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千喃身体从小就差,换季一定会感冒,昨天又只穿了那条礼裙就上台,症状来的又凶又猛。

    她哪儿都不舒服,昏沉得难受,但还是很清楚地记得,两个人昨天还在闹矛盾。

    她慢慢地偏头,抬眼看他,有点不确定他问这句话是不是在示弱求好。

    毕竟没什么类似的经历可以参考。

    她低着头,嗓子有些干,闷闷地“嗯”了一声。

    徐意放心下来,把她的外套给她披上,“那我帮你跟班主任请个假,你直接跟你哥说一声还是怎么着?”

    闻千喃思考不过来,皱着眉埋在手臂里。关北泽直起身,淡淡看她一眼,“不用了。”

    徐意不知道他是回的哪句,少年已经上前,拎小鸡似的把闻千喃的胳膊抬起来,穿进外套的袖子里,又把另一边也穿上。

    他背朝着她单膝着地,两手在旁边护着。闻千喃揉了揉眼睛,侧过身,乖巧的柔软小猫似的。趴在他的背上。

    一点犹豫都没有,人难受的时候,下意识就会往心安的地方上靠。

    她趴在少年的背上,感觉和昨天的谁都不一样,没有陈道涛那种厚实滚烫的感觉,也不是闻千风背上的那种安全感。

    少年劲瘦,背上校服隐隐透出肩胛骨的弧度。她皱起眉,歪了下脑袋,嘴唇也不不知道往哪贴,很难受地小声抱怨,“…你背上的骨头硌的我好疼。”

    “……”关北泽将人往上托了点,直起背,“别勒那么紧。”

    小姑娘不情不愿地把抱着他脖子的力气松开了些。

    徐意乱往闻千喃书包放了些课本文具之类,把书包拉链拉好,本来想说陪他们下去,又抬头看了眼两人,忽然感觉不是很必要了。

    她目送着关北泽背着她出去了,叹了口气,回到自己座位上。

    班主任后脚就进来了,她抬起头,正好和他说一声,“老师,小千今天不舒服,可能得请个假。”

    班主任看她一眼,“我知道,刚刚已经请过假了。”

    徐意有点愣,听到他又开口。

    “我来是另一个事情。”班主任顿了顿,向她招手,“你过来一下。”

    徐意眨眨眼,细想了下自己最近也没犯什么事,还是走了过去。

    班主任问她,“知不知道昨天小千的脚怎么崴了?”

    徐意立刻就嗅到了一丝有隐情的味道,眼珠一转,点了点头,神色也严肃起来,“嗯。”

    班主任脸色难看,“真是六班那个沈昭茜推的?”

    沈昭茜是级花的名字。徐意瞬间反应了过来,心里暗骂一声,无比肯定地点头,“绝对是她。”

    班主任抿着唇,开始沉默了,似是在思考。徐意抓心挠肝地想多知道些细节,正打算再试探几句,就听到他说,“你可千万别把这个事情说出去。”

    “要有大局意识,”班主任看着她,“昨天领导对晚会可满意了,不要再弄出这么个事情来。老师会替她做主的。”

    “……”徐意无语至极地看他。

    但她也知道他就是这么个人,懒得和他多说,于是趁最后的机会打听了下信源,“我保证不说,不过老师,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有人直接告到级长那去了。”班主任扯了扯唇,“具体也不知道是谁,但那天演出的好几个女学生也说亲眼看到了,愿意作证。”

    徐意“哦”了声,他又叮嘱她,“反正你管好你自己,别到处乱说就是了。”

    徐意眨了下眼,“放心吧老师,我这人嘴最严实了。”

    -

    另一边,关北泽背着闻千喃到校门的时候,递给保安两张放行条,在路边拦了辆车。

    他蹲下,让闻千喃用一只脚先站着,在搀扶着她让她坐在后座。

    车内摇摇晃晃,空气闷沉,她闭着眼,哪都难受,缩着身子窝在窗边。

    过了会儿,有点凉风吹了进来,很淡,像是轻抚,把车内的陈旧的空气驱散开。

    她靠着窗户,闭着眼晕晕沉沉地就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脑袋边儿上不是靠的窗户,是关北泽的肩膀。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靠过去的,呆呆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对方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态度。

