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千喃一百个愿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当然想!”
她想了下,还是起身想给郭柯敬茶,却被他抬手挡下了。
“别那么客气,”郭柯笑着说,“老师带学生,天经地义的。”
闻千喃心下一热,又坐了下来,“谢谢老师。”
郭柯又和她大概介绍了下自己目前在做的项目,是国外的人先找到他,想基于根河的一所学校,拍当地的学生如何走出雪地的故事。
根河常年大雪,零下为常态,拍摄难度也大,项目还只进行到试点阶段,正式拍摄得到年后。
他又和闻千喃分享了些自己过去写本子的经历,和徐禄丰那种望子成龙家长般的心态不同,郭柯是拿一种特别平等的心态在和她交流,仿佛朋友似的,两人也格外聊得来。
一顿饭吃到了下午,桌上的人大多都挺尽兴的,除了于庆。
于庆在郭柯说要帮闻千喃的时候,脸色就黑了一半,但还是给了他几分面子,在饭局结束后才走。
饭局散场,闻千喃又把徐禄丰和郭柯送上车,自己还是没逾矩到和两位老师挤同一辆车,站在路边等下一辆的同时,打开了手机。
她猜测郭老说的那个项目多半和关北泽回国做的是同一个,四舍五入,他们年后可能会一起去根河。
这件事儿让她到现在内心都还有点小激动,但她没想好要不要现在就和他说。
她想了下,还是先关心了眼前的事情,发信息问他,【你找到住的地方了吗?】
过了片刻,关北泽发了个地址过来。
关北泽:【刚搬。】
闻千喃点开那个地址看,好巧不巧,就是她现在站着的路口对面。
她轻轻眨眼,有些不太确定地用手机地图导航了下,走过去只有四百米。
这个地方离b影不近不远,有一趟公交直达,打车的话大约五分钟。
闻千喃又问,【几楼啊?】
大概也没觉得她会来,关北泽很快回了,【17】
闻千喃接着给他发,【你在家?】
这回对方像是终于感觉到了,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你要来?”
闻千喃嗯了声,望着面前的这栋楼,还蛮高,“刚好在这边吃饭。”
她听到电话里有开门的声音,又听到他说,“吃完了?”
闻千喃边点头边说,“吃了,你别下来了,我直接上去就行。”
关北泽:“那你往这边走。”
闻千喃没挂电话,按他说的过了马路,到了那栋楼楼下,在小区门口的时候,看到关北泽向这边走过来了。
京北这个时间已经要开暖气了,他穿了件薄毛衣就下来,看着格外单薄。
闻千喃立刻藏好,举起手机放在嘴边,“猜猜我在哪?”
大约嫌她幼稚,关北泽半天没回答她,闻千喃郁闷地盯着手机,都怀疑他是不是根本没带下来的时候,就被人扯了下围巾后面。
关北泽站在她身边,放下手机,“在这。”
“……”闻千喃转过身,摸了下他胳膊,隔着衣服都觉得冷,“你怎么穿这么点儿就下来?”
关北泽垂眼看她,在她眼皮下摊开掌心。
闻千喃不解,“干嘛。”
“我不冷,”关北泽语气很寻常,“不信你摸摸。”
闻千喃眨了眨眼,刚要抬起手,照着他说的做,又意识到了什么,瞬间收回手。
“注意保持距离,追求者第——”她随口编了个数字,“两百六十四号。”
“……”
后面一路陪她上楼的时候,青年都是面无表情的。
闻千喃憋着笑,等跟着他到他家门口的时候,才轻咳了声,“刚刚数错了。”
关北泽侧头看她,小姑娘一脸狡黠,慢吞吞地接上,“你应该是一千两百六十四号。”
“……”
关北泽耐着性子等她一蹦一跳地进来,伸手,越过她的身侧,将门关上,手却还留在门把上,将她圈在门板前的区域内。
木门在闻千喃身后发出一声轻响,她抬眼,和关北泽对视上。
“排我前面的,”他嗓音淡淡,“你有去过他们家?”
