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立成的眼神, 无端让纪宁觉得自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垂涎贪婪里又夹杂了一些他看不懂的情绪。
“希望客人们识时务一些,不要想着反抗, ”莫立成身后的几十个人像是人墙堵住了所有方向的出路,他咧着嘴道, “这种事情他们干的多了, 下手没个轻重,各位细皮嫩肉要是不小心断了胳膊、瘸了腿的……”
“那多不好啊。”
几人下意识围在一起, 没想到却成了村里人下手的大好机会。
莫立成微不可查地侧了侧头,身后几个青壮男人举着钉枪快速地按了几下,一张硕大的网兜头朝六人罩下来, 像是渔网形状的东西急剧收缩,将六人死死围拢在一起, 动弹不得。
曲亦殊伸手拽了拽那网状的材料, 一时间只觉得韧性极好, 却分辨不出是什么材料。
白寒双手撑着网胡乱扑腾起来, 撕扯着每一个洞口,那网却随着他的挣扎却越收越紧,简直像是要吸附到人身体里去。
“别白费力气了, ”莫立成隔着网洞, 不加掩饰的嘲讽语气,“这是尼龙和特制材料混合成的绳子, 随你用刀割还是火烧, 都不可能弄开。”
“而且, 这个网绳你越挣扎它就收的越快、越紧……”他啧了两声, 上下打量了怒瞪着他的人, “像你这样活生生被勒死的也不是没有。”
白寒还抵抗着的手瞬间僵硬, 朝着不怀好意的男人狠狠骂了句,挣扎的幅度却默默降了下来。
莫立成换下那副带着笑的面孔,微微一招手,以村子里的语言,朝着身后的男人说了些什么。
那个男人像是不怎么晒太阳,个子很高却很瘦,显得有些孱弱,随着动作,带来一阵淡淡的草药香气。
他面上眉头紧锁,嘴里说着什么,似乎是和莫立成意见不合的样子,而莫立成的样子有些古怪,说是害怕倒也谈不上,倒像是在忌惮着些什么……
通过这几天的留心,曲亦殊勉强能辨别出话里的几个关键词。
“……药……屋里……明天送去……”
他估计几个人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显然面前的这群人是想要活捉他们,这些村里人估计以为外来人听不懂他们的语言,所以声音和一些词语没有丝毫遮掩。
曲亦殊勉强推测,他们是想要把他们打昏了带回去,等待明天的什么……仪式?
电光火石间,和莫立成交谈的高瘦从怀里掏出个纸包来,他身后的一众人都向后退了几步,明显是不想沾惹。
纪宁看着这熟悉的包装和打开包装的架势,有些无奈。
“统子哥,你说我是不是和迷药有什么不解之缘……”
系统咳了两声,有些莫名的心虚。
【迷药不错了,还给你个心理准备】
【要是碰上个神级副本,boss根本不用动,一个眼神你就晕了】
【你赶紧找个姿势躺好,别把腿压麻了】
纪宁无声地叹了口气,颇有几分认命的意思,打也打不过、跑又跑不了……只能先躺平了。
他趁着那些药粉还没有撒过来,自以为悄无声息地挪了两下,十分熟练地找到了一个舒适的角度,腿脚伸展开放好。
莫附子打开药包上前,其余人要不愤恨难当、要不惊惧惶恐……唯独一个穿着颇为清凉,看起来就十分易受寒、邪风入体的“女孩儿”像是提前预料好一般,颇有先见之明地顺畅了经络。
其余人似乎没有察觉,只有他注意到了这个看似寻常的动作,不禁从医师的角度暗暗点了点头。
不错,很机灵。
他方才顺着露出在外的脚踝向上看,一双笔直的小腿,骨量纤长,两侧盆骨更是十分对称,肩颈修长,鼻梁骨、眉骨俊挺,头骨圆润饱满称得上完美。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甚至想上前摸一摸脊柱的那几段骨头,不知道是不是也和其他部位的骨骼一样整齐。
莫立成在身后催促了两声,他直接打开纸包,将里面的药粉洒向网兜里的几人头顶,顿时,一阵浓郁到令人窒息的香气在小小的空间散开,村子里的男人唯恐避之不及,捂着口鼻逃也似的向后退。
纵使纪宁做好了被迷晕的准备,但真正的头晕目眩来临时仍然是一阵恐慌,诡异的香气直冲全身,很快他就觉得眼皮发重,四肢乏力,晕了过去。
莫附子身子只是微微晃了下,却又冷静地站在浓郁的香气里,看起来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这个吧,那个留着……”
纪宁意识再次恢复的时候,只觉得周围漆黑一片,只有一扇不算高的窗户还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窗纸,微弱的光透了进来。
因为第一次副本的中药经验,他在药粉泼洒的时候刻意多屏住了呼吸,吸入的药粉应该比起其他人少上一些,醒的也就更早。
这个屋子不知道放过什么东西,散发着一股恶心中带着发馊、腥气的味道,糅合在一起让人不住作呕。
纪宁刚想张嘴,却骤然听见了若有似无的说话声,他手脚都被反绑起来,看着绳子的材质,应该和张渔网是同一种,挣扎一下却阒然手腕一痛,只能艰难地提起胳膊,试着捣了捣身后的人。
结实的肌肉下是鼓鼓跳动的心脏,纪宁略略安心。
“别动,继续睡。”是曲亦殊的声音,纪宁听到脚步声,连忙眼一闭向后一躺,不动了。
突然,似乎是门被推开的声音,一阵刺眼的光骤然射了进来,隔着薄薄的眼皮泛着一阵红色。
“就那个,带走吧。”一道声音响起,纪宁默默听着。
这些人分明都会说普通话,用方言应该只是不想让他们听懂对话,现在估计以为所有人都晕着,所以没了顾忌。
纪宁微微掀开一条缝,透过眯着的缝隙朝屋子里看。
两个小麦色皮肤的男人,肌肉结实,身材精壮,一前一后扛起歪倒在一边的丁颜,朝着屋外抬去。
站在门口的男人上了年纪,约莫知天命的年纪,头发花白,沧桑的面容上满是风霜的痕迹,死死盯着被抬出去的女人,露出不一般的狂热。
贪婪的眼神随即落在了纪宁的身上,那老头问:“那屋子里这个呢?”