    …看来是她自己靠过去的。

    她揉了揉眼睛,直起身,在他付钱的时候看了眼窗外,不是他们家那边,而是医院。

    她瞬间清醒了,带着很浓的鼻音扯住他衣袖,“我不打针。”

    关北泽收回手机,掀起眼皮看她。

    “不打,”他语气平淡,“开点药。”

    闻千喃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看着他,神色犹疑,“你说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

    关北泽皱了下眉,微不耐,“我不骗你。”

    她抓着他衣袖的手这才松开了,一根手指一根手指谨慎地松开。

    等她松了手,他才照着原样背着她,挂了号,在急诊门口等。

    急诊排队的人还挺多,他们在门口的等候椅上坐,闻千喃还不舒服着,但闻到医院里那股消毒水的味道,睡意就已经完全没有了。

    她撑着沉重的眼皮,脑袋漫步边际地胡思乱想,忽然想到了什么,侧头看关北泽。

    她张了张嘴,又咽下那个要脱口而出的字,改口叫他,“关北泽。”

    他低头觊她。

    这三个字从她嘴里蹦出来是真不习惯,像三个硬生生拆开的东西,拼凑不成什么完整的意思。

    “你刚刚说你不骗我,”她眼皮子渐渐耸撘下来,“包不包括你之前说,我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关北泽扯唇,不知道她刚刚撑着脑袋在那神游半天就是想这个。

    他没直接回答,只是收回了视线,声音轻了下来,“没骗过你。”

    “骗人,”闻千喃立马睁开眼,小扇子似的眼睫翘起,“你之前还跟我说,你的相机没电了,之后有电了,你又骗我说是是太阳能的。”

    “……”

    这都猴年马月的话了,关北泽没甚表情看她,“你还挺记仇。”

    闻千喃眼睛轻轻眨了一下,像是在消化他说的话。

    “我不记仇的呀,”她半晌慢吞吞地说,“因为是你说的话,我才记住的。”

    关北泽微微一静。

    他视线落在小姑娘有些苍白的脸庞上,不知道她怎么就能将这种话轻而易举地说出口,情感好像永远都充沛又热烈,从不吝惜对他表达出来。

    “而且,如果我记仇的话,”闻千喃撑着下巴,脑袋一晃,“我们可能已经绝交了。”

    “……”

    又过了一会儿,里面叫了闻千喃的名字。

    两人进去,医生简单看了下,没发烧,只是普通感冒,但因为她身体弱,症状格外明显些,建议她吊个盐水。

    闻千喃摇摇头,“不打不打。”

    关北泽也没说什么。

    医生开了药,他让她在楼下坐着,又把手机给了她,自己上楼去取药。

    等取完药回来,小姑娘还在走廊边上坐着,纤瘦的手心撑着下巴,难得显得乖巧又安静,那双杏眼也清澈漂亮,鼻尖红红的。

    她在低头看他的手机。

    关北泽在走廊边的自助饮水机里接了杯水,走回去,递给她。

    闻千喃乖乖地接过杯子,咕嘟喝了,又把杯子递回给他。

    她举起手机,嗓音听着润了些,带点鼻音,“你什么时候查的呀。”

    关北泽低头看了眼,是手机里的搜索记录,关键词都是崴脚后的应急处理一类。

    他接过杯子,坐在她旁边,“昨天。”

    闻千喃闷闷地“哦”了声。

    她头晕得厉害,嗓子也不舒服,其实不太想说话,但还是开口解释,“我本来想下个小游戏玩儿的…不小心就看到了,不是有意的。”

    关北泽看她一眼,“嗯。”

    闻千喃安静了一会儿,眼睫抬起,眸子也跟喝了水似的,能照出人影。

    “你昨天为什么不和我说呀,”她嗓子疼得难受,闷闷地看着他,“你不跟我说我哪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还以为你就只知道凶我,一点都不关心我。”

    “你要是告诉我了,我也不会跟你发脾气了,”她眼睫轻轻颤了一下,“但是你一直都不理我,晚上也不问我怎么样了,我真的猜都没地方猜,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不想跟你生气的。”

    “因为我很喜欢你呀,”她低下头,把手机还给了他,停顿了下,轻轻咳嗽了一声,“跟你吵架我也会难过的,你不理我我也会很伤心的。”

