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
也许是黑暗裹挟住了思绪, 纪宁没有安全感地朝身后的墙壁靠了又靠,才慢慢恢复记忆……
唇间的软肉几乎都要被贝齿折磨的软烂,纪宁盛着两汪湿漉漉的眸子, 想起那个陌生男人的恶意举动。
下意识低头环抱住弱小的自己,却扯动了后颈的标记,一瞬间,又是委屈又是害怕, 琥珀色的眸子掩藏在蒙蒙的水雾里。
不多时,充斥着腥臭气息的荒谬黑暗里, 传来低低的、破碎不成音调的抽泣声。
“怎么办系统, 我会不会被忘在这里, 然后活活饿死?”
“还是那个人故意把我绑在这里, 呜呜呜,怎么办,他真的又凶又坏,就是色狼土匪流氓……”
系统的话再次被主系统屏蔽,看着一直发不出去的对话, 系统恨地牙根直痒,没办法,只能狠狠重组数据,又编辑了一条新信息。
【不会的宁宁, 你放心, 有人会来救你的】
【你别害怕】
纪宁可怜兮兮地吸了下鼻子, 带着浓郁的鼻音, 问:“真的么?”
系统又狠狠骂了一声, 才连忙回复憋着嘴, 委屈巴巴的人。
【真的, 你再等等】
【别哭了,眼睛哭肿了,才刚刚退烧,哭多了容易缺水】
纪宁低低的“嗯”了一声,抬起绑住的双手,用干净的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乖巧极了。
湿漉漉的眸子在黑暗里也显得熠熠生辉,像是上好的宝石,坠着浓郁的水雾。
系统有苦头只能往肚子里咽,还要装出十分和善的样子。
【你别不开心,等会有惊喜】
纪宁微微好奇:“惊喜?”
【没错,真的是‘惊喜’】
对你这个傻乎乎的宿主来说,应该算的上是惊喜了,系统无奈地叹了口气。
黑暗的环境里,风吹草动都令人风声鹤唳,每个分辨不清的角落中似乎都能随时伸出肮脏的触手,将人拖入深渊,坠入漆黑一片。
纪宁将自己缩在墙角,只留一双眼睛观察四周,尽管什么也看不清,却始终强行睁着,有一种难以劝说的执拗。
“……快……少爷……里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宁的眼睛干涩的几乎要睁不开,困倦的情绪随着眼睛的疲乏传进大脑,连思维也发散飘忽起来。
脸颊贴在曲起的衣襟边,鼻尖偶尔吸进的洗衣粉气息,带着柠檬和雪松混合在一起的清新、凛冽芬芳,略略驱散空气中浮动的陈旧灰尘和浓郁的腐烂气息。
分秒在死寂一片中,像是几个世纪一样漫长。
直到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伴随着男女断断续续的声音,让陷在黑暗中的纪宁陡然间,像是一针清醒剂注入,缓慢沉静的心跳突然一阵阵急促。
风侵雨蚀,加上不知多久没有活泛的机关让这扇门被踹开时,巨大的轰鸣声中还夹杂着锈蚀哀怨的鸣叫,瞬间,刺目的白光透过缝隙灌满了狭窄、黑暗的角落。
过分的明亮让长时间处在昏暗中的双眸难以接受,下意识闭上双眼,头微微侧向一边,却还是忍不住渗出些生理性的泪水,沾润了些缕垂散下来的发梢。
“少爷!少爷你没事吧?!”
纪宁竭力想睁开眼,眼前却被泪水糊成了朦朦胧胧的一层,看不真切,只是清晰地听见了都兰的声音,伴随着踢踏的跑步声,沉重、轻快……夹杂在一起。
不止她一个人。
“哥!找到嫂子了!在这儿!”段航泽激动的声音在四壁围立的狭小空间内回荡,有种振聋发聩的效果,纪宁耳朵根一阵发红一阵发疼。
嫂子?
难道是谈卓醒了?
