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高门中早已传开了那日在荷花宴上的事,孟家女儿原只是透明一般的存在,因着荷花宴出了名,如今闺阁内提及最多的便是孟家娘子;孟家主母只得带着孟恣意上门道歉,云家赵家想着不过小女儿家的玩闹,既然已然道歉,此事便揭过不提。

    而到了江家,此事却难以善了,江夫人疼爱女儿,不肯松口,而江宛与则是直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孟恣意也落了一回水。

    将这消息带到云府的是赵影来,说此事时她正靠在云卿姿屋内的软榻上吃葡萄,还嚷道:“江宛与这次可算是替我们也出了一口恶气了,她看起来也没那么讨厌了。”

    云卿姿闻言,扭头看她一眼,边收拾书便调侃她:“能让赵娘子放下成见的小娘子着实不一般,那日后见面你可不能与她针锋相对了。”

    只听软榻上的小娘子直起了身,严肃道:“那不成,她那嘴巴还是很讨厌,不过,她若是不主动烦我我必然让着她。”

    “啧”,云卿姿嫌弃了一下她,又摆弄起她的书,赵影来缠着她问:“你光惦记收拾东西准备去姑苏了,还没说今晚的灯会到底去不去了?”

    她边吵边拿走云卿姿的书,云卿姿被她搅得不胜其烦,按下她的手臂,“自然是要陪你去灯会的,待我从姑苏回来许是年关了,届时更难见面,我今日定不会爽约,安心些。”

    赵影来得到肯定的回答,这才安静许多,也不搅着云卿姿做事,开开心心地去找云舒窈讨香膏了。

    -

    万雁山临绕寺,后山竹林,静心亭中坐了几位华衣少年。

    为首的玄色竹柏暗纹圆领衫的曹萑敲着手中的木鱼鼓,口中念念有词:“殿下殿下,再看这簪子您可就真入定了,阿弥陀佛,这簪子怕是护身符罢……”

    言罢,他还抬手碰了碰一旁的郎君,挑眉道:“欸,你瞧那簪子像是男子的吗?”

    卫青岑本就烦他整日叽叽喳喳,现在又端着个木鱼鼓,走到哪敲到哪,这会又让他看什么簪子是不是男子用的,他嫌弃地瞥他一眼,起身坐到了另一边。

    曹萑见他们都不想搭理他,又自己嘀咕了几句,撩起袍子跨坐于石凳上,手中的木鱼鼓也放下了,他清了清嗓子,道:“殿下,上回你让我盯着云家,下面的人都一一排查过了,云家郎君和大人都未有任何问题,是否我们多心了?”

    说罢,他又敲了一下木鱼鼓,“倒是孟家,与黄家有些不清不楚,明面上是他们两件缔结良缘,暗里怕不只这么简单。”

    他说完这些,花暮锦也收起来簪子,“再查,黄亓这般眼高于顶的人,看得上孟家这桩婚事,怕有些蹊跷。”

    说到孟家,他又不由想起荷花宴那日的孟恣意,微微蹙起眉头,问道:“可知孟家许的哪位娘子?”

    曹萑还未答,卫青岑抬了抬眉毛,若有所思道:“我听赵影来说,怕是孟家二娘子,嘶,那娘子聪慧过人,我在家也听母亲夸过数次,”他微微瞪大眼睛,又道:“如此便说得通了!”

    其余二人皆点头,曹萑却好似抓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忽的瞪着眼睛,一脸兴奋地看着卫青岑,嚷道:“你方才说是赵娘子告诉你的?你们二人的关系何时如此和谐,竟还能谈到这些。”他啧啧称奇,不等卫青岑反驳,他又敲着木鱼鼓,摇头晃脑道:“你惨了卫昭,你怕是喜欢上赵娘子了,今日我都听你口中说出好几遍赵娘子名字了,欸,想不到卫郎君你也是心口不一的人。”

    卫青岑听他一番胡扯,翻了白眼,由着他胡说八道,“我懒得搭理你。”说罢,又问花暮锦道:“周错如今才入翰林,不能放手去查,上回送去青州的东西如今出现在江南,派谁去查?”

    安静片刻,花暮锦起身,负手而行,“我去扬州,荥饯去徐州,其余地方你们自行安排,我不在京都的日子,你们二人守好这。”

    “为何?”曹萑,卫青岑异口同声道。

    花暮锦垂了眼眸,声音染上一些冷意:“我若不离开京城,大鱼怎么会上钩。”

    -

    夜幕下的京都城一片繁荣景象,灯火辉煌,七夕佳节更是车马盈市,罗绮满街。整个州桥夜市都挂起了五彩的灯笼,不少人已围聚在相国寺看乞巧楼1了。御街两侧的铺子也都高挂起来灯笼,赵影来早早拉着小渔芽到大相国寺门口等着云卿姿了。

