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济踏江而立,回到了客船中。

    “船家,今日之事,不足为外人道。”

    船家连连点头,经过刚刚的事情,他早已经被惊得说不出话来,本以为荀济只是一个普通的渡船老人,没想到是一个老神仙!船家真是连当场给荀济跪下去的冲动都有了。

    荀济坐在船舱中调息,他毕竟年纪大了,经此一役,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渤安郡。

    作为江南有名的大郡,渤安郡常驻人口近七十万,此处作为内地与沿海的重要通商口岸之一,经济发达,民风淳朴。更兼地处江南之地,四季如春,风景宜人。不仅如此,此地盛产工匠,尤擅制瓷,所产陶瓷制品一向是王公贵族的家中必备之物。

    自古逢秋悲寂寥。秋天的萧瑟之风似乎永远吹不到这里。

    荀济下了船,将报酬递给船家,再三叮嘱不要泄露今日之事,船家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般,承诺绝不会泄露今日之事。

    荀济进了城门,轻车熟路的来到一家商馆,牌匾上赫然刻着——天下商会四个大字。

    荀济走了进去,里面鱼龙混杂,荀济叫来杂役,询问到:“店家何在?”

    “店家有事,不在此地。”那名杂役看荀济的样子,不像是什么富商官宦,只似一名平常百姓,便随意地敷衍到。

    “我有一笔天大的买卖要谈,若是耽搁了,你可赔偿得起?”

    杂役听得此话,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要是真的,他可担待不起,虽然心里还是不太相信,却没了先前的怠慢:“老先生请随我来,掌柜的在二楼休息。”

    荀济跟着杂役上了二楼,杂役敲响了靠近窗边房间的门:“掌柜的,有一位老先生,说有一笔大生意要与你谈。”

    “让他进来吧。”里面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声音。

    杂役开了门,对着荀济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荀济走了进去,一大堆书籍和稀奇古玩瞬间映入眼帘。在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一白发老者,正躺在一把太师椅上,手中握着一把蒲扇,双眼微眯,正轻轻的摇动太师椅,看上去好不惬意。

    “敢问阁下有何生意要与我谈?”此人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语气。

    荀济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问道:“我这里的生意很大,不知道你接不接的起?”

    那掌柜睁开了眼,望向荀济,打量了他一会儿,说到:“这天底下,我接不了的生意,还真不多。”

    倒不是他在装阔气,作为天下商会的幕后之人,他确实有说这话的实力。

    天下商会,其产业遍布江南九郡,商会字号传承百年,号称只要你有钱,就没有他们办不到的事。

    荀济一边翻着那些古籍,一边轻描淡写的说到:“可别会错意了,天下商会的实力,我自然知晓,可要做这笔买卖,光有实力,可还不够。”

    “哦?那还需要什么?”

    “魄力!”荀济盯着他的眼睛,“买卖太大,我怕你吃不下!”

    那掌柜收起了脸上懒洋洋的神色,转而变得十分郑重,“阁下到底做何买卖?”

    “我想买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荀济走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低沉的说了一句:

    “一座庙堂。”

    那掌柜听得此话,惊疑不定的站起身来,看着丝毫没有失态的荀济,询问到:“阁下到底是何人?”

    “一介布衣罢了。”

    掌柜走到门口,四处望了望,确定没人偷听,于是关上了门。

    掌柜把荀济引到客座,并给荀济倒上了茶。

    “阁下既不肯告知身份,又如何能让我信服你有买这件东西的实力呢?”

    “我已经说过,我只是一介布衣罢了。”荀济淡笑到,“至于我又没有这个实力,就得你自己去辨认了。”说着便丢出了一块玉佩。

    掌柜双手接住,仔细的打量着,他不但是天下商会的会长,同时也是一名出色的鉴宝师,他拿着玉佩细细端详,“这材质,应是皇室用品。”

    “这图案,似是一种鸟类,或许为一地图腾,可否请阁下告知。”

    “此乃辽东雀。”荀济端着茶杯,不紧不慢的说到。

    “辽东雀,辽东雀……出自辽东的皇室用品,难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掌柜看着荀济的眼光流露出敬畏之色,“您,难道是……”

    “如你所想,切莫声张。”荀济对着掌柜做了一个噤声的表情。

    “我这里有一封信,写信之人说你看到这封信就明白了。”

