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爆炸声响起,  滚滚黑烟直上青天。摩天轮下,所有人一片哗然,却齐刷刷扭头看向身后。

    城东方向,  爆炸产生的浓雾格外显眼,  被各大电视台清晰精准捕捉。反观72号吊舱,  现在仍安然无恙地悬挂在空中,无事发生。

    “什么!?”

    男人瞪大眼睛,  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错愕惊悚的心情。他从包里翻出远程遥控,一次又一次按下引爆键。但碧空之下,依旧无事发生。

    “这不可能!”

    男人有些崩溃,不信邪地抬手把遥控对准72号吊舱。

    天空传来轰隆隆响声,  一架警用直升机缓缓向摩天轮靠近。

    “妈的!”

    男人泛黄的眼白里布满红血丝,几近崩溃。他不停调整呼吸,正欲暂做撤离,事后再细细思索下一步方案,一个女人突然似鬼魅般凑到他身后。

    只要赖川黄泉想,  她就可以做到走路毫无声息,就像他们营救花岛一朗时她从高墙上跳下来那样。

    对末日生存而言,  这是活下去的基本法则。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赖川黄泉是最适合做窃取文件工作的人。

    “心情从山峰跌倒谷底的感觉怎么样,”赖川黄泉站在男人身后,不急不缓道:“我的仇人。”

    “什——!?”

    男人只觉得惊恐又荒唐,  但他才来得及突出第一个音,  就被什么东西击中后脑勺,  而后身子一软,  顺势倒地。

    男人栽倒的同时,  松田阵平已经顺着直升飞机抛下来的绳梯爬上飞机,  被警视厅的人接走。埋藏在人群中的公安部的人压低头上棒球帽,在媒体注意到前,手脚利索地把失去意识的男人拖上停靠在一边的面包车。

    目暮警官目瞪口呆地仰头看向72号吊舱,一头雾水。多亏了风见裕也及时出现,向目暮做出自我介绍后,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出了真相。

    原来公安部的人这些天一直蹲守在可能被埋藏炸弹的地方,守株待兔。降谷零见组织那边这几天也没给他安排新活,更是直接亲自跟踪起炸弹犯。

    男人前脚刚把定时炸弹藏在米花中央医院,后脚就有机动队的人把炸弹秘密带走。

    第二枚炸弹早在昨晚被萩、松二人联手拆除。

    至于摩天轮上那枚……

    赖川黄泉家里堆满了老爸和萩原研二买的各式各样的小裙子,她明知今天意义特殊,还特意挑了条裙摆蓬松的洛丽塔,显然是别有用心。

    她挽着萩原研二的胳膊,在目睹炸弹犯登上摩天轮后,才等候在摩天轮底下,等待他离开。为了确保他们能成为继炸弹犯之后第一批登上72号摩天轮的人,他们事先以警察的身份通知了摩天轮的工作人员。

    宽大的裙摆底下大有文章,萩原研二借着摩天轮旋转的半个小时,拆开炸弹外壳,挑断连接水银贡柱的细线——这能防止炸弹因晃动发生爆炸——就把炸弹藏在赖川黄泉裙底,和她一起把东西带下了摩天轮。

    离开摩天轮后,萩原研二独自一人载着炸弹,以极限飙车的方式,从交通部借口道路维护、提前几个小时封起来的无人公路赶往指定地点。

    再之后,就是炸弹犯看到的一切。

    搜查一课接到传真,伊达航迅速解开谜题,再由松田阵平独自登上72号吊舱,陪炸弹犯演了一出好戏。

    红色倒计时的数字跳转到两分三十秒时,萩原研二一个甩尾漂移,把车稳稳停进机动队配合警察厅准备的引爆地点——转移至安全点引爆也是排爆的一种常见方式。

    为了方便携带炸弹,萩原研二的副驾被事先安装了一个类似鸡头稳定器的东西,能最大幅度减少炸弹受到的外力。

    这还是赖川黄泉在台灯下通宵了一整晚设计出来的。

    当时赖川黄泉兴冲冲把图纸塞进萩原研二怀里,因睡眠严重不足而泛肿的杏眼亮起无数小星星,俨然一副想要夸赞和亲亲但又不肯明说的傲娇样。几分钟后,她就流着口水趴在萩原研二背上,睡得毫无形象可言。

    倒计时还剩一分半,鉴识课已经完成指纹的采集。

    机动队早早架好了发信器,萩原研二挪来个固定在架子上的摄像头,对准了炸弹表面的液晶显示屏。

    他拨通松田阵平的电话:“你那边能接收到实时画面吗?”