    云家兄妹,除却年纪最小的云淇不出门,便是禁足在家的云卿鸾今夜也得以与哥哥姐姐一同出门玩耍。

    云家车马至楼家瓦子时,马车进不去了,只得下来步行。只见瓦子四处人影憧憧,热闹非凡,小孩儿们手中提着花灯,云舒菸见了,拉着云砚卿的手臂撒娇,非要云砚卿也去赢一盏给她,云卿鸾见状,也缠上他;云卿姿云舒窈见他们要去赢花灯,便领着云泠去看乞巧楼。

    “阿泠,阿姐买糖人给你,你喜欢什么样的?”云舒窈拉着云泠的手,走到卖糖人的摊前问她。

    云泠有些受宠若惊,看了一眼摊主的糖人,抿了下唇,轻声道:“我喜欢蝴蝶。”

    “你也喜欢蝴蝶,倒是与小七一样。”云舒窈有些惊喜,又让摊主多做了一个蝴蝶糖人。

    云舒菸很喜欢蝴蝶,可是云泠不喜欢,她从来都不喜欢和她一般柔弱不堪的物件,但她不知道,若是她照着云舒菸的喜好如此说了,会不会让云舒窈多记住她一些,但她愿意一试。

    买完糖人,云舒窈正与云卿姿商量看完乞巧楼是否要去藩楼街逛逛,只见一个身着浅杏色软缎长袍的郎君出现在她们面前,他手中提着一盏鱼形花灯,右手上还拿着糖葫芦,笑吟吟地看着云舒窈。

    起先她们都吓了一跳,待仔细看了后,发现竟是传胪大典那日打马长街过的状元郎。

    “你!”云舒窈惊诧不已,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早状元郎主动开口。

    他将糖葫芦塞到云舒窈手中,对着云卿姿作揖,“娘子可否将舒窈借我两个时辰,灯会散去时在下定将归还。”

    他说的认真,倒是云舒窈先红了脸,云卿姿憋着笑,将她轻轻推出去,“状元郎来借我家小妹自然是要给这个面子,我只叮嘱一句,今日人多,望郎君护住我家妹妹。”

    沈南枝闻言,忙道自然自然。

    待他们走了,云卿姿揽过云泠的肩,沉吟片刻,道:“舒窈走了,光我们逛多没意思,如此,赵娘子许是就在相国寺门口,我们去找她一起看如何?小渔芽也在,你还可以找她说说话。”

    相国寺门口,赵影来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双手撑着下颌,有一搭没一搭和小渔芽说话,“你说,那卫昭到底何意?拿了个彩绳给我就走了,一句话也不说,倒像是我惹他不快。”

    小渔芽无语,半个时辰了,赵影来还在纠结此事,她无奈扬起笑脸,又重复方才的话:“赵姐姐,我还小,不懂卫郎君是何意,不过今日是七夕,依你们二人的关系,他送你彩绳也合规矩。”

    “我才不信他会如此好心。”赵影来嘴上嘀咕,脸色的笑意确实止不住,这倒是让小渔芽有些看不明白。

    定了亲的男女,行事便开始蹊跷,除了他们自己,谁也猜不他们的心思。小渔芽想。

    “啪嗒”一声,赵影来捂着脑袋吃痛地回头,不解地看着拿玉骨扇的人,“殿下做什么打我?”

    花暮锦撩袍坐下,他今日穿的一身绛红色暗纹长衫,黑发束起一半,只一根白玉簪挽住,整个人贵气逼人,他借着扇子敲了敲石桌,“若是想不明白,直接去问他便是,这般扭捏作甚。”

    赵影来只是瞪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又只听他状似不经意般问起云卿姿怎的还不到,口吻依旧那般漫不经心,赵影来便以为是无意提起,正要解释,却见不远处云卿姿朝她走来。

    她便怒了怒嘴,“瞧,这不就来了。”

    花暮锦自然也看见了,起身,只丢下一句话给赵影来便走了,赵影来听了怔在原地,一时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要邀她同游,今日你自己逛,别打搅我们。”

    抢人还抢的如此理直气壮!

    她冲着花暮锦的背影喊道:“到底懂不懂先来后到啊!”

    赵影来十分不服气,可当看见云卿姿对着花暮锦点头时,她又想,罢了罢了,看在他上回救了阿景的份上,今年就暂且让他一回好了。

    云卿姿随着花暮锦走了,只留下云泠一个人不知所措,小渔芽热心,叫上她一道去逛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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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夕灯会不比元宵逊色,只是七夕时,满大街的人,更多的是年轻的娘子郎君。

    云卿姿随着花暮锦走到洲桥附近,一路上人十分多,花暮锦一直小心翼翼地护着她,不让旁人撞到。

    “还未来得及道谢,多谢殿下那日救我一命。”云卿姿抬头看向他,声音缓缓。

    花暮锦眼中含着笑意,他微微扬了扬眉毛,道:“只是口头道谢?”

    “怎会。”云卿姿无奈笑笑,她又停顿一番,“那便邀殿下藩楼一聚,内有好酒,殿下赏脸否?”

    花暮锦忍住想要大笑的情绪,只是抿嘴而笑:“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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