    关北泽心脏像是被蓦地被攥了一下。

    那两个字夹在她的话语之间,语调轻得像羽毛,轻而易举地被她说出来,却宛若磐石压在他心口上。

    那双眼瞳孔干净纯粹,不掺半点杂质,就只剩真诚和难过的情绪在,就这么正面看着他。

    她其实从来没遮掩过对他的情感,喜欢就明明白白地让他知道,好像生来就不知道害羞两个字怎么写的。

    周围熟悉不熟悉的一眼都能看得出来,这么多年也默认他们绑在一块儿了,他也习惯了身边总有个脸皮很厚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跟着。

    但他和她太不相同了,也做不到她坦诚又毫无保留。

    相机对准她的时候,他就发现她走路不对劲了,台下看见她脚踝的伤,看见她大冷天穿那么点衣服,一瞬脾气完全压抑不住,他还可以解释。

    但看见她被别的男生背着,看她贴在对方背上的时候,那种心情已经越了界线了,也解释不清了。

    连他自己都想不清楚,要怎么告诉她。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闻千喃的时候,其实是他刚搬到对面的那天,她大概没印象了。

    他搬着自己的东西下车,远远看到对门的房屋前院里,小姑娘花裙上沾了泥,头顶上却戴着顶碎钻的王冠,一个人在门口边玩儿,在阳光下笑得比他见过的所有小孩儿都要没心没肺又灿烂。

    后来她还跑过来了,蹦蹦跳跳地,来问他外婆要不要帮忙搬东西。

    外婆道了谢,面色冷淡地拒绝了她。等她走远后,外婆带着他进房内,低声地叮嘱,少和对面那家人来往,尤其别和那女孩搭话。

    她说那小女孩不太正常。

    他余光看向身后,已经看不见那女孩了。

    他垂下眼,跟在外婆身边,淡淡“嗯”了一声。

    对他来说,很多话是不应该说出来的,就像那天外婆跟他说的话一样。

    后来他在学校又看见了她,和在后院的时候判若两人,但他总是觉得,她应该是像那天一样灿烂的,活在阳光下温暖又热烈的。

    她确实是这样的人。

    闻千喃低着头,安静了片刻,似乎也知道等不到他回答,微微吸了吸鼻子,“我给我爸打了电话了,他一会儿就来接我。”

    “你先回去吧,一会要上课了。”她实在是不想说话了,哪都不舒服,眼睛轻轻闭上,“要是你逃课了的话,外婆肯定会罚你的。”

    她用手背轻轻擦了下眼睫,胳膊垫着,俯下身趴在膝盖上。

    好半晌,她都觉得他应该走了,但内心也很清楚地知道他肯定没走。至少是看着她被闻衍接上车了,他才会离开。

    她胡思乱想着,什么思绪都像漂浮在空中抓不到。须臾,她的胳膊被人轻轻攥住,略高的体温,隔着皮肤传下来。

    关北泽松开她的胳膊,在她面前,单膝着地,俯下身和她平视。

    他用手背碰上她的湿漉的脸颊,轻轻擦拭,声音很低地叫她,“阿喃。”

    闻千喃红着眼睛看他。

    他停顿了下,问她,“还生气吗?”

    闻千喃很可怜地点头。

    她说不出话,那双眼睛也替她说了,干净澄澈地望着他。

    想让他哄她。

    关北泽看着她,轻轻摸了摸她柔软的脸颊,喉结滚动,低哄她。

    “不生气了。”

    她给他做过的示范太多了,他微顿了一会儿,低声道,“昨天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凶你,对不起。”

    闻千喃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了,看着他,眼尾也一点点地翘起来,漾起笑意。

    他又瞧她,淡声问,“不生气了?”

    闻千喃从嗓子眼里闷闷“嗯”了一声,听着有点娇。

    本来就是个挺娇气的小姑娘,又是被家里人宠着长大的。

    关北泽心底一轻,看着她,神色也放松了几分。

    他想了想,抬起眼,检验似的,“再叫我一声?”

    闻千喃眼睫毛轻抬,浓密分明的,一双特别又水灵的杏眼看着他,舔了舔嘴唇,语调坦诚无比,三个字清脆地落出来。

    “关北泽。”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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