    坐在摩天轮里的松田阵平调整了下临时买的新设备:“能。”

    萩原研二笑笑:“行,那我就先挂了,摩天轮那边可就全靠你们了哦。”

    松田阵平哼笑一声:“都说了——”

    萩原研二和他异口同声:“——不要小看现役警察。”

    他们是相识近二十年的幼驯染,是挚友,是兄弟,早已彼此融入对方生活的点滴。

    松田阵平倚靠着摩天轮抽烟,在倒计时即将结束时,盯着液晶显示屏里的内容朝电话那头念出下一个炸弹的埋藏地点。

    红色数字归零,死神用力挥舞镰刀,却扑了个空。

    无人伤亡。

    72号吊舱仍完整无缺地悬挂在空中。

    这是松田阵平他们为炸弹犯准备的礼物。

    他们是警察,是无法对炸弹犯实施暴力的、必须公正执法的警察。但在合法且保证东京市民绝对安全的情况下,他们很乐意让炸弹犯感受一下期望落空的感觉。

    这种心情似过山车般从巅峰跌至谷底、从满山灿烂摔进泥坑的感觉,一定不好受吧。

    无法在肉体上给予重击,那就从心灵和情绪上略施小计。

    不仅如此,这套计划还能在保障东京市民安全的情况下,最大限度延长、加重炸弹犯的刑期。

    既然无法被判死亡,那就让他后半辈子都在监狱里度过吧。

    不过赖川黄泉似乎有其他想法,而且还得到了赖川先生和降谷零的许可。只是不管萩原研二怎么问,她都瘪着嘴都不肯说。

    直升机在警视厅顶楼稳稳着陆,失去意识的炸弹犯也已经被带回了公安部。

    松田阵平回到机动队时顺手翻出手机看了眼伊达航发来的邮箱,立即给萩原研二打去个电话:“刚刚班长发来短信说黄泉情绪不太好,等你处理完那边的事,最好马不停蹄赶回来哄哄她。”

    电话另一边,萩原研二正踩着油门往警视厅赶。

    半分钟前,他好不容易才通过语音电话把带着鼻音的小女朋友重新哄笑。虽然赖川黄泉不愿意明说,但他已经隐约猜到黄泉突然哭泣的原因。

    闻言,萩原研二故作惊叹:“啊可恶,班长居然也发给你了,明明我才是正牌男友。看样子我得赶紧求婚才行,把你们这些觊觎我女朋友的坏虫子通通赶走。”

    松田阵平嗤笑一声,调侃道:“萩你这家伙,跟黄泉在一起后真是越来越欠揍了。行了,你专心开车,我挂了。”

    “嗯。”

    还要二十分钟,萩原研二就能赶到警视厅,去抱抱他哭唧唧地软面包了。

    至于被机动队王牌念了又念的赖川黄泉,此刻正抱着个尚留余温的便当盒跟随在风见裕也身后,被他带进了审讯室。

    不过六七平米的狭仄的房间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以及一台极其突兀的榨汁机和塑料漏斗。

    已经恢复意识的炸弹犯被铐在座位上,垂头丧气像只丧家之犬。

    风见裕也反手锁上门,隔绝开审讯室内外两个世界。他瞟了眼赖川黄泉脸上阴沉的表情,有些担心,总感觉下一秒面前这位降谷零

    指名的公安协助人就会在便当里撒上一把老鼠药,拌匀了给炸弹犯灌下去。

    充满活力的小姑娘板起脸时,即便是略带婴儿肥的可爱脸蛋也无法阻挡她从身上散发出可怕的威压,同她父亲一般杀气十足。

    管理员隔着屏幕看着眼前一幕,倏然想起赖川黄泉在末世厮杀时的表现。那时的她就跟现在一样,浑身散发着可怕的低气压。

    管理员蓦地有些担心,他心爱的小丫头会不会再次陷入消极,恢复成他愿望生效前的样子。

    榨汁机运转的声音响起,炸弹犯抬头睨了赖川黄泉一眼,虽然疑惑她的行为,但他此刻更多的是心有不甘。

    赖川黄泉也没有去管炸弹犯,只是自顾自把被碎成面糊一样的东西重新倒回饭盒。

    她全程冷着脸,像极了电视剧里准备实施严刑逼供的冷血毒医生。见状,风见裕也再也忍不住了,他咽下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凑到赖川黄泉耳边:“赖川小姐,没问题吧,真的不会出事吗?”

    赖川黄泉瞥他一眼,不冷不热道:“我协助公安部这么多次,哪次出过事。”

    风见裕也一想,也是嚯。他们虽然没吃过赖川黄泉的真言便当,但只消她出手,从未有过失误。哪个犯人不是不出一分钟就哭爹喊娘地把知道的事全都招了,最强的也不过撑了三分半。

    从某种意义上讲,能花十五分钟被赖川黄泉喂着一口一口吃掉整盒黄泉便当的松田阵平才是当之无愧的地表最强。虽然代价是他的住院时间被延长了,还险些因此住进了icu。

    风见裕也刚想松一口气,就见赖川黄泉从包里掏出一个装满骨灰一样的东西的玻璃罐,摆在桌子上。

    做好一切准备工作,赖川黄泉抬头,冷冷看向桌子对面的男人。她沉默片刻突然发难,隔着中间的桌子,一把揪住炸弹犯的头发,用力到他整块头皮都在往上拉扯。

    她冲对面疼到呲牙咧嘴的炸弹犯冷声道:“臭虫子,听说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死掉的朋友?”

