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中午，林湛用了间空教室，把拍摄团队的人都叫了过来。
因为是学生团队，总共五人，分工也不算太明确，录音和灯光都是一个人负责，制片和剪辑也是均分，林湛担任导演和编剧，团队里基本都是编导生，年纪最小的就是他从初中部找来的关北泽。
高中部下课早，几个人提前就到了。
林湛点了外卖，几人简单边吃边闲聊了会儿，教室的门被轻叩了下，少年背着相机挎包，从门外进来。
林湛向他招手，“来了？”
其他几人也懒散向他打招呼。关北泽淡颔首，走向他们，把剧本递了过去。
林湛接过来，随手翻了下，眼里闪过惊奇，“你还改了？”
关北泽垂睫看他，嗓音微沙哑。“不是我改的。”
林湛没接话，已经低头在看上面修改的笔迹了。关北泽放下相机包，坐在一旁。
团队里的人虽然都比他大，但也合作过几次，比较熟悉，有人打趣问他，“阿泽，黑眼圈那么重，学习压力很大？”
少年身形微顿，抬起眼，过了几秒，才低低“嗯”了声。
对方也没太在意，招呼他一起吃午饭，“中考随便考得了，你不是想走编导这条路么，又不用多少文化分。”
旁边的人用手肘怼他，笑道，“别带坏小孩啊你。”
林湛还点了奶茶，有人将袋子打开，一人分了一杯，到最后袋子里还剩下一杯。
关北泽不喝这种东西，几人都是知道的。
分奶茶的人愣了下，转头看向林湛，“你咋给阿泽点了？”
林湛头也没抬，继续看着剧本，“不是给他的。”
那人不太理解地挠头，耸耸肩，也没多问。
过了半晌，林湛终于抬起头，看向关北泽，直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牛逼，就按你改的这么拍吧。”
教室里气氛一静，只有关北泽神色依旧，淡淡抬睫，又重复了遍，“不是我改的。”
林湛皱了下眉，“那是谁改的？能直接用吗？没侵权的问题吧？”
“直接用吧。”关北泽顿了顿，“朋友改的。”
林湛眉头松开，脸上表情也豁然开朗起来，又拍了拍他，“下次你这朋友也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他很快把剧本上修改的想法和几人都复述了遍，获得众人的一致同意。虽然剧本的修改量不算大，但也需要时间，林湛想了想，先安排了起来。
“其他演员我都联系了外校的，”他说，“但女主我有点儿想用初中部的一个学妹。昨天看到她，觉得气质特别符合。”
关北泽看向他。
林湛喝了口奶茶，侧头，正好撞上关北泽的视线，“是你们初三的级花，六班的，你认识不？”
少年漆眸漾起的些许波澜平静下，语气依旧平淡，“不认识。”
“行吧，”林湛也没太在意，“我约了她晚上来试镜，你到时候把相机带过来，还是这间教室。”
负责灯光的人抬起头，“我要不要一块来？”
林湛想了想，正要点头，关北泽轻出声打断。
“不用，”他看着对方，话语简洁明了，“让她试第三场，自然光，场景也不用换。”
第三场要用到的服化道最少，长镜头一镜到底，但却是最需要演员传递出情感层次的一场。
林湛恍然，点了点头，“可以。”
开拍前耗费的人力物力越少越好，几人也表示同意，很快比了ok。
简单把之后的安排规划完后，一行人收拾了下桌面，一起离开。
到了楼下，几人要回的班级各不相同，很快分别。林湛提着那杯多出来的奶茶，几步跟上关北泽，“我跟你一块去初中部。”
关北泽脚步微顿，等他跟上。
脱离了工作状态，林湛又恢复日常轻佻不正经的模样，边解释，“昨天答应了请学妹喝奶茶，给她送过去。”
关北泽垂睫，低头看了眼手机。
他点开聊天软件，点进去一个手绘的小狗头像里，把对方从黑名单中移了出来。
林湛还在继续刚刚的话题，“说起来，我昨天去参加你们元旦晚会，才发现初中部那么多好看的妹妹。”
关北泽没怎么听他说话，脚步未停，屏幕在聊天界面停留了几秒，很快熄灭，被他放进相机包。
他快走到班级门口，林湛还在跟着。
他皱了皱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放慢脚步，转过头，看向林湛。
“你要给谁？”
林湛笑着：“就你们班闻千喃啊，昨天托人家给你送剧本，不得感谢一下。”
少年的脚步彻底停下了。他转过身，隔在了班级门口与他之间。
关北泽表情与平时无二，漆眸淡淡看着他，“我帮你给她吧。”
“这哪行啊，”林湛眨着眼拍了拍他的肩，“这种给学妹送的奶茶当然要手把手地送，然后听学妹说谢谢学长…”