“……”闻千喃一噎,片刻的沉默瞬间被对方捕捉。
关北泽眼里含了点笑意,松开手,继续淡淡道,“那我就是排第一号。”
“……”
闻千喃忍不住抬手,摸上他的脸颊,“你这脸皮怎么越来越厚…”
怕不是给她带的。
关北泽眼睫微垂,挑了下眉,语调慢条斯理,“不是要注意距离?”
“……”闻千喃恨不得把手盖一巴掌过去,闷闷地缩了缩指尖,很快把手放下。
只有一双拖鞋,关北泽也没让她换,她干脆穿着自己的鞋进去。
但进到客厅的时候,就有些挪不动腿了。
太干净了。
地板是瓷砖的,他应该已经做过卫生了,此刻亮的几乎可以完整将人的倒影呈现出来。
挺大的室内面积,也没有太多家具,只有沙发和一张长桌,原本放电视的位置改成了投影,角落堆积了不少摄影器材,都分门别类地摆放整齐。
敞开式的厨房,大概还没用过,也同样的干净到像是新买的一样。
她讷讷地退回玄关处,把鞋脱下了,踩着袜子进去。
室内开了暖气,也不会觉得冷。
关北泽给她倒水的时间,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地板有好几个快递盒。
上面都贴着空运的标签,看着像海外寄过来的。
她看了眼地址,寄件和收件人都是tang,后面接了一串英文。
关北泽拎了玻璃杯过来,将水放在桌面,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
“唐恬寄的,”他停顿了下,“应该是感恩节礼物。”
闻千喃顺势把那几个快递盒都搬到桌面上,“唐恬现在这么懂事了呀。”
一共有五个盒子,一个都没拆过,她抬起头看他,“能拆吗?”
关北泽从桌面下的抽屉,找了把剪刀,放在桌上,“拆吧。”
闻千喃兴致很高地拆开了最上面的一个快递,里面还包着一个盒子,她小心的拆开,一只老鼠玩具弹了出来,差点锤到她脸上。
“……”
她一脸幽怨地看向他。
关北泽看着她笑,片刻才轻咳了声,将那个盒子拿开,“这个应该是万圣节礼物。”
闻千喃又在盒子里看了眼,确实找到一张南瓜形状的贺卡。
她又多拆了几个,里面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手工,甚至还有女孩子的橡皮筋,也被唐恬寄了过来。
里面都放了明信片或者贺卡,上面用英文写了很多字,大多是讲自己的一些近况。
闻千喃看了一些,忍不住问,“你们平时没有联系的吗?”
像考试考了多少分这种事,完全可以在网上或者电话里说。
“很少,”关北泽垂眼看着明信片上的字,淡淡说,“有时差,她也不用微信。”
最后一个箱子打开,是圣诞礼物,唐恬也提前寄给他了。
一个装了圣诞树的水晶球,十分漂亮,里面也放了一张写满字的贺卡。
这次上面却都是中文,歪歪扭扭的,闻千喃仔细辨认,也才认出了其中一句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闻千喃不吭声了,犹豫了会儿,还是把这张贺卡也递给了他。
“你还是和她多联系一下嘛,”她小声地劝,“总会有时间的吧,我们以前那样都能聊下来。”
关北泽接过贺卡,“那能一样么。”
闻千喃下意识接话,“那怎么不一样。”
关北泽媒介化,低着头,看了会儿贺卡,和其他几张一起垒好,放在桌面上。
“她还小,”他语气很淡,听不出有什么情感起伏,“多点时间用在学习上也好。”
闻千喃刚要反驳,就听到他又接着说。
“而且,我不会和小孩相处。”他看着她,弯了下唇,“下次你跟我一起过去?”
