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生背靠厢壁,目光落在他手臂处的伤:“那些人很疯狂是不是,绑着炸弹冲去人群同归于尽,到死都想拉上垫背的,最辛苦的却是你们。”

    程易山坦然反问:“刚才冲过去是因为不怕死?”赵海生顿了顿,静静笑起来:“你猜。”对视良久,斯诺半途搅局打断了这场沉默,他将晕车药塞进她手里时嘴巴还不停歇:“喏,最后两颗药啦,让你早点吃,现在这不是活遭罪吗。”转身见到程易山,面露惊喜,“里兰先生!好久不见!”

    程易山伸手回握:“晚上好,斯诺先生,上回多谢帮忙。”

    “嗳客气什么,都是朋友了。”

    赵海生说:“你们聊,我歇了。”

    赵海生回到车厢,视线匆匆扫过床椅,最终落在那杯凉水上,她捏了捏掌心里那片晕车药后塞到嘴里咀嚼两口,一饮而尽,脑袋还是有那么点晕,揉揉额角后重新躺回被窝里蜷着,直到车外不远处发起阵阵地枪弹爆炸,又是交战,车窗抖动,激得她睁眼后,窗外黑夜远处却是一片火光,再无睡意。

    深夜八点,半小时后抵达犁西,那里至今水深火热。她盯着光芒微弱的台灯,走神半晌,厢门被轻叩两声,转头望去:“没锁,进来吧。”

    程易山推开厢门,赵海生瞧着他宽阔挺直的身板,进房时弯腰曲背,确实吸引眼球,这种身材她有幸见过,至今记忆犹新,赵海生笑了笑:“找我有事?”见他手里捏着消毒碘酒和创可贴。

    程易山递给她。

    赵海生举手摸住被子弹擦伤的左脸,察觉到痛感后总算有了些真实,五指慢慢扣住蓝瓶:“多谢,差点忘了。”

    程易山颔首,嗓音仍旧平静:“我在前面值班,有事喊我。”

    赵海生思虑片刻:“好。”

    程易山见她似乎还有话,没动,干站在原地等后话。赵海生嘴唇动了动,最后被动听见自己的嗓音:“最近好吗?”

    程易山嘴角笑意若隐若无,很淡:“这应该是重逢第一句话。”

    赵海生笑着回答:“我不喜欢被人说教。”

    程易山似乎有些无奈:“我过得挺好。”侧身推门准备离开,漆黑的眼平静望她,“到了塞尔勒再聊。”

    车门关合,独留赵海生那张矛盾纠结的脸:“……他也去塞尔勒?”抓抓脑袋,却发现蓬头乱发,眉眼抽了抽,那厮刚才就这么一直盯着也不提醒提醒。

    时机凑巧,斯诺耍玩尽兴后回房休息,进去后开开心心一句“我亲爱的”刚说完,迎面被砸了结实枕头,他扒开枕头满脸通红:“上帝,你真该知道这有多疼!”

    赵海生瞥他眼:“能不能学学人家进房前敲门,没礼貌。”

    消毒后她撕开创可贴贴住脸面那截血口,汽笛声长鸣,火车抵达犁西,眼望窗外车烟滚滚处人流拥挤、喧闹,不同种、不同国家的人相互拥抱、依偎、泪眼婆娑,前不久政府下达即将收复犁西的进攻策略,这段时间在这里生活的人必然难以入睡,进来的人少了,出城的人与日俱增,她无奈叹了叹气:“这火车还塞得下人吗。”

    睡上铺的斯诺说塞不下。

    赵海生走着神,瞥见列车外士兵们跨步经过,程易山择了站点挥动双臂,维持秩序时面色严肃,与吃瘪时的模样截然相反。她单手支颐,感慨道:“果然工作的男人最帅。”

    上铺的斯诺应声而起:“是在说我吗。”

    “没你的事。”

    “……”

    僵持半小时后,火车总算继续启程。赵海生立在走道处,眼前窗外的城镇景象如暴风一晃而过,脑海里闪过什么东西,她咬紧烟头,仍旧有些失神,以至于没察觉到有人经过她,甚至与她并肩而立:“你在看什么?”

    赵海生侧眼望去,见是那位英国记者:“没看什么。”

    “睡不着吗?”

    赵海生没回答,吐了吐烟。

    罗恩继续厚脸皮唠嗑:“我以前来过犁西城,就是那场布若战役,因为恐怖分子投毒,死了不少无辜人,我当时在中立医院躲过一劫,他们可不敢往修道医院投毒。”

    赵海生又咬了咬烟:“害怕就别往这里钻,新闻满世界都是。”

    罗恩笑着回答:“我要是真害怕哪儿敢来这里?”

    赵海生抬眸看他眼:“那你为什么躲。”

    罗恩被盯得心底发毛,却说:“咱们在犁西见过。”

    赵海生摇头否决:“抱歉,我还有事。”

    罗恩拽住她手臂:“我没记错,当时布若战役,就是你。死的那个人是你朋友吗?”

