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诚实的摇了摇头。
李老没有孩子, 一心扑在民俗研究上,对他们几个人都像是亲生孩子一样,倾注一切,手把手带着做研究、发文章。
然而, 就是这张神像, 关于这个地方的任何一点信息,在实地调研之前, 李老一个字都不曾透露给他们, 甚至称得上讳莫如深。
李老摸了摸这唯一一个女弟子的发顶, 眼里闪着泪花,老泪纵横, 声音像是醉酒人一样踉跄。
“……我的师父、师妹, 还有, 你们的师母, 都因为研究‘妄人村’,从十几年前的一场考察后, 彻底失踪,到现在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什、什么?!!”
他们进入民俗系后,从来没听李老说过这桩事, 一时之间都震惊地几乎叫出了声。
李老抹了把泪, 才慢慢说道:“其实,你们师母才是正儿八经研究民俗的,我是从她失踪后, 才从考古那块申请自调过来的。”
“我就是不相信, 这好好的几个大活人, 怎么说没就没了。”
丁颜瞬间想到了山脚上乱葬岗成百上千的尸骨, 登楞一下脱力坐到了地上, 愣愣地说:“如果旺人村就是妄人村,那、那师母他们岂不是……”
早就在十几年前,就不明不白,死在了这个村子。
一时间,只有李老哽咽的声音。
所有人都想到了先辈的结局,必然是黄土枯骨,死在了这个地方。
这么多年的心结,总算是有了个交代,就是死,也算了那桩夙愿。
丁颜突然想到了什么,跪坐着的身子陡然间直了起来,有些奇怪地说:“我今天到乱葬岗翻查那些尸体的时候,觉得有些奇怪。”
曲亦殊低低应了一句,示意她继续说。
“那些尸体除了死时被掏空了五脏,身上许多都有虐打的痕迹,尤其是手脚腕处和脖颈,几乎都有骨肉坏死的痕迹,是长年被勒住qiu禁的痕迹。”
“而且,死掉的那些孩子,几乎都有不同程度的先天性缺陷,多指或者残疾。”
曲亦殊摇了摇头,冷静地分析:“他们的残疾,估计没有那么简单。”
“按照正常的人口比例,这个村子应该还会剩下很多老年女性,就算他们说的祭祀是真的,也最起码有几十个人。”
“你们大可以想想看,村子里,原本的那些女人都去哪儿了。”曲亦殊之前就觉得这点极为怪异。
“这个村子的人口不算多,但也不算少,而按照你看到的孩童残疾率来看,已经大大超过了正常范围。”
丁颜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可思议地望回去:“你的意思是……近亲繁殖?!”
曲亦殊点了点头:“没错。”
“外来的女人毕竟不多,如果村子想要保持正常的繁衍,势必会‘物尽其用’……”这个词让所有人心里顿时寒冷,像是数九寒冬落雪,冻得冰凉一片。
“对她们来说,这些女人只是祭祀之外的工具,只要等瓜熟蒂落,就可以立刻送上下一个村民的床上。”
曲亦殊的手指搭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你们再想想看,如果乱时,长时间没有外来人,按照村庄这样同母所出的亲近血脉,只要到下一代,相互结合……”
“时间一长,他们就算没有生理知识,也会发现村里降生的残疾孩子越来越多,而这些‘残次品’对他们来说,是不完美的。”
“没用的工具,都只会有一个下场。”
唯一的结局,就是死。
“所以他们才会这样疯魔地骗进来外乡人,那是因为,他们已经知道这样下去,村子迟早有一天会彻底灭亡。”
“这些畜生!!”闫凯一拳狠狠砸在了桌面上,将茶盏都震得一抖擞,发出叮叮当当的敲砸声。
纪宁听到这句话,顿时对村子里的人升起浓浓的厌恶感。
“那些孩子本来生下来残疾就已经很惨了,还要因为不完美就被强行杀掉,简直是丧尽天良,猪、猪狗不如!”狠狠地咒骂了一句那些该死的畜生,纪宁恨不得这个副本里的坏蛋统统死光光,再也不能重启害人。
“妈的!”闫凯毫不客气地骂了句,“祭祀,祭他奶奶个腿!”
“杀这些小孩,也是为了祭祀?!”闫凯朝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沾到这里的地都嫌脏。
“除了孩子,其他尸体死亡时的年纪很极端,”丁颜皱起眉头,没想到其中的关窍,“有一些二十左右的,极其年轻,但是最多的还是在四五十,这样的中年。”
丁颜估计了一下:“占到六七成。”
“条件有限,只能看出这些。”
曲亦殊两手交叉搁在面前,也顺着思考起来。
“四五十这样的年纪……能代表什么呢?”
