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傅府回来后,李云祈变得越发沉默寡言了。他昼夜不分地习字练武,博览史书典籍。反观他的二弟李子翊,只比他年长了一岁不到,却如同乳臭未干的小儿一般,常常调皮捣蛋。
如今还和太傅较劲儿呢。他逮着机会就捉弄太傅,墨驰常常为此头疼不已,多番在御前告状:“陛下,二皇子未免太过顽皮,老臣实在是管教不来,还望陛下收回成命,给他换个师父教吧!”
李择善坐在尊位上,右手靠在龙椅扶手上,揉着额头,面露难色:“爱卿,朕也无可奈何呀,翊儿是顽皮,朕跟他母妃管过许多次,他不听啊!你学识渊博,人人都赞你学富五车,怎么可能教不好区区一个顽皮小儿?”
太傅推脱:“陛下……陛下,我这……这,不行啊。”
正当墨驰欲上前争辩,皇帝就借口有事,起身出了殿门:“爱卿,朕相信你!!教好了翊儿,朕给你赏银!!!”皇帝陛下小声嘟囔:“这孩子,不知是随了谁,朕当年勤奋刻苦,钻研经书。他母妃也是清心寡欲,一心只念佛祖经文。翊儿怎的半点也不文静啊?也不学学他皇兄。”
墨驰无语。说白了就是教不好,没赏银呗,教不好丢名声不说,还做了苦力,替陛下担了教育子女的责任,白白受了一个父亲的气。
这年头,难啊!
太傅一路叹息着出了宫。
同一个父皇的儿子差别怎么这样大啊?二皇子吊儿郎当对每个人都嬉皮笑脸,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宫里的侍女甚至各宫的娘娘没有一个是不曾受他捉弄的,碰到个女子都要上前说笑逗弄一番。就连老嬷嬷都常被他说得面红耳赤,老木逢春。
大皇子却心有所属只对一人情有独钟。
御花园结香亭
“您这样经常来看我,先生的课业不会很重吗?”
“我聪明,做得快。况且是为了你,怎么会不做好呢?”李云祈眉眼间呼闪着些许狡黠。
本是给人以冷硬感觉的长相,此刻也很是灵动。
就好像是天生的妖孽,浑然有摄人心魄的力量吸引着沈伊人沉醉其中,难以自持。
“梅溪,你压着我了!”这是被刻意压低的声音,分辨不出是谁的。
“林不怀!我看不到了!”是梅溪的声音,活泼而尖细。
“看不到就听!别挤我!!”蹲在草从里躲着沈伊人和李云祈的是他们的侍女侍卫。他们不约而同的扶额叹气,蹑手蹑脚地走到草丛后面,大喝一声:“啊!!!!”
在推搡着争执的林不怀和梅溪被这吼声唬得身躯一颤。
梅溪见是自家姑娘,抚着心口顺气:“我的天爷啊!姑娘,您可吓死我了!!”
林不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迅速站直了身子,装腔作势地咳了两下:“咳咳……嗯嗯……咳咳咳。”
沈伊人与李云祈哭笑不得,苦笑着对视一眼,眉头中满是无奈。看到这两个活宝,他们竟双双无可奈何,齐齐仰天长叹。
“姑娘,殿下!我们这就消失,你们继续!!”两个人逃命似的,瞬间消失不见。
这速度堪称迅猛如雷电。
没了闲人打扰的一对鸳鸯,乐陶陶。
沈伊人问道:“殿下,您最近读了些什么书啊?”
李云祈偏着头笑,一双剑目折射出的光线分外柔和:“无它,不过杂书一二。最近读的是《诗三百》,几百年前,有人与有相同的心境,这是特别的感受。”
沈伊人点头附和:“着实如此,每每翻阅古籍,闻着那陈旧的味道,臣女就会联想到几百年前,甚至一千年前,有人与臣女做了相同的事,很奇妙。”
“没错,红尘就好像一个圆圈,万物沿着一定的规律,在这个圈内循环,周而复始,生生不息。”李云祈感慨道。
沈伊人拨弄着禁步上的珠链,好奇地问:“那您喜欢《诗三百》里有关雎鸠的那首爱情诗吗?”
“喜欢啊,我最喜欢这一首了,含蓄而内敛,直白而真挚。最爱这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也学沈伊人那般拨弄自己的香囊。
沈伊人笑着说:“君子所见略同。”
李云祈给了沈伊人一本《诗经》:“你看看吧,我在上面写了我的拙见,请老师批阅一下”
沈伊人被逗得脸红了:“殿下,臣女不敢当。臣女无才无德,怎敢做殿下的老师。”
李云祈装作生气了:“不行!我说你当得起,你就当得起!小娘子,看看我的好吗?你写一点你的看法在上面行吗?”他说着说着还拉着沈伊人的衣角晃了晃,好像一只小狗啊。
沈伊人红着脸:“殿……殿下,臣女答应就是了,您大可不必如此……此说话。”
得到了她的应允,李云祈将《诗经》塞到沈伊人手里就跑了:“好好看噢!我等着你来还书!”
余下沈姑娘一人对着他的背影傻笑。
凤仪宫内
皇后娘娘站在书案旁静静地练字,皇帝李择善坐在一旁看着。
李择善缓缓开口:“桦儿,我可以立咱们的祈儿为太子了吗?”
梧桦握着毛笔的手顿住了,在纸上留下一团墨迹:“陛下,臣妾说过,不愿祈儿为太子,更不希望他在你我二人百年后称帝为皇,这对他不公平。”
“他应该有的是我奢求不到的自由,我只希望他这一生,平平安安,与一有情人共度余生罢了。作为一个母亲,我更希望他幸福,而不是整日为了朝廷勾心斗角之事烦恼,也不是让他整日因为后宫争斗而愤怒。”
皇帝放软了语气:“桦儿,朕说过会给他一个干干净净的朝廷,也会给他选择心爱之人的权利,你怎么就不信我呢?桦儿,我爱你们啊!”
“祈儿志向远大,他想国泰民安,体察百姓,舍己为人,他具有一个帝王应有的品质,他会是一个好皇帝的。桦儿,你信我。”
梧桦狠狠摇了摇头:“不!你不在乎我们,你在乎的是你自己,是你李氏的江山!你口口声声说爱我,我要的,你不给;我不要的,你全丢给我。我在这宫里边儿,很是痛苦。我不想让我们的孩子,受你我二人受过的苦,皇帝,你明白吗?!”
不知道是不是李择善的错觉,他好像在这个他爱了十几年的女人身上感受到了透心凉的绝望与无助。
他还是坚持说:“桦儿,你暂时不能接受我理解,我给你时间,我等你答应我。”
梧桦撕烂了才写的宣纸,眼眶通红,仿佛临近崩溃:“我说了不想他做皇帝,你为什么就是听不懂!你走!你走!!”
“好,好,好!我走!桦儿,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才能让他实现自己的报复,他会是一个造福万民的好帝王的,你要为苍生想想啊!”
李择善离开后,梧桦屏退了宫人,她仿佛丧失了所有气力,跌在地上无声哭泣,喃喃细语谁也听不到:“不……不能让他再受这宫殿的桎梏。我一个人痛苦就行了,我一个人为这天下牺牲就可以了,羌戌的先祖们啊!听到我的祈求吧!”
这苍生,仅她一人殚精竭虑,便罢了,做什么要拉上她的祈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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