    炸弹犯双手被铐住固定在椅子上,他把手铐挣得咔咔作响,却无法阻止赖川黄泉的暴力行径。

    “你疯了吗!居然敢虐待我!”随即,他冷笑一声,强忍同意勾嘴挤出个轻蔑地笑,“也是,毕竟你们警察也就这点伎俩,先是逼死我朋友,然后对我严刑拷——唔!”

    赖川黄泉不做犹豫,用另一只手擒住炸弹犯的下颚。她做出一个类似托举的动作,掌心托着炸弹犯的下颚,大拇指和另外四指则一左一右分别卡住炸弹犯的牙关,扼制死他下颚的活动。

    赖川黄泉冷着脸向炸弹犯压低身子,本该清甜的声线透着渗人的寒意:“再敢多说一句我不爱听的话,我就掰断你的下颚。”

    “唔!”

    炸弹犯惊恐地瞪大双眼,下意识缩了下脖子。冷汗汇集成一股股水柱,不停爬过背脊。

    下颚关节处密密麻麻的酸痛感无不在告诉他,面前这个女人是真的非常擅长掰断别人下颚,也真的会掰断他的下颚。

    赖川黄泉继续道:“你一定很想他吧,所以我带他来看你了哦。”

    闻言,被迫张大嘴、只能从喉咙里挤出意味不明的呜咽声的炸弹犯似乎明白了什么,惊恐地转动眼珠瞪向桌子上的玻璃罐。

    “看样子你也意识到了,”赖川黄泉终于露出她进入审讯室后的第一个笑,“你的朋友就在这里。”

    说罢,她松开炸弹犯,当着他的面举起装满骨灰的玻璃罐轻轻摇晃两下:“你的朋友被火化后,就只剩这么一点了呢。”

    她弯着眉眼,笑得无辜,却叫炸弹犯一阵头皮发麻。

    但其实赖川黄泉说的都是谎言。她知道四年前的事情经过,那位慌不择路车祸死去的炸弹犯虽然有罪,但远不及

    面前这位主犯深。

    最起码,当初在听到新闻的错误播报时,他还曾主动跑到电话亭告知警视厅暂停炸弹的方法。

    被赖川黄泉装进玻璃罐里的东西只是一头突然窜出公路被车子撞死的公鹿的骨灰,她还没丧心病狂到去挖别人的坟。

    但炸弹犯不知道。

    在他看来,被赖川黄泉握在手里的就是他朋友的骨灰,是足以让他发狂的东西。

    “你这个女人!!”

    炸弹犯咆哮出声,甚至暂时忘了先前赖川黄泉的威胁。

    但赖川黄泉只是勾嘴露出个轻蔑地笑——对付这种从根子里烂到底的渣滓,和他们讲道理是说不通的,也别妄想通过训斥的方式让对方清醒并内疚、惭愧。

    不可能的。

    社会蛆虫这种生物就不存在良心。

    惩戒他们的最好途径就是捏他们七寸,痛击他们短处。大刀阔斧,朝致命点疯狂锤击。

    你不是最为自负吗,那我们就揉碎你的骄傲,按下你的头颅,逼你品尝被警视厅当猴耍的滋味。

    你不是最在乎死去的那位友人吗,那我就挖他的坟,撬开装着骨灰的方寸小盒,叫他永世不得安宁。再把他的骨灰放在你面前,要你好好看我是如何糟蹋你珍视之人的尸骨。

    赖川黄泉拧开玻璃罐盖子的动作在炸弹犯看来如同慢放,他扯开嗓子,拼命叫喊,却无法阻止赖川黄泉的动作。

    她朝炸弹犯露出个挑衅的笑,手腕转动,满罐骨灰便被尽数倒进便当盒中,被赖川黄泉把它和米糊糊搅拌均匀。

    “风见。”

    直到被点名,风见裕也才恍然回神。若不是事先知道赖川黄泉的计划,他都要被她这番操作吓一跳。

    他不敢拖沓,连忙掰开男人下颚,把塑料漏斗顺着食道插进去。

    女式小皮鞋踩在瓷砖声的声音步步靠近,在炸弹犯听来却如同恶魔的低语——哪怕他本身才是真正的恶魔。

    赖川黄泉再次收敛了笑,冷着脸来到炸弹犯身旁。她举高便当盒,故意放慢倾倒的动作,拉长折磨的过程,让炸弹犯看清楚她是如何把拌有他朋友骨灰的便当倒进他嘴里。

    哪怕那份所谓的骨灰其实来自一头健康无病的公鹿。

    但在炸弹犯看来,他就是吃了他重要朋友的骨灰。

    这是赖川黄泉给他的惩罚,是她一周目时所经历的痛苦与绝望的反击。

    亦是为在一周目里无辜枉死的机动队警员,及他们的家人们,扇向炸弹犯的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惭愧或者反省。

    那我就把你在意的东西全部撕碎给你看。

    给我下十八层地狱去吧!

    该死的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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