    赵海生逐渐愣住,四肢发软如同坠进深渊,她淡淡看向罗恩:“放手。”

    见确实惹了这位姑娘不快,讪笑两声,手愣是没松。

    赵海生侧后方快步走来一个人,来者以身抵挡赵海生全部视野后,举手拽住罗恩手腕,嗓音平静:“罗恩先生,你这样很失礼。”

    罗恩经常出入军区,来来往往采访,双方也算是能喊得上名字程度的关系。罗恩松手后委婉表达歉意:“很抱歉。”见里兰没有让开的意思,哈哈笑两笑,“二位再会。”转身走了。

    程易山侧身,见她举手揉着后颈面目疲倦,嘴里叼着烟蒂:“这里有禁烟标志。”

    赵海生抬眸静静望他半晌,嘴里慢慢吐出的一圈儿白烟将他眉眼缠绕着朦胧着,程易山动都不动,她哑哑笑两声:“反正吸完了。”说话时唇间烟蒂意外掉落,他伸手接住后掐灭星火,攥在掌里,没急着丢,赵海生问他不烫吗。

    程易山摇头:“罗恩的话别太在意。”

    赵海生问:“你从哪开始偷听的?”

    程易山诚恳回答:“你们在犁西见过面。”

    赵海生了然颔首,只觉得晕车症状还没缓解,恰好一个平民走着撞过来,身子没个平稳,就要失衡跪下去,男人及时伸臂圈住了她臂膀,赵海生只觉得被一圈儿高温太阳裹住里似的,很暖和,于是话不过脑:“你身子挺热的。”

    程易山怔了半秒:“一直这样。”

    赵海生又坦然颔首:“真羡慕。”

    程易山迟疑回答:“多谢。”

    不知怎的,她又笑起来,却见他那脸平静,乖乖闭嘴,说话时仍旧含着笑意:“抱歉。”左手捋捋上弯唇角,继续问他,“没人告诉你一脸正经回答问题很可爱吗?”

    程易山更加迟疑了:“没人会用可爱形容我。”

    她正经耸肩:“我会用。”

    程易山无奈说:“回去歇吧,还是你打算陪我们一块值班,我很乐意。”

    赵海生退半步摆摆手:“请你继续加油。”

    他说:“安心休息。”

    正午十二点,被斯诺摇醒后意识迷糊,对方怪怪地问她句:“昨晚做贼去了是不是,喊你三次愣没反应。”赵海生没理,因为自个也有些匪夷所思。

    所幸后半途安稳,没有意外,列车一路南行抵达都城塞尔勒,是上午九点,与斯诺告别后各回各家。赵海生所住的地方在老城区。房就在一楼,准备拿钥开锁,脚边却有一堆信件报纸,没理,进房后丢包开始清扫,灰尘满天飞,还好没蟑螂老鼠,否则灭起来很费时间,洗了床单被套,放着后院晒晒,通风后整个空气新鲜许多,遗憾的是她放在阳台口的那盆绿植枯没了,叫什么名她不记得……花店老板还说很好养活来着。

    拾掇好一切,躺着睡到隔天上午,赵海生拎着垃圾离开,顺便去趟格拉德北街区,买了摩尔烤鱼、奶酪、棍子面包、炸雉鸡、通心粉、蔬菜,乱七八糟的调料,家里坏了电器,准备去维修店借工具,刚走到店铺门口,斯诺打来电话一通追根问底:“尼克怎么回事?昨天到现在没和你联系?”

    赵海生随口一问:“谁?”

    斯诺诡异沉默三秒:“上帝。”

    赵海生耿直回答:“我不认识上帝。”

    “……”斯诺再也忍不住了,对着电话低喝咆哮,“你男朋友!你男朋友尼克!”

    赵海生总算想起了那厮,迟疑喔声:“多谢提醒。”反应似乎让斯诺有些有气无力,她慢慢笑两声,“我还想问问你会不会修暖扇。”

    “这种事找尼克。”

    “你不是会吗。”

    “会个屁,尼克在罗姆酒吧跳得不亦乐乎你居然还忙着修暖风扇?”

    赵海生挂断通话,从修理店老板置办新零件,准备回去自个琢磨琢磨,她择了旁边小道准备离开,没想到一辆汽车紧急刹车,胖脸黑脖子的成年小伙冒头怒骂:“你妈的看不看车道?死了我可不负责!快滚!”

    赵海生看着散落一地的水果,又瞧瞧前方绿灯,侧目瞥他眼:“我记得最近甘纳改革交通法,你擅闯红灯可不是什么好事。”

    小伙继续骂:“关你屁事!老子爹就是警察署局长!你有本事去他那里告我!”

    赵海生明显被逗笑的趋势:“我认得局长他儿子,还你这鬼德行?”白他眼,小伙脸红脖子粗,就要准备下车干架,没想到车门被一陌生男人反手堵死,他吹着口哨问:“嘿小子,现在给你机会下车把水果捡了然后向我女朋友道歉,要不然我让混子兄弟收拾你信不信?”小伙见来人身强体壮,满嘴抱歉,连忙收拾水果再弯腰道歉,最后灰溜溜地上车踩油门,在十字路口倒车开溜,以至于引起左右后方阵阵不满的喇叭声。

    

    (。手机版阅读网址:

章节目录

她与山海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本书只为原作者左椿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6章 6可爱,她与山海,一本书并收藏她与山海最新章节 伏天记一本书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