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千喃毫无防备地被她压倒,后背撞到长凳的瞬间,脚腕处的撕扯感也立刻传来。
长凳被整个撞翻在地,发出巨大的响声,她的毛绒外套掉进地上的脏水滩里,礼裙的裙摆也被同样摔倒的级花扯着,发出布料撕裂的声音。
试衣间里其他同学听到响动,立刻出来了,有的衣服都还没穿好。众人向外一看,就见到级花半倒在闻千喃身上,旁边的裙摆被扯破一大块口子,星星挂坠散落了一地。
很快有女生上前去扶起闻千喃,第一眼就看见她白皙的脚踝泛起青紫色,倒吸一口冷气,“小千,你没事吧?”
级花撑着地面,慢慢地转过身,脸上挂着泪,神色慌乱,也伸手去扶她。
闻千喃只觉得痛,脚踝处钻心窝地疼,一时半会完全无法开口说话。她站不稳,大半的重量依靠在那个女生身上,转头看向自己的礼裙。
那条她和闻衍花了好几个夜晚做出的礼裙,已经完全不能看了,撕裂的口子像丑陋的獠牙,堆积起来的布料又是像被人遗弃的破布娃娃。
又有几人过来扶她,看到这场面,很快做出了判断,开始和级花吵,“你怎么推人啊!”
不少姑娘还惦记着级花之前选礼服的时候抢了最好看的那件的事情,更借着这个发泄情绪,“小千的衣服都被你扯坏了,你故意的吧!”
闻千喃转过头,闭上眼,慢慢地从脚踝处的疼痛感中缓过来。
她的节目是中间,就在级花的节目之后几场。级花的节目已经结束了,就算加上中间还有主持人的串场词和抽奖环节,离她的时间也没剩多少。
周围的人还在指责级花,骂的人也越来越多。级花只是垂着脸,低声啜泣,一句话也不说。
闻千喃没去看她,抿了下唇,借着周围扶她的人的力气,慢慢挪到礼裙边,把它捡了起来。
她的礼裙很多地方都是自己缝的,费了很多心思的裙摆就是一处,所以也没有那么牢固。闻千喃看了眼的裙摆,用了些力气,干脆全部扯了下来。
长裙变成了中短裙,还有些被扯下来的线头,但垂在裙摆边,莫名像一圈流苏。
闻千喃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低头把散落下的星星挂坠捡起来,绑在扯出的线头上。
意外的很合适。
周围的女生看着她的举动,也渐渐停止争吵,低头帮她捡挂坠绑在礼裙上。
很快,礼裙的边缘坠着一圈星星,长短不一,但别有不一样的感觉。
闻千喃抓紧时间,边开始脱羽绒服外套,边和周围的女生说,“大家能不能帮我换一下衣服,我现在脚还有点使不上劲。”
女生们连忙点头,又搬了凳子给她,边帮她脱衣服下来,穿上那条黄色礼裙。
小姑娘身上一点都不见肉,纤瘦,吊带堪堪挂在细嫩的肩头,后背蝶骨突出,脊柱曲线凹陷。
长裙变成短裙,反而更衬她身材,又细又白的小腿露在外面,张扬又性感。
换好裙子,闻千喃脚踝的疼痛感也渐渐变得麻木,她弯下腰,试着把扭伤的脚放进皮鞋里,还能穿得进去。
她快速地把另一只鞋也穿好,扶着旁边的女生,试着站了起来。
星星只掉了一只,其他都完好地系在裙摆上。
虽然远没有之前的效果好,但她想要的感觉仍然还在。
披肩也已经湿透了,不能穿。旁边女生摸了摸她手臂,眼神担忧,“小千,你不冷吗?”
闻千喃愣了下,摇摇头,甚至还笑了笑,半认真地说,“可能是热血澎湃。”
她这会儿真感觉不到冷,大概是刚刚那一下疼麻了,手脚都是热乎乎的。
有人反应过来,“小千,你还上台吗?和老师说一声然后去医务室看看吧?”
