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箬笙到顾府的时候都已经是未时,他忙把纪瑜接回去,却看到在院里站着的纪父。
愣了一下,纪箬笙还是上前去给纪父行礼打招呼。
“父亲。”纪箬笙弯下腰鞠躬行了个礼。
纪父转身看着他,少年人已是极为修长,偏肩膀单薄但却也已经是可以自己有主见的样子,纪箬笙已经快十二了,在他这个年纪既有着在边关挣下的功绩,又有在皇帝面前觐见的情分,纪父是对他极满意的,偏偏在他纳了个小妾后就开始与他疏远,每次见面都只有恭敬,再无往日的孺慕之情。
“来了,走吧,顾家一家子在等着咱们呢。”纪父转身先走了。
纪箬笙抬头看他已经开始走去院子,也没停留跟上他的脚步,只是始终与他保留着距离。
两人再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开始打起雪仗来,就连萧媛都来了。
纪箬笙没犹豫把披风递给下人就大步走向在打雪仗的一行人。
纪瑜看到他来了很是高兴,“哥哥,快来棒我。”纪瑜刚说完话就被顾容与一个雪球砸中。
纪瑜见此也没时间去喊纪箬笙,转头就团了个更大的雪球朝顾容与丢去。
一行人在院中打雪仗一直到申时三刻才停下,天已经开始变得浓密昏黄,顾府也点起了灯笼。
众人分别洗了脸,又换了身衣裳就去前厅吃饭,小孩子都很兴奋,就连顾时宣一个平常在沉稳安静不过的孩子都玩的开心,连饭都多吃一碗。
吃完饭,纪父带着纪箬笙和纪瑜告辞回家,顾谢让顾时延把他们送出门去。
纪家三父子回到府里,纪父被管家叫走了,纪箬笙牵着纪瑜的手站在原地看着纪父和管家走远的背影,沉默了半天,他知道,他最后一定会去张姨娘那里,所以还奢望他些什么呢?
“走了,阿瑜,我们先去看娘,之后再带你回屋,好不好。”纪箬笙牵着纪瑜朝着与纪父相反的方向走去,烛火影影绰绰,照的两人的影子有点孤寂,但又很快在烛火“噼啪”一声后归于平静。
纪箬笙带着纪瑜看了纪母,她还是像之前一样在礼佛,自从纪父纳回来那个人之后她就在没让纪父踏进这里过,即使纪父想要见他和纪瑜也是让他们在前厅见。
纪箬笙不会对父母的感情说什么,他只是觉得感情这东西太过于虚无缥缈了,就像纪父和纪母之前在有多相爱,在那个人回来后还是迅速归于破裂。有时候,纪箬笙也在想,若不是有着纪瑜和他,纪母只怕也是要走的。
等纪母和纪瑜嘱咐好事情,纪箬笙才起身准备带着纪瑜回去。
“阿笙,今天的表字取作为何?”纪母停下了转动佛珠的手,转头看着他,烛火影影绰绰的,纪母的脸在烛火下明暗不清仿佛还带有温柔的样子。
纪箬笙愣了一下,才慢慢回道:“今日已经定下表字了,大概明日就会有人来,母亲可以在等一日吗?”
纪母没说话,只是又转动了手里的佛珠,挥挥手让他们回去。
纪箬笙行了礼,带着纪瑜走了出来,先是把纪瑜送回房里,又是看着他洗漱完躺下闭了眼,纪箬笙才回了自己屋里。
纪箬笙没有忙着梳洗,先是回了书房看了书,直到戌时四刻,他才抬起酸痛的脖子,揉了揉。
把书放下,纪箬笙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才起身回房里。
纪箬笙先是把顾容与给的陶人放在一直摆放的架子上。
上面有许许多多的东西,或是憨态可掬的泥人,或是草编的蚱蜢,或是长的稀奇古怪的面具等等,现在上面多了个陶人娃娃。
生活还是细水流长的过,天也越发的冷,偏在这个时候边关出了事。
顾时延走的匆忙,天还没亮就和沈霆濯去了北大营集合,赶在天亮以前出了京。
边关出了□□,偏在这个时候戎人又来犯,今年的这场大雪冻死许多牲畜,戎人缺粮少吃,又刚好投到边关因为上头克扣军饷导致边关将士奋起□□。
边关如何,在京中是不能知晓的,只是时时牵挂远在边关的亲人,又是大雪,又有流民,京中好多地方开始布粥。
顾家也进行了布粥,三方合计用了粗面和粟米一道做了馒头,外加一碗粥,钱财用料三房人一块儿出。
边关阵风烈烈,天冷的手指都不能屈伸(借鉴宋濂的送东阳马生序),身上的铁甲都结了一层厚重的霜。
“呼”顾时延掀起军帐走进去,边走边搓手,“这天儿也太冷了。曦宬你在写啥呢?”
