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和的眉眼很秀丽,整个人看起来温润如玉,但当他用那双无悲无喜的眸子看向钟离时,钟离心下一跳,只觉一股无言的威压袭来。
他差点忘了,这人可是修无情道的剑修。
他讪笑了几声,“你可是为那人而来?最近是有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不必放在心上。”
可沈曦和却冷不丁的说:“如果真是他呢?”
这
钟离愣住了,怎么可能是那人啊都已经二十年了。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
“曦和啊我知道你一直牵挂着他,但你也知道,他可是道消身死了,他陨落的场景,我至今还历历在目。”
大乘期以上的修士近乎快成仙,一旦陨落,三界会突生异象。
二十年前谢晏清陨落时,钟离正在自家院内看书。
婢女惊呼声响起。
“流星!”
卜时正是黄昏,怎会有流星。
钟离笑着摇头,当他抬头时却愣住了,连书何时从手中滑落都未曾察觉。
那时正是冬日,夕阳将红霞按落山头,绯色的天空与纯白的大地交辉相应,一颗接一颗的流星拖着长尾划过天际,留下优美的弧度。
这是仙人陨落的场景。
钟离瞪大眼睛,他从未见过如此异景,震惊之余心头也升起一抹好奇,是哪位上了年纪的大乘期修士陨落了?
后来才知,竟是玄顷宫宫主谢晏清自尽了。
这件事在当年可是引起了不小的波动,人们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谢晏清因和自尽。
最后玄顷宫宣布的结果竟是因练功走火入魔,明显疑点重重的事件落得这样一个结果,并不能能使众人信服。
回忆如洪水般涌来,沈曦和想起了那个缠绕他二十年的噩梦。
沉云台是谢晏清在玄顷宫的居所。
当年他匆忙赶到沉云台,却只来得及见到谢晏清如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欲坠,手中的风眠从他手中无力的脱落。
沈曦和的面孔甚至呼吸几近冻住了。
“谢晏清—”
沈曦和跌跌撞撞上前接住谢晏清的身体,看着不断从谢晏清身体内涌出的鲜血,手足无措极了。
鲜血犹如点点梅花般染红了谢晏清胸前的衣衫,他手忙脚乱的竟用手去捂住伤口,可他的手却也沾上了许多血迹。
谢晏清的头靠在沈曦和的胸前,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在慢慢消散,混沌中似是有人在用灵力为自己滋养灵根,他微微睁开双眼却看不清眼前这人到底是谁。
沈曦和完完全全愣住了,他从未想过,强大如谢晏清,也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流着血,毫无生气的躺在他的怀中,仿佛一只破碎的布娃娃。
谢晏清听见有人叫自己,声音很耳熟,但他没力气去分辨这人究竟是谁。
他很累很累,他想,就这样结束了吧。
恍惚间谢晏清好像又看见了那个一如既往身着玄色衣衫的人,他强忍着伤口的痛意,长睫轻颤,艰难的露出一个笑容。
而见惯了眼前人清冷高不可攀模样的沈曦和,也是第一次见到谢晏清笑得如此明艳。
他就像是开在沉云台的一株冰昙——疏离、清冷却又美得惊心动魄。
“你知道我此生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
“什么?”沈曦和下意识问道。
“救了你。”
每一个字落在沈曦和的耳中,都清晰得可怕。
“救了谁?”他的呼吸一窒,颤抖的手却还在坚持着为谢晏清输送着灵力。
“这辈子,我谢晏清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救了你。”
谢晏清像是没听到沈曦和的话一般,他看着眼前的虚无,喃喃自语。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我后悔救了你。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沈曦和心脏几乎停了一瞬,他没办法去分析刚才那些话谢晏清是说给谁的,因为下一刻,靠在他胸前的身躯已经软了下去。
一瞬间谢晏清的身体化作无数流荧飞散开来,天边也跟着降下一道道流星。
不知从何处飞出千万白色的盛放着的昙花,犹如闪着光的蝶群随风而去,从高高的沉云台上掠向被白雪覆盖的大地。
与此同时,三界所有的昙花竟一瞬间开放。
沈曦和这才发现,谢晏清种在沉云台的冰昙,竟全都开了,一朵,两朵,三朵越来越多花用力舒展开它们洁白的花瓣。
洋洋洒洒的,蔓延到整个沉云台,把天空都染的纯白无暇。
沈曦和整个身形顿住,看着四散开来抓不住的流萤,身形一晃,无助的跪了下去。
谢晏清幼时灵根曾受损过,为了能继续修炼,他炼化了三界极其稀有的冰昙,与自己的灵根融为一体。
可谢晏清陨落这天过后,沉云台的冰昙却再也没开过。
后来,过了许久许久,沈曦和才明白,谢晏清是真的死了。
他是在怪他?
就连临终前都把话说得这么决绝。
沈曦和收回看向远处的目光,他抬手召出闪着光的魂灯。
钟离呼吸一窒。
“你居然”
魂灯以寿命为引,需每时每刻滋养着,方能保住魂灯里的那抹残魂,令它不得消亡。
“这是何苦。”
修士虽生老病死比常人缓慢,但这样日日折损寿命,灵根会受到损伤。
“他在怪我他一直在怪我。”
向来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剑宗宗主沈曦和自嘲般扬唇,虽是带着笑意,却比哭还可怕。
是他害死了谢晏清,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在时间的河流之中,近乎恒久的思念在沈曦和的灵魂中蔓延。
他踽踽独行,究竟过了多久,久到记忆的枷锁都生了锈,他却始终走不出来。
实力、权利、苍生跟谢晏清比起来,这些都不再是他的追求。
他只想要他。
不惜任何代价。
“魂灯亮着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钟离的脸上划过一丝诧异。
接下来,男人的话却将他的猜想给坐实。
“他就在天星城。”
“我会将他寻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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