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逢缘跟在皇上身后,前面的人放慢脚步,她就停下来,加快脚步之后,又小跑着追上去,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宫中的花园。
“徐老大人的事情,朕很遗憾,他为大兴朝操劳一生,没想到临到要享福的时候,却遭横祸。此事,朕定会查清楚,给你们徐家一个交待。”
“皇上相信我爹爹吗?”
白耀点点头,言语中有无奈“父皇刚走的那段时间,多亏了徐老大人尽心辅佐,朕才能坐稳这皇位。说他通敌叛国,朕怎么可能会信。但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全天下都看着,朕需得要做些事。”
“皇上的一片苦心,臣终于明白了。皇上不要徐家人出京中,实则是在保护他们。”
“你能明白最好,就是担心叶夫人会埋怨朕。”
徐逢缘想起大娘和姐姐的态度,又难过起来“大娘是很难过,但等冷静下来她也会明白皇上所做的一切。只是大姐姐眼看着要和御史府成亲,如今爹爹不在,她出嫁的时候肯定会很委屈。皇上。”
她说着往后一退跪在地上“臣有个不情之请。”
“你想让我去给你大姐姐主持婚事?”
“是。臣知道这个要求让皇上为难,但徐家只有三个女儿,也没有兄长兄弟,大姐姐嫁的是御史府,臣听说御史夫人向来最在乎门当户对,臣担心大姐姐嫁过去会被夫人轻视。”
白耀当时就答应下来“女儿家成亲乃是大事,徐老大人辅佐朕许多年,朕定会帮这个忙,不过……”
“皇上有事但凭吩咐。”
“好哇,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徐老大人的事,让朕想起了父皇的嘱托,眼下的大兴朝,风雨飘摇,摇摇欲坠,朕知道自己这个皇上不称职,却也想试图做点事,挽救一下。”
白耀起身走到凉亭围栏处,看着湖里面的鱼,沉思片刻,缓缓开口“太渊城内四处有先皇建造的机关阁,里面放置着大兴朝的密史,先皇曾说过,大兴朝若是局面不稳之时,从这些密史中可找寻答案。朕要给你一项任务,将这四处藏着的密史拿回来,重新编撰找到生机。”
徐逢缘沉默着,既然是密史,那里面的封存的肯定是很多连皇上都不知道的秘密,若是事关皇室的,自己看到了该如何处置?爹爹的事情也让她明白,史官一职的危险就在于,你知道的太多。
但她还是决定要去做,这是可以帮爹爹洗清通敌叛国罪名的唯一方法。她要找出那些人的哪一卷里面到底有什么内容,甚至不惜为此杀人。
“臣领旨。”
白耀看了看她,“徐大人可还有什么问题想知道吗?”
“确有几个问题。皇上为何不派其他人去,这些史册拿回来,可要给皇上看?”
“朕想看,但朕又不能去看。密史向来只能由史官查看,里面涉及的任何秘密也都只有史官知道,但选择说与不说,也是看徐大人自己。朕选择你,一是身份,二是因为……”他停顿片刻“朕信你。”
这一句话有多重的分量,只有徐逢缘自己知道,皇上这是把大兴朝的天下压在了自己身上。前些年游学时,四方师父就曾说过,你一人自由,那便说