莫附子走到纪宁身边,他吓得连忙把眼睛闭上。
走进来的人望着不断颤抖的睫翼,装作全然不知道,伸手在人的脉搏上拭了拭,又捏了捏他的脊柱骨节和小腿骨。
冰冷的触感顺着皮肤只刺激到神经,纪宁一阵惶恐,像是要被剥皮拆骨、待价而沽的货物,他下意识打了个寒战,却被按住了身体,某个部位一阵发酸。
莫附子手下看似轻飘飘,却使了巧劲,他十分自然地回头对着老头回话:“他太瘦了,没有发育好,需要再养一小段时间。”
那老头半信半疑,又有些心焦着急,却只能按捺下来:“不知道‘祂’会不会接受那个祭品,这个你一定要看好!”
“只要祭礼仪式一过,这个立刻就能派上用场,管她身体好不好,是个能生养的就行了!”
“村子里很久没有孩子出生了……真怀念啊!”
那老人感慨着转过身,又叮嘱房间里的莫附子把人看好,踱着步似乎朝着丁颜被抬走的方向追去了。
“不用装了,我知道你醒了。”纪宁被扣住的手腕猛地松快了,那股压住他的力气撤了开。
他眼皮抖了抖,没敢睁开。
“还装?”
他笑了一声,俯下身子,贴在纪宁耳边轻声说:“在装睡,我就把你装成女人的事情说出来。”
“对了,看起来,你的同伴们应该不知道你其实是个男人吧?”
纪宁“唰”的睁开眼睛,眼睛里满是惊恐,面前的人怎么会知道……难道他被看光光了?!
“放心,暂时还没人脱你的衣服。”
莫附子耸了下肩,显得苍白的面孔上带着恶劣,冰凉的指尖点了点纪宁的手腕:“我是医师,你是什么……我一搭脉就知道。”
那两个字被他刻意隐下去了。
他瞟了眼纪宁身后的人,淡淡道:“还有你,也不用装了。”
“晕着的人和清醒的人,心跳、呼吸的频率都是不一样的。”
曲亦殊睁开眼,对上逆光里的人:“你们把丁颜带去哪儿了?”
“什么是‘祭祀’,还有‘祂’又是谁,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曲亦殊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厉声问道。
“嘘——”
莫附子食指搭在唇间,示意曲亦殊安静下来。
“那不是祭祀,而是……嫁给神的新娘,”他勾唇笑了下,苍白的面孔在逆光里像是鬼魅,“是无上的荣耀,成为神的伴侣,平息神的愤怒。”
他有些无辜地看向纪宁:“本来应该是你去的,你的容貌更配得上新娘的身份,但他们存了私心。”
曲亦殊皱着眉,问他:“什么私心?”
莫附子笑了一声,瞥了曲亦殊一眼:“这样好的容貌,男人的私心,你难道不懂吗?”
他勾起纪宁的下巴,一双眸子里平静极了,没有任何神采:“村子里很久没有收到这么好的货色了,很多人到了年纪,还没有孩子呢,这样好的基因……”
“你们敢!”曲亦殊恨声,几乎像是被触了地盘的猛兽,发出低声咆哮。
莫附子松开手,走到屋子的另一边:“其实你们该好好感激队里的两个女孩,不然,从你们踏进村子起,就已经进入生命倒计时了。”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不是因为丁颜和纪宁两个人,也许从一开始所有人就会被直接做掉。
怪不得,纪宁突然想起那些男人看他的眼神,带着探究与和占有欲,他似乎已经成了村子的囊中之物,那样的让人不适。
“当然,也该谢谢她。”
莫附子不慌不忙走到角落里,伸手掀开一张潦草的席子,那张草席破烂的不像是这个用物奢侈的村子的所有物,带着纵横交错的深色污渍。
“死、死人!”纪宁愣愣地咽了口口水,生理反应剧烈,呼吸急促,心跳急剧加快,“有个死人!”
一具年轻女性的尸体横呈。
脖子上的勒痕已经发紫肿胀,清秀的脸蛋因为死亡显得狰狞,面色青白,双目死死瞪着前方,腥红的舌头带着血伸在嘴外,无力地耷拉着。
纪宁颤抖起来,他们竟然和一具尸体共处一室,呆了这么长时间。
关键是,这可是个神级副本啊!是会有一些奇怪的阿飘出现的!!
这样想着,他身后一阵阴风吹过,冷汗涔涔。
尤其是莫附子将手下的草席彻底掀开的那一瞬间,纪宁发出一声惊叫,吓得简直要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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