纪宁抠唆着手指头,在一边眨巴着眼绞尽脑汁,四五十的年纪,就是普通的中年啊,这能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点?
越往里走,越迷雾重重,疑点越来越多,更让众人明确的感知到,这个村子杀人,绝对不是为了祭祀神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突然,系统的声音响了起来。
【宁宁,你还记得你看的那些生理知识科普读物吗】
嗯?
纪宁呆愣了一下,不知道系统怎么会突然扯到了生理知识方面,回声去询问的时候,系统却怎么也不吭声,打死也不开口的样子。
两个人相处了这么久,对于某些线索擦边、点到即止的伎俩也都烂熟于心了,在心里喊了两声系统不见回应,心里立刻清楚起来。
如果线索和生理知识有关,沿着这个点推到女性身上,再粘上五十左右这个关键的时间点……
纪宁掰着手指,嘴里絮絮叨叨算着细节。
“宁宁,你、你刚刚说什么?”丁颜心里一动,突然听见了个抓耳的词,让她想到了关键点。
“生、生理……”
“对、对了!”丁颜激动地一下子从地上撑起身子站了起来,紧紧握着纪宁的手,“就是生理期!”
?生理期?纪宁想,她说的和他的那个词,好像差别还……挺大的?
丁颜怕众人想不明白这茬,连忙解释道:“我也算半个医学生,又是女生,所以比你们更清楚这些身体构造方面的知识。”
“刚刚宁宁一提醒我,我立马想起来了,正常女性生理期停止的时间约莫就在五十上下,而生理期一旦停止,也就代表着女性的生育能力大大下降。”
丁颜越说越觉得心里嗖嗖发冷,像是破了个大口子往里吹风,还要强忍住那份恐惧的情绪,不然尤然心生的惶惶扰乱思路。
“所以……她们很有可能是因为迟迟没有再怀孕,被村里人认定丧失了生育能力。”
“没有了利用价值,对村里人来说,她们也就没有再活下去的必要了。”
静默一片,捏着衣角的手沁出细密的汗,纪宁听的浑身发抖,表情僵硬地问道:“她们和生育机器有什么区别,难道不能生孩子就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了吗?”
“如果要是有男人误打误撞进了村子,那岂不是……”
越想越让人觉得细思极恐。
“唉——”
突然,闫凯叹了口气:“可就算知道这些,我们也还是找不到出去的方法啊,那层该死的屏障杵在那儿,咱们就是撞的头破血流也出不去啊。”
曲亦殊却不赞成这种说法:“事出必有因。”
“这屏障要防的其实并不是我们这些外乡人,它存在的真正意义,是为了挡住这些村里人,”曲亦殊沉着嗓音缓缓说道,“只要摸清楚屏障出现的源头,就一定能顺藤摸瓜,找出解决的方法。”
今夜仿佛割裂了一般,前半夜风急天高,鬼生凄厉哀嚎的声音从村庄的每个角落响起来,虽然惶惶,但一如既往却也让人心里有了底。
然而,自从众人归来后,这屋外安静的连一丝风声也听不见,所有的尸鬼声像是骤然被掐断在喉咙中,消散于无形。
曲亦殊冷静地分析,却不见得这件事值得开心,他手指轻点桌面,沉吟了片刻才说:“今夜不对劲。”
把自己的所思所想道了出来,他这样一说,纪宁突然觉得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未知的冷箭总是比明面上的刀斧加身更是可怕。
不是都说什么,暴风雨前总是格外的宁静?
他们能察觉的事情,村子里战战兢兢几十年的人就更敏锐地觉察到了,那从幼年就困扰他们,犹如附骨之疽一般的凄厉鬼嚎声,陡然之间,消失了。
真的没了?
是真的没了!
一直等到天擦亮,蒙蒙的刚从远处旷野升起第一道亮光,一道人影胡乱套着几件衣服,头上笼罩着一层密密的清晨露水,朝着村里一角小跑而去。
天上的星月还半悬挂着,莫立成急匆匆拎着灯笼赶到了村长家门口,披星戴月,半夜叩响了紧紧关闭的大门,意料之中的,莫村长一家,也上着灯,无人有睡意。
急忙进了后堂屋,一道让人意料之外的人影,正蜷缩着身体坐在堂屋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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