曦宬也就是纪箬笙停下手中的笔,搓搓手,“在给家中写信报平安,你的还有沈大的我都一道写了。”
现下已经腊月初十了,他们也已经出来一个多月,再有十多天就要到小年了,这场仗打的不算久但是天冷,就连人都带出几分疲倦。
顾时延捏捏眉心,“哎,曦宬,我们小年能回去吗?”顾时延看向纪箬笙,他正在封信,手上一丝不苟的进行着。
“我不清楚,但除夕的时候大概可以,毕竟…”说到这,纪箬笙停了一下,“戎人撑不了太久了。”刚好最后一封信封好。
这场仗打的突然,但该准备的都是平时准备好的,刚来的时候又是和□□的军民谈判,又是防着戎人的偷袭,一点都不能松懈,幸好现在只要把戎人打回去。
“说的也是,戎人现在都自顾不暇了,那老戎王又是个昏的,就看查尔哈这次了。”
纪箬笙点点头,查尔哈是老戎王的嫡出嫡子,按理王位是他的,但老戎王有一房爱妾极为宠爱,连带萨尔都可以在查尔哈头上蹦哒,这次也是萨尔牵出来的事,查尔哈主动来找他们合作,他要萨尔在战场上长眠不起,之后他们会和大壬进行商贸合作,这是从先帝开始就提出的,偏先帝昏庸,老戎王也是个混不吝啬的,久而久之就没有了后文,这次查尔哈找上来,宴北舟就让纪箬笙赶来谈判,最终双方达成协议,查尔哈要的萨尔死在战场上,同时互通商贸,同时休战五十年。
“我送信去了,你自便。”纪箬笙撩起军帐走了出去,顾时延也没客气,顺势就躺在纪箬笙的床上休息。
纪箬笙送完信回来就看到站在自己军帐门口被拦下的人。
“李大人。”纪箬笙信步走过去,给李生财行了礼。
李生财受了礼就看着纪箬笙“纪大人这帐里为何进不的?”说这话的时候,李生财混浊的眼里满是精光。
纪箬笙看着他没说话,李生财是先帝的大官(首席太监),先帝当年的昏庸他也出了不少力,等到宴北舟继位,他又扒上了楚家出了京城来了边关,没想到在这居然遇上了。
“劳驾李公公跑一趟了,是将军有事吩咐?”纪箬笙站在原地没动,就是盯着他看。
李生财没说话,脸上先笑了起来“纪大人真是妙算,时刻都惦记着将军的事。”说完就注意着纪箬笙的表情,见他没什么变化又接着往下说“咱家过来是将军让你们一道去前帐里,查尔哈派的人来了。”
纪箬笙掀了掀眼帘,“多谢公公跑这一趟,我们马上就去前帐,劳烦公公了。”说完弯腰行了一礼。
李生财站在原地看他没有表示,“哼”了一声,甩袖走人。
看着人走远的背影,纪箬笙才掀帐走了进去,果然顾时延是醒着的,就连沈霆濯都在这里。
“走吧,查尔哈的人来了,我们也该确定时间了。”纪箬笙放下手里刚拿的信纸,转身就先朝外走,顾时延和沈霆濯也在后面一道出了帐。
到达前帐的时候,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三人找了个位置站在军帐里。不约而同的看向坐在椅子上正大口喝水的人。
卷曲的头发扎成的辫子垂在脑后,满脸的胡子,让人看不清嘴的方向,只有一直有着凶光的右眼和左眼的眼罩显示他的身份。
是查尔哈的亲随蒙特尔,纪箬笙把眼光收回来,看来查尔哈比他们想的还要重视这次对萨尔的行动。
“我家主人说了只要萨尔死在这场仗里,他那边已经做好一切准备,就只差各位的东风了。”蒙特尔抹了一把嘴,把水袋随意的丢在桌子上,看着楚天。
楚天是现在的守将,他是个从底部打拼起来的,从前先帝只重用世家,像他这样的到没出路,宴北舟即位以来就大力的推崇有能力又有功绩的,楚天就是新提拔上来的,他是以前老楚家的外室子,入不了族谱,他老子娘去世后他就独自一人北上参了军。
在他发迹以后,眼看新帝的政策老楚家捞不到好处,就派了李生财来打着照顾实为监视和给他们带来利益的棋子。
楚天即使心中不想但还是留下了李生财。
“我们这边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看萨尔这股东风了。”楚天同样回看蒙特尔,蒙特尔点点头,起身行礼由人领路出了前帐。
等人都散去,纪箬笙他们才上前和楚天商讨“昨晚定下的就按计划行事,现在我们要多备一些后手,以免出了意外。”纪箬笙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放在桌上。
“哎,咋就不说点好的,曦宬。”沈霆濯打趣的说着,人却老实的上前开始看桌上的纸,实际是地图的纸。
“我们按原计划是没错的,但也要有后手,在攀天峡这里要多留心,另外……我们该早些下手了。”纪箬笙虽没明说,但在座的人心里都清楚老楚家手伸的太长了,李生财留不得,这也是皇帝的意思。
纪箬笙出京前,宴北舟就让他把楚天身边的人给除了,老楚家仗着和楚天的一点情分,这些年也够了。
楚天点头,“那就准备吧,我先去校场了。”
楚天走了,他们三人也一道出来回了帐里。
北地的风依旧响烈,天渐冷,风渐大,离家的日子就要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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