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粮食的问题,一直是辛又最担心的。

    在这个物资缺乏的地方,谁主导了粮食,谁就有话语权。

    辛氏作为三大家族,自然占有很多的良田,粮食的产量仅次于樊氏。

    光是辛氏自给自足,完全没有问题。

    但是这是整个辛氏,并非辛邑的粮食。

    更不是辛氏大宗一支的粮食。

    辛氏大宗,也就是辛又这一脉人丁稀少,占有的良田也是不多。

    辛邑的田地,严格来说都是王室的。

    历代辛邑大夫,也就是辛又的这些先祖们,都严格地遵循着井田制。

    只是随着时间的发展,在春秋中后期,井田制早就被破坏的差不多了。

    比起耕种国家分给的井田,那些强大的家族更喜欢自己开垦荒田,将这些荒田当成自己的私田。

    人的心思都在自家私田上了,公田自然就荒废了。

    辛邑大部分的公田都是如此。

    反正公田每年的产出都是要交给王室的,随便种种,有东西就行了。

    而私田则是精耕细作,产量杠杠的。

    唯有辛又这一家,公田和私田一向是同等对待。

    辛又的那些列祖列宗们,又不肯开辟荒田,认为那是对周礼的破坏。

    几代人就守着天子分给他们的那些地,没有丝毫进取。

    所以辛氏大宗的粮食产出,远远比不上辛尽一脉,更不要说樊氏了。

    在辛又老爹辛无病看来,辛邑的地都是天子的。

    如何分配土地,必须要有天子的命令,私自开辟荒山那是犯法的。

    只是这是时代的大势所趋,上到诸侯下到小贵族,谁都在经营自己的私田。

    任凭辛无病如何向乡里上书,也每人理他。

    偶尔辛邑公田的产出不够了,辛无病还会用自家的粮食补上。

    加上他常年重病,家中人丁稀薄,辛氏大宗在“粮食”这一问题上,没有丝毫发言权。

    每到年关,辛无病还得苦苦哀求几个大家族,把他们的粮食匀出来,借给公中和那些没粮食吃的国人。

    所以,辛又不得不重视粮食的问题。

    可惜这却是一个没法短期内解决的问题。

    学习那些畿外诸侯比如鲁国,承认私田,开始征收农业税?

    要是他是周天子还可以,他现在不过是一个邑大夫,这样做就是不想要自己的脑袋了。

    开辟自己的私田?

    可行是可行,但是等到有收获,至少也到明年了。

    今年的冬天,依旧还是没有粮食。

    眼水解不了近渴。

    没有粮食,国人连学塾都不敢来了。

    辛又想要做的一切,都将在这里戛然而止。

    “今晚回去,得试试那个东西了。”

    上完课之后,辛又直接回到了家中。

    他早已经吩咐了饔佐,让他叫来了樊豆。

    樊豆架着一辆借来的牛车,牛车上拉满了辛又定制的陶器。

    “君子,这几天我和我爹不眠不休,终于把您要的东西做出来了。”

    饔佐好奇地跑了过去,发现牛车上装了大大小小几十件陶器。

    “奇怪,君子要这么多的陶器干什么,没听说家中缺陶器啊……”饔佐暗道。

    “饔佐,还愣着干什么?把东西搬到堂内去。”辛又嘱咐。

    饔佐不敢怠慢,和樊豆一起将诸多的陶器搬了进去。

    辛又让其余人回避,只留下了薇一人。

    “君子,家中不缺陶器啊,你买这么多的陶器做什么?”薇也是十分的好奇。

    “酿酒。”辛又简单说了一句。

    “酿酒?!君子要酿酒?”

    “怎么?很惊奇吗?”

    薇确实很不可思议,这辛又是怎么了,怎么开始关心这些百工之事了?

    “辛邑贫穷,也只有酿酒这一个产业可以让辛邑富起来了。”辛又说道。

    “可是我们不是有酒师辛吉吗?听说他酿的酒很不错。”

    “不错是不错,可惜要想靠这种酒赚钱是远远不够的。”辛又道。

    辛吉酿的酒,只能算作事酒。

    这样的酒在甘鹿的坊市,是最便宜的,每斤只能卖出两钱。

    民间有句老话,一斤酒三斤粮。

    辛邑的粮食价格,基本在每石六十钱左右。

    每石粮食有一百多斤,如果将这些粮食酿成酒,可以出大约四五十斤的酒。

    加上其他的成本,一石粮食酿造的酒一般卖到七十钱左右。

    折合下来每斤酒大约买两钱方可盈利。

    按照一般情况,粮食涨价的那一年,酒价肯定也要上涨。

    但是辛邑的酒大部分供应的是乡里和王室,酒价是固定的。

    即便拿到了甘鹿,价格也只能买的稍微高一点。

    今年的粮食价格上涨到了每石六十五钱,辛邑造酒简直就是亏本。

    但是如果辛邑的酒,能被评为“昔酒”的话,价格就不可以同日而语了!

    诸侯们喝的酒,至少都是昔酒,所以这种酒的价格,远超一般的事酒。

    但是昔酒的酿造工艺,要比事酒繁杂一些,价格至少都是事酒的五倍。

    甚至更多!

    辛又对这些酒的价格,已经打听清楚了。

    所以他想尽快的搞出蒸馏酒。

    蒸馏酒天然的不会有酒糟,色泽自然要比普通的酒清亮许多。

    加上味道浓厚,被评为昔酒没有任何问题。

    至于每斤酒能蒸馏出来多少斤,辛又还没有把握。

    他只记得以前在网上看过有人做实验,用八十斤的葡萄酒,可以蒸馏出大约七八斤的白兰地。

    辛又对酒的要求没有那么高,只要蒸馏出来的酒色泽清凉,可以完爆普通事酒就行。

    这样的话比例估计会高一点。

    ……

    看着满地的陶器,辛又忍不住苦笑。

    为了保护自己的“专利”,他可是煞费苦心啊。

    他将用于蒸馏的陶器,和普通的陶器混合在了一起,下了“订单”。

    这样即便是樊氏有人让樊豆重新烧制一份,也不知道怎么用。

    “薇,你将这些。这些全部拿到一边。”辛又道:“再让饔佐抱一尊酒进来。”

    “君子,这么晚了,你还要喝酒吗?”薇关切地问道。

    “不是喝酒,是造酒。”

    很快,薇从后面的厨房中抱来了一尊酒。

    这时候,辛又已经将几件陶器摆放好了,就等着酒入锅了。

    薇看着地上的陶器,有些她认得,有些她不认得。

    辛又已经将这些东西“组装”成了一个薇从未见过的东西。

    下面架着一口大锅,大锅上面扣着一个圆柱体的陶器,上面还开了一个小口,一根竹管从里面伸了出来。

    这东西叫“甑”,不过和春秋时的甑是有所不同的。

    圆柱体的上面,放着一个小一点的锅,锅里盛满了清水。

    “这东西,叫‘天锅’,可以让酒变得清澈。”辛又说道:“明天早上,我们辛邑就要有自己的昔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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