    掌柜从荀济手中接过信件,看了起来。

    掌柜拿到信的瞬间双手止不住的颤抖,随着一行一行的往下看,掌柜的神色变得愈加悲愤,看到最后,竟不自觉的流下了眼泪,嘴里喃喃自语到:“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他擦了擦眼泪,转头对着荀济躬身抱拳,郑重的说到:“大人,我已知晓您的来历,写信的那位大人对我有着救命之恩,他所言之事,我钱雷必尽绵薄之力。”

    “钱掌柜,请起。”荀济扶起钱雷,“夏隐堂碟者无孔不入,钱掌柜切记小心行事。”

    “在下谨记。”

    荀济走了过后,钱磊望着窗外火红的夕阳,深深地叹了口气。

    当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大夏皇都,永安城,皇宫内。

    王逸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一旁的皇后在侧服侍,忧心忡忡。

    “来人,快来人。”

    皇后立刻来到龙床边:“陛下有何旨意?”王鑫伸出右手指向远方,“我快不行了,快,快找人去城外的竹林草堂通知王鑫,我有要事托付!”

    皇后立即出声音,唤来一名太监,“你立刻出宫,传唤御林军统领秦宇,着他去城外密林草堂寻一字并肩王,告知他陛下病重,请他立刻回朝!”

    “奴才领命。”那太监领命而出,关上寝宫之门,眼睛转了转,转头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殿下,事情就是这样,请您速速拿定主意,奴才只想提醒您一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你且起来,容我思量片刻。”红袍青年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这红袍青年,正是王逸第三子,齐王王覃!

    王逸一生共三子,太子王泽,乃皇后所生。二子赵王王焱,三子齐王王覃皆出自萧贵妃。

    原来,太监早被王覃收买,于是得到命令,他先报知王覃,寻求下一步命令。

    “殿下,太子在外,此时正是大好时机,若此时一字并肩王回宫,则大势去矣。”客座上坐着的一位羽扇纶巾的中年男子开口道。

    “先生以为,此时当如何行事?”

    “殿下,此时切不可让王鑫回宫,若他回宫,则大局已定。我们不必理会他,殿下立刻进攻面圣,称城中有叛贼作乱,陛下必将御林军交于殿下,殿下可直接控制皇城。如公公所说,陛下已是旦夕之间,殿下可等陛下膑天,发布矫诏,晋位称帝。”

    “可要是这样做了,我那大伯和大哥那边,该如何是好?”王覃询问到。

    “太子如今应该正在蜀郡考察民情。殿下可派朝中心腹大臣,伪皇帝诏,陈列太子十大罪状,命他见诏自裁,”他想了想,“或者,直接派遣高手,暗杀!”说着他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听了他的话,王覃似是打定主意,他谋划这天已经很久了。如此天赐良机,他不得不考虑这是不是他此生仅有的机会。

    “好!我这就进宫,吩咐下去,让府上家丁时刻准备接应,公公,麻烦你即刻回宫,告知我父皇,就说一字并肩王外出,并不在草堂之中。”

    “奴才领命,奴才先在这里提前恭喜殿下了。”太监对着王覃躬身行李,在王府家丁的互送下,离开了王府。

    “先生,外面的事,就由你全权做主,不必报知我。”

    “遵命。在下一定恪尽职守,不负重托,若有差池,请殿下治罪。”中年男子躬身说到。

    王覃赶忙扶起他,“先生这是说的什么话,若无先生辅佐,我何有今日,待他日事成,先生便是当朝宰相!”

    “那张晖,就先谢过殿下了。”

    这张晖,出身门阀,少年时期与友同学堂读书,别的同窗认真学习,他却喜欢高谈阔论,常于学堂之上公开打破学堂规矩,因他出身望族,次次皆是不了了之。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却喜欢点评他人,常常当着当事人的面谈论他的不是,弄得人下不来台。久而久之,无人愿意与他为友,纷纷与他划地绝交。他不自知,天天嚷着:“无人懂我。”直到某次参加一名大官晚宴,张晖攀上了王覃,王覃也十分喜欢张晖这不着调的读书人,于是两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张晖就来到齐王府做了“军师”。

    张晖此时想起了那些和他一起读书的同窗,忍不住笑了笑,他们满口仁义礼智信,如今某得一官半职的少之又少,而他,即将成为这大夏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想到这,张晖忍不住咧嘴笑了笑。

    这世间,不是所有事情,都是努力所能办到的啊。

    今日的皇城,多少人将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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