“……”
这个话题就这么被他莫名其妙地扯过去了,他将唐恬寄来的东西都收好,放进其中最大的一个箱子里,只把贺卡留在桌面。
看着他收拾了会儿客厅,闻千喃用他客厅的投影,百无聊赖地找了部电影来看。
是一部国外的悬疑片,她看过了一次,这是第二次,依然觉得很好看。
看到中间的时候,关北泽收拾完客厅了,也坐在她旁边,边喝水,边看了眼屏幕。
他定定看了会儿,开了口,“我做过这个剧组的dit。”
dit是一个剧组里负责保存和转码素材,一般是导演系入行的学生进专业剧组时第一件会做的事情。
闻千喃愣了下,侧头看他,听到他接着说,“最开始的时候,编剧定的凶手不是这个人。”
他模样微微松懒,也含了些笑意,漆眸深邃,目光比平时柔和了些。
闻千喃顿时来劲了,回忆了下剧情,倒放影片,指了其中一个,“原来是不是他?”
关北泽抬头看了眼,揉了下她的头发。
“聪明。”
闻千喃实在太容易被他夸到自信心爆棚了,尾巴立刻翘到天上,吹嘘道,“我第一次看就觉得这个角色不对劲,我还以为是要留着拍续集。”
“原本的剧情只有一重反转,”关北泽缓声和她解释,“后来是编剧见过演员后,发现这演男主的演员更像凶手,所以临时一周改了剧本。”
闻千喃听乐了,“还能这样啊?”
她想了想,没忍住又问,“你什么时候进这个组的呀,这片好像是今年才上映的。”
关北泽垂眼,似是回忆,“第一学年的时候。”
“你高考的那段时间,”他慢慢地推着,“所以是,四年前。”
闻千喃微微一顿,轻点了点头。
她讷讷地收回视线,看着影片,咽了咽口水。
他提到高三那段时间,闻千喃瞬间想到,自己在那段日子的状态。
也是从高三以后,他和她的联系开始淡下了,她很少再主动和他打电话,约好的视频时间也早就被其他事情占满。
她心不在焉地看着电影,脑海渐渐被那段时间的回忆占满。
电影放到结尾,是一串长长的电影制作人员名单,她回过神,按了暂停,开始一帧帧地找他的名字。
最后在中间看到了一个眼熟的tang开头的名字。
她有些没反应过来,又低头去看唐恬寄来的快递盒上收件人的名字。
是一样的。
都是tang之后,加了复杂的英文名字。
她看着那个名字,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明明还是这个人,关北泽也是她从小叫到现在的名字,本来应该是跟随一个人一辈子的印记,现在却改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英文名。
大概是改成了唐恬的爸爸的姓吧。
她想起之前,谷晓加他微信的时候,也是叫他唐师兄。
再之前,她还特意看了创投会的邀请名单,也没有看到他的名字。
而他又没有和以前的任何人再联系过了。
如果当初她也没有和他坚持联系下来,会不会现在,他已经换上了这个新名字,在另一个国度,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
在那时候,可能就没有人再记得,他还有个名字叫关北泽,他们还有一段互相羁绊的时光了。
他会变成另一个人。
她胡思乱想了很多,把自己都有些弄害怕了,下意识地侧头看向关北泽。
青年靠在沙发上,脖颈微低,眼皮合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了。
他眼下的青灰色从她见到的第一天起就很重,一直没消下去过,她还以为是时差。
只是这么睡着,他眉头都是微微皱着的,像是睡得不太安稳。
闻千喃看着,没忍住地抬手,伸出食指,停在他眉心中央,轻轻抚平。
她舔了下唇,慢慢开口,像是羽毛落下般,小声叫他。
“…毛毛。”
这个名字是她给他起的,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变的。
她永远都会记得她的毛毛。
只要她还记得他是毛毛,他就还是她从小就特别喜欢的那个男孩儿。
没有什么会变的。
就像这么多年,他还是会回来,她也还是很喜欢他。
她眼眶有些红,轻轻眨了眨,小声地吸了下鼻子。
她低下头,轻轻抵在他的肩上,又叫了他一声,“毛毛。”
鼻尖是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不像当年老房子里沉重的檀木香,是让人很安心的,清淡宁神的感觉。
她慢慢地闭上眼,把眼泪都揩在他肩上,小声说,“你回来了,我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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