纪宁想到系统说的惊喜,心里涌起一阵探寻,睫翼颤抖,带着沾湿的露水,像是两扇颤巍巍几欲展开的羽毛扇,顾不上尚未完全适应的光感,双眸带着探究的眼神,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视野里是行色匆匆,着急忙慌,脸上还挂着泪珠的都兰,身后跟着跳脱精神的段航泽,两人转过高高堆积起来的货架,朝自己的方向跑了过来,带着朦胧的白芒,柔和温吞,映衬得眼前一切像是做梦一样。
段航泽高高跳起,朝身后的人猛烈招手,像是个憨憨的二哈,活泼躁动,少见地表现出了这个年纪独有的青春气。
那一瞬间,纪宁突然升起一种隐秘而难以抑制的躁动,说不上来的奇怪直觉——那个人,不是谈卓。
黑发黑眸,凶悍的眼角带着擦伤,结实有力的四肢带着叫人安心的力量,纪宁呆愣愣地望向那个转过货架,直直朝自己走来的人。
心里酸楚异常,莫名积压的情绪伴随着喜悦、委屈混杂在一起,明明在那之后打了无数的腹稿,在昏昏睡去的梦里构思了无数次和人倾诉的场景,却在这人活生生,毫发无损大步走过来的时候,做不出任何反应。
逆光的短窄走廊里,尘埃悬浮下透出些许熹微的浮光,一切如梦似幻,虚假美好的像是泡影一样,似乎只要轻轻一触碰,就会化为海上的泡沫。
“苍旭……”
纪宁望着蹲在自己面前闷头结着绳结的男人,喃喃的低声几乎轻的听不见,像是害怕略微起伏的音调会戳破着不可思议的美好梦境,将人重新拉回那个被沙土和腥臭腐尸覆盖的漫长黑夜。
都兰站在一边,隐约觉得气氛有些怪异,微微侧眸看见段航泽自然的表情,又将脑海里的想法甩了甩,觉得是自己多心。
高大的男人专注的动作停滞了片刻,应该是听到了纪宁的声音,却并没有回应,只是硬邦邦地挥动匕首割断绳结。
“苍旭——”
也许是手上的束缚被解开,重获自由和绝地反生的巨大惊喜和激动让纪宁的尾音都有些发颤,从未表露过的外放情绪分毫毕现。
纪宁一只手试探着、颤抖着伸出,微微触了触面前人的鬓发,却在下一刻,□□燥、宽厚的大手牢牢握在手里,沙砾剐蹭出的细小伤口愈合后表层的颗粒摩挲而过,激起细嫩肤肉一层起伏。
“是我。”
苍旭眼神放肆而贪婪,光明正大的注视着面前人微微泛着苍白的脸颊,脑海里浮现起昏迷时,在黑暗灰土埋葬前,视野望见的最后场景。
——他的oga,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奔向另一个alpha的怀抱。
苍旭觉得此刻自己应该用一种高高在上,俯视而又漠然的态度,对待面前无情无义的oga,但他望着面前人琥珀瞳孔中映出的喜色和泪意,到嘴的话却变成了:
“……你还好吗?”
死里逃生后马不停蹄追上来,究竟要耗费多少心神,一整天不眠不休、接连奔波的身躯布满风沙尘埃,黑色的眸子明明是下定决心要刻上冷漠,却还是压抑不住那抹晃荡的眷恋。
苍旭抚上那日思夜想的白皙脸颊,指尖流连忘返,抚过调皮扰乱的发丝,他听见自己,压抑扭曲的灵魂,用安抚、清晰的声音说。
“没事,我回来了。”
纪宁猛地被紧紧拥入结实宽厚的胸膛,抵在熟悉的肩胛侧,鼻尖没却没有再闻到那萦绕熟悉的朗姆酒气味,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深深埋在那处,驱散心中翻腾的失落、愤怒、惊惧和……悲伤。
谈卓仍旧昏迷不醒,他被一群变异兽抓走,都兰和段航泽岌岌可危,而自己发着高烧还被陌生充满恶意的男人强行咬了……太多糟心的事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听见自己酸楚的哽咽破碎着溢出喉头:“你怎么才回来……”
很奇怪,纪宁知道自己一直是个情感活泛的人,然而这种奇异少见的依赖和眷恋,似乎随着副本的一次次触动,从隔着一层纱般缥缈遥远,变得越来越清晰,似乎触手可及。
在兜兜转转,纠缠复杂的尘埃覆盖下,于此刻,达到了莫测的巅峰。
似乎……曾经也有一个人这样抱着自己,说……
说什么来着?
纪宁想不起来了。
但此刻,看不清高大男人的面容,余光只能瞥见那刀凿斧刻般的紧窄下颌线,和微微滚动的喉结。
那道模糊、机械的身影似乎和环住自己的人,逐渐重合。
鬼使神差的,纪宁依附在温暖的怀抱里,垂在两侧的手,轻而又轻地抬起,慢慢地反抱住了苍旭。
颤抖着,怯弱的,并不算坚定,却仿如一枚高级晶核充斥的振奋人心的力量,透过温暖的体温传向苍旭,让从不知惧怕为何物的男人,陡然间,浑身一僵。
他下意识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心里却忍不住苦涩而复杂的念头。
“如果发现你的是另一个人,你会不会也这样投入他的怀抱?”
