某位著名音乐家所著,名是希望。结束后,泰熙老师在旁笑着吐槽说这节明明是运动课,赵海生止住尾音,也笑着说:“下不为例。”
外在形象很温柔的老师,赵海生对待他的时候却特别凶悍,虽然凶悍形容一个姑娘着实不大好,可惜他当时找不到什么词语能具体形容。
赵海生问:“你礼貌吗?”
他说:“不礼貌。”
赵海生怪异瞧着他:“这种想法留在自己心里就成,别在当事人面前吐槽。”
里兰坦然解释:“我有话直说,况且你是我救命恩人。”
敢情救命恩人就能直话直说毫不避讳似的,赵海生斜睨他眼:“我算看出来了,你这种钢铁性子,以后别期待有姑娘嫁给你。”
里兰说:“话题扯远了。”
赵海生喔声,继续批改作业。窗外夜幕星河,待热风慢慢晃进室内,他站起身动动胳膊,走神半晌,冷不丁唔声,揣摩着回答:“你奏的小提琴很好听。”
赵海生闻言微微挑眉,昂首望向他,回答:“这里只有下午三点的公交,从格特镇赶往都城的火车有两班,四点和十二点,建议你买晚上十二点的票,赶不及。”
里兰平静半秒后问她:“你怎么。”
赵海生笑着回答:“没人会无缘无故称赞,除非有事求助。”
里兰对此表示同意:“但我真觉得好听。”
赵海生平淡回答:“我也觉得好听。”
里兰嘴角慢慢弯起来,扯开话题:“克劳斯应该没逃多远。”
“阿尔镇地下有矿脉,那货不可能甘心离开。”赵海生举手摘了眼镜揉揉额角,黑眸平静望向里兰,“听你的意思好像不打算明天离开,怎么,想先逮了克劳斯?”
里兰点头。
赵海生笑着说:“也是,他打了你那么多拳,总要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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