闻千喃轻眨眼,在这时候,才低头看了眼级花。
级花也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眼里含泪,红着眼圈对视上她的视线。
闻千喃眼睫垂下,边撩起头发扎成高马尾,抬起头,开始大步向前走。
她感觉自己现在肯定很酷。
于是也很酷地边走边说,“当然要上台。”
她想了想,又淡然地加上一句,“我就是瘸着上台,也可以很好。”
-
以前读小美人鱼的故事的时候,闻千喃就一直在想,书里说小美人鱼走在陆地上跟走在刀刃上一样,该有多疼。
她走上舞台时,很快就体会到了这种钻心的疼痛。
那只崴了的脚踝仿佛不属于她的躯体,怎么走都别扭,每一次抬脚落脚,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好在离舞台也不过几十步路。
舞台的灯光落在她身上,将裙摆的星星点上细碎的光,也在她杏眸里染上色彩。
小姑娘的服装颜色和体态都让人眼前一亮,顿时响起了掌声。她大方地面向观众席,鞠了一躬,转身在钢琴前落下。
因为脚崴了,闻千喃没法使用脚踏板,索性放弃,就用钢琴原本的音色。
她指尖轻轻落在键盘上,淡淡地深呼吸,在三指按下第一个和音之时,红唇靠近麦克风。
唯一的一束光落在她身上,金黄的裙摆闪着细碎的璀璨,衬得她皮肤白皙又光洁。
她唱的是《追光者》。
但在舞台上,她仿佛成为光本身。
少女声音清澈,却不高,像是低声倾诉,又像是深情告白,微卷的头发扎成高马尾,碎发随着弹琴的动作轻轻散落在天鹅般的肩颈上。
因为极其喜欢这首歌的歌词,闻千喃是真的代入了情感在唱的。她唱到“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时,脑海里不自觉浮现的,就是日常里她跟着少年的画面。
演唱流畅又动人,没出现一点意外,她轻而易举调动这全场的氛围,将所有人带进她唱出的故事里。
所有的目光聚集在舞台上,直到琴键最后一个音落下,才响起如雷鸣般的掌声。
班上同学在台下高喊她的名字,闻千喃微垂眼,轻呼出一口气,面向舞台,扬起一个明媚的笑。
不知哪个男生在人群中喊了一声“老婆”。
阵阵笑声响起,校领导原本满意的面孔微微一僵,旋即更热烈地鼓掌,试图掩盖这一插曲。
闻千喃也忍不住跟着笑了一下,她放松下来,微微吐气,正想撑着钢琴站起来的时候,才察觉不对劲。
她那只伤到的脚已经麻了,完全使不上力气。
闻千喃笑容凝滞,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试图让它听话点,但不管用。
她需要快一点下台,因为下一个节目还需要布场,她一直在台上也容易被大家看出不妥。
她微低着头,皱起眉,看着那条不争气的腿,完全没有办法的时候,身后有人伸手扶起她的胳膊。
她抬起头,是林湛。
林湛穿了西装,出现在舞台上也不显得突兀。他向她眨了下眼,示意她搭着他起来。
闻千喃扶着他站起,站在里侧,靠在他搀扶下了舞台,她走路完全是瘸着的了,但被他挡着,台下看不到。
两人肩并肩下台,像是事先安排好的一般。
下了台,她很快松开林湛的手臂,眼神感激,“谢谢学长!”
“没事,”林湛笑了下,给她搬了张凳子,抬了抬下巴,“你先坐。”
“我帮我同学替下半场的主持,”他又和她解释,“所以才穿成这样。”
闻千喃点点头,实在是走不动了,乖乖在他搬的凳子上坐下。
这里是后台下场的地方,闻千喃东西都还在候场区,她想了想,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他,“学长,你能不能帮我拿下我的手机,就在候场区一个水粉色的…”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林湛身后,关北泽拎着她的书包,右手搭着那件羽绒服,从门口的位置走进来。
闻千喃眼睛瞬间一亮,她现在最想见到的人就是他。
她下意识就想叫他,才注意到关北泽的面色冷漠至极,薄唇紧闭,漆眸不带半点温度。
整个后台的气压似乎都随着他的出现降低。
闻千喃默默地闭了嘴,偷摸抬眼打量他,关北泽走向她,把手上的外套递过去,“穿上。”
闻千喃咽了咽口水,有些忐忑地接过,“哦”了一声。
林湛在一旁看着好笑,轻咳了声,“阿泽,我先回去了,一会儿还要主持。”
关北泽抬眸,淡淡颔首,“谢了。”
林湛笑着和闻千喃挥了下手,没继续多呆,转身向门外走了。
后台只剩下他们,闻千喃在台上还没觉得冷,此刻少年站在她面前,她却只觉得气温几乎要降到了零度以下。
背后舞台上还放着喜庆的音乐,却丝毫不影响里面的僵持气氛。关北泽墨黑色的眼眸一点情绪都不外露,她也完全无从猜测。
闻千喃草草地将羽绒服套在身上,可怜兮兮地抬头看他,扯他衣摆,“毛毛…”
关北泽垂下眼,凝视着她,半晌,在她面前单膝跪地,将羽绒服的拉链扣上,一直向上提至她脖颈之下。
他视线微抬,对视上那双清凌凌的杏眼,闻千喃眼睫轻眨,刚要说再叫他一声,对方就冷冰冰地扔了三个字。
“别叫我。”
“……”
是真的被他的语气凶到了,闻千喃一噎,闭上了嘴。
把她换下的几件衣服塞进她的书包,关北泽又从她书包侧面的格子里拿出手机,递给她,神色依旧冷淡,“你哥一会来接你。”
闻千喃愣了下,接过手机,心情瞬间差到极致,不满地撅起嘴,“你为什么跟我哥说,我哥肯定要骂我,说不定还要揍我,我爸就不会。”
她都能想象出闻千风知道她脚崴了时候暴跳如雷的模样,见了面还会奚落她好一阵,把她说成一无是处走路都能崴脚的小屁孩。
关北泽正低头看着她脚腕的伤势,闻言,微微抬眸,漆黑的瞳仁看向她。
他指腹很轻地落在她已经肿起的脚踝,动作像是羽毛,话语却像是带了尖锐的刺。
“别说你哥,”他面无表情,“我也想骂你。”
闻千喃睁大眼,不敢置信他居然会和闻千风站一边。她本来就因为闻千风一会儿的数落心情极差,现在他也要骂她。
他完全不夸她刚刚表现得多么坚强多么棒,也不问她脚腕疼不疼,更不在乎她刚刚是怎么摔倒的,对她又凶又冷,还要骂人。
她看着半跪在自己眼前的少年,一瞬间真的觉得他真的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犬,冷血又残忍,一点都不近人情。
闻千喃收回自己的脚,整个人往后缩。
关北泽微抬头,就看见小姑娘把脸埋进棉袄里,只露出一双清凌凌的杏眼,受伤又委屈地看他。
“你别碰我。”
作者有话说:
迟到了!!!果咩纳塞!!!给宝子们塞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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