林湛话端一停，看见面前少年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冷了下来，看他的眼神也添了几分疏离。
他这人一直没什么正形，在学校里没事就喜欢勾搭些漂亮的女生。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幅德行，关北泽也从未对此说过什么。
林湛没把话继续说下去，在他愣神的这片刻功夫，少年抬手，将奶茶从他掌心勾下，自己提着。
“我一会把钱转你。”关北泽轻拍了下他的肩，语气恢复平静，甚至抬眸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谢了。”
林湛还没反应过来，等少年已经进了班级里，他才意识到不对。
他给学妹的奶茶，他给什么钱。
还跟他道谢。
……
闻千喃因为被关北泽拉黑了，整个人又抑郁又愤懑，整个上午都无精打采。
她偷偷把手机带到学校里，每一节下课都给关北泽发一个可怜又可爱的表情包，每一个都没发送成功。
她也来气了，盯着那一排没发送成功的可爱哭哭表情，十分幼稚地又发了一个诅咒型的表情包过去。
是一只小兔子在拿着魔杖施法，配字【看到表情包的人变猪】。
她看着那个表情包，心情好了一点，哼着小调抬起头，就撞上一双没甚情绪的眼。
关北泽站在她座位面前，手上拿着手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闻千喃懵了一下，顿时开始心虚，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刚发出去的表情包。
发送成功了。
关北泽把她从黑名单里移出来了。
“……”
闻千喃一时不知是悲是喜，边收起手机边强颜欢笑地抬起头，“毛毛你把我从黑名单移出来啦…”
关北泽面无波澜，将手机屏幕翻转，正对着她。
“这表情包，”他顿了顿，“你自己看不到？”
闻千喃懵了下，认真地低头看了两眼那个表情，“看得到啊？”
关北泽没说话了，似是懒得开口，眼里轻嘲的情绪明显。
闻千喃又认真地读了一遍那个表情，忽地一顿，醒悟过来。
看到表情包的人变猪。
她也能看到。
言下之意不就是——
闻千喃立刻从抽屉拿出手机，撤回了那条信息，嘟着嘴，“我以后再也不用这个系列的表情包了。”
少年淡嗤了声。
“蠢。”
他走上前，把手上的奶茶放在她的桌角的位置。
闻千喃抬起脑袋，愣了愣，杏眼里顿时星光闪闪，几乎是以不可思议地语气，望着他问，“毛毛，你给我买的吗？”
少女抬起头，昨天似乎也没睡好，眼角有些红红的，像四月里的桃花，却一点都不妨碍她眼神里直直透出来的期待。
明明只需要说出林湛的名字，解释是他给的，一句话就能说清的事情。
不知为何，在此刻却像是字字都含着刀子，堵在嗓子眼，一个字都难以说出口。
关北泽看着她，喉结轻动，半晌，没有作出任何回答。
闻千喃权当他默认了，欢呼一声，抱着那杯奶茶像是抱着个孩子，“好耶——！毛毛给我买的奶茶！我要告诉全世界毛毛给我…”
“……”少年适当地捂住她的唇，“闭嘴。”
闻千喃眼眸亮亮，用力点头，隔着他的手背，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姿势。
等他把手松开了，她又抬起眼睫，搓着手小声问，“那我发个朋友圈？”
她用可怜兮兮的语气，眼尾微微下耸，压低嗓音，莫名就带点撒娇的意味。
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开心，整个人都焕发着光芒，如果有尾巴，此刻也要翘到天上。
他收回视线，微微偏开头，抬手遮了下唇角。
“随你。”
闻千喃立刻兴奋地举起手机，对着奶茶三百六十度开始拍照。
没再多说什么，关北泽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他低头，在抽屉点开和林湛的聊天界面，指尖轻动，在转账处，输入了三位数，轻触发送。
林湛回的很快，【？】
【奶茶18块】
【你转我200？】
手机弹出了提示，关北泽返回朋友圈的界面，看到小姑娘一分钟前发送的新朋友圈。
他唇角不经意地扬起几分，慢悠悠地点了个赞。
接着，他返回和林湛的聊天界面，指尖微顿，给他发了四个字。
【谢谢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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