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到现实世界后,秦泗迅速修改了时光机数据,再一次踏上时光旅途。
这一次,他来到了2002年的深秋。
那是一个很热闹的夜晚,远方的城市灯火辉煌,照亮了公园里的碎石路,也照亮了路上来来回回散步的人。
人工湖里有一眼喷泉,水花溅起,在霓虹灯下亮闪闪一片。
湖边,一条水泥台阶通往高处,此时上面有三个高低参差的身影,起起伏伏。
男人和女人,正将小女孩牵在中间,一步一步往上走,动作很整齐,一只脚同时迈起,又同时落地。
一阵秋风吹过,三个人突然停了下来。
“玩游戏玩游戏,小七要玩游戏!”
小女孩跳着脚嚷嚷道。
“好,那就老规矩!”
男人回应了一句,然后,三个人开始玩起了剪刀石头布。
赢了的人往前走一步,输了的人留在原地。
于是,在灯火的辉映下,三个人拖着长长的影子,不断挥舞着手臂,一人一步,缓缓往上挪动。
台阶下,秦泗正拄着拐杖,踮着脚,默默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多么熟悉的画面,秦泗记得很清楚。
因为这一幕曾在他脑海里出现过无数次,刻在他记忆的最深处,永远也不会褪色。
那是20年前,他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
他有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有一个温暖,并且每个人都相互珍爱的家,并且不必为生活发愁。
那时的他,唯一的愿望就是让这样的生活不被打破,让家人永远陪在他身边,别无所求。
现在想想,要是能回到当初就好了。
“妈妈,为什么爸爸老是赢?”
小女孩天真的声音,再次传入秦泗的耳朵。
“你爸爸他耍赖,每次都后出!刚才不算,赶紧的老秦,马上给我后退10步,作为惩罚!”
“啊?我好冤呐!”
尽管嘴里不服,但男人还是屁颠屁颠往后退了10步,因为他早就和女人约定好,无论在哪里,无论在做什么,他们俩之中,必须时时刻刻有一个人守护在女儿身后,防止她摔倒。
就这样,短短几十级台阶,三个人走了很久很久。
在秦泗眼中,他们的每一个动作仿佛都变得很慢,很慢,慢得几乎快要定格。
是啊,他希望时间就此定格,永远也不要流走,即便他知道这只是一场虚幻的梦,但也希望永远不要从梦中醒来。
这样的生活,即便再平凡,再普通,也无所谓,他只想跟妻子女儿好好生活在一起,这便是他唯一的奢望,唯一的诉求。
可是下一秒,这无比温馨的画面却被猛然打碎,就像玻璃一样,瞬间碎裂,“哗啦啦”的,四处坠落。
“不要!”
秦泗瞪大了惊恐的双眼,极力伸出手,想要挽留眼前的一切。
可梦的破碎,就像命运带走人的生命一样,不可商议,无法违逆。
世界变为一团漆黑,他就这样茫然伸着手,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就像无依无靠的雨点,四处飘零。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他不停地摇头,不停地问,不停地抓心挠肺,只是眼前漆黑一片,空间安静,无人能给他答案。
再一次回到现实世界,继续修改时光机程序,继续下一次穿越。
“呼呼呼……”
光芒闪烁,耳边突然吹起了一阵风,一幅新的景象慢慢浮现在眼前。
2005年8月12日。
天空下起了大雨,雨水瓢泼而下,降临在夏日的京州。
滚滚乌云在天上翻涌,雷声阵阵,路旁的柳树随风摇曳,街头的行人纷纷跑到附近的商店里避雨,唯独有一辆掉了漆、露出了银色铁皮的小吃车。
它穿过茫茫的雨幕,淌过马路上坑坑洼洼的积水,朝着远处的幼儿园疾冲而去。
秦泗站在路旁的柳树下,大雨就落在他头上,他那脏乱蓬松的头发迅速被打湿,贴住了他的眼睛。
他没有找地方避雨,只是快速理了理眼前的头发,将目光投向那辆小吃车。
推着小吃车的女人,双脚交替踩踏着积水,荡起一圈圈涟漪。
没有雨伞,也没有车顶棚,雨水落在她头顶上,头发和衣服,都被完全打湿,紧紧贴着后背。
是苏瑄!
“瑄瑄!”
他扯开嗓子喊了一声,但声音直接被雨声和雷声掩盖,苏瑄完全没听到。
“瑄瑄!”
他继续喊着,同时挪动拐杖,迈开步伐,紧紧追了上去。
“哗啦哗啦哗啦……”
小吃车从路上的小河中淌过,速度却越来越快。
不多时,幼儿园的大门出现在眼前,一辆辆四个轮子的汽车停在门口,家长们举着伞,将孩子小心翼翼地互送进车里。
然后汽车割开雨幕,轰隆隆地驶向远方。
人群中,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孩正挥着手,远远地朝这边喊:“妈妈,妈妈!”
秦泗离得很远,但依旧一眼认了出来,那就是他的女儿秦七汐。
这时,苏瑄将小吃车停在路边,然后快步冲过去,一把抱起小女孩,紧接着弯下腰,将她护在怀里,任由大雨不断拍打后背,迅速回到小吃车旁。
小女孩自觉从妈妈怀里离开,一头扎进了小吃车的“车厢”里,那是苏瑄用来装食材的地方,只是每到下雨天,便成了秦七汐用来遮风挡雨的避难所。
“哇!你们看,秦七汐家里也有车耶!”
“她的车好潮流呀,她妈妈还亲自当司机呢!”
“哈哈哈哈……”
后方传来一阵阵阴阳怪气的嘲笑声。
那些都是秦七汐的同学,平时就爱欺负她,瞧不起她家里穷,瞧不起她上学没有豪车接送,瞧不起她的妈妈是个卖小吃的,瞧不起她没有爸爸。
秦七汐表面不在乎,是因为她害怕给妈妈带来心理上的负担,可一到夜里,或者坐在安静无人的地方,那些刺耳的声音就会浮现在脑海,深深的屈辱和自卑,就会爬上心头。
就如同此刻,她躲在小吃车的铁皮箱子里,捂着嘴,刷刷刷地流眼泪。
“呜呜呜……”
轻微的哭声,被哗啦啦的雨声所掩盖,隔着一层铁皮,外面谁也听不见。
除了秦泗。
那个小女孩,就好似在他耳边哭泣,声音直通脑海,每一次抽噎,就像一根锋利的针,扎透他的心。
“为什么他们都有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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