“如果将来你知道了我的……还会像现在这样选择我吗?”
然而,无论是怎样杂乱无章的思绪,都被藏在心底,两人维持着紧紧相拥的姿势,拼命汲取着彼此身上的气息和力量。
“咳咳咳。”
就在这个时候,早早背过身和都兰一起红着脸面壁的段航泽实在是扛不住这暧昧的气氛,低低的咳嗽声打断了一室的旖旎气氛。
纪宁触电似的猛然松开了手,两侧脸颊像是天边的热烈火烧云,升起了灿烂的红霞,将整张脸上白皙的肤肉都遮上了缥缈的红晕。
苍旭舔了舔后槽牙,带着冷意的眼神顺着就射向了站在原地、局促不安的段航泽,看得人背着身都汗流浃背,声音更是抖得厉害。
“大、大哥,不是我没眼力见打扰你们,实在是你和嫂子再继续卿卿我我下去,外面那几个人他不一定顶得住啊!”
他嗫嚅道:“那几个人死了不要紧,可谈大哥还躺在车上不能动呢!”
与此同时,似乎有男人的惨叫声隔着不算太远的距离飘了过来,不太真切,却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抓耳。
纪宁的手缩了回去。
“麻烦。”苍旭眼神一暗,声音带了听得出的不满,手上却利索的几下动作将绳索全割断了。
男人的呼吸喷吐在肌肤,纪宁微微侧头,避开了危险的距离,因为刚才孟浪的动作而内心羞怯又紧张,绷起的肤肉显出从未有过的旖旎气质。
他轻轻推了下贴在身前的苍旭,声音有些磕绊:“快、快走吧,不然谈卓要有危险了。”
“你倒是关心他。”苍旭不阴不阳的哼了一声,双臂一展,就兜头将坐在地上的瘦小身躯横抱在怀中,迈着稳健的步伐,将纪宁公主抱了出去。
清晨的太阳已经移到了头顶,纪宁被正午烈阳的刺目光芒蛰了一下,慌忙收回视线。
出了那处小黑屋才发现,自己被关起来的地方距离皮卡和药仓的位置不算远,只是隔了几栋楼,又在封闭的阁楼,所以才格外黑。
“艹你大爷!该死的苍旭他妈的带人跑了,把老子留这给你看门!”
“妈的,就没见过还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见鬼了!”
十几米的距离,符石暴躁的骂声伴随着轰隆隆降下的砂石土块声,一清二楚地传到了几人耳朵里。
“该死,这玩意怎么还会使棍子了!!”
悬空的身体逐渐落到实处,双脚沾到坚硬的沥青地面,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失真感。
纪宁一抬眼,就看见摇摇晃晃的丧尸抄着路边掰下来的钢棍,挥舞的虎虎生风,朝着挡在符石面前的巨大石块狠狠擂去,还有个畏缩的身影躲在符石身后,连头也不敢伸出来。
土石霎时间溃散一地,那青白的丧尸再次抡起钢棍,毫不留情的朝毫无遮挡的符石面前掼去。
顿时,金属材质狠狠撞上血肉之躯,巨大的脱力带着惯性直接将符石一下抡退好几米,猛一下装翻了路边破旧的早餐推车,铁铲和锅碗瓢盆丁零当啷砸了一地,吓得尚高连滚带爬躲到了另一边。
“艹!你妈的,你就在后面干看?!”符石浑身和散了架子似的,顶着一脸血从破烂堆里爬起来,转头看见尚高一溜烟跑了的影子,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封元基向来不染纤尘的衣摆上沾满了肮脏的脓液和不只是哪里来的血,只是风无处不在,所以他的异能勉强还能挡住自己和卓靖,然而在多一个逃命的尚高,就实在是捉襟见肘。
尚高头发凌乱,顶着一头土灰滚到了封元基身后,将身后死死缠着不放的丧尸全引向了一处,顿时,封元基眼底森寒暴涨,挥出的风刃也带上了狂躁的暴戾力量,狠狠斩宝了一排丧尸头颅。
封元基双眸一眯,狠狠扬手,其中一道风链带着呼呼的噪声打着旋,狠狠撞向了恶意逃窜的尚高,巨大的力量撞上腰腹,将人疾跑的身体陡然带倒,一个踉跄就砸到了地上。
“跑啊,”封元基阴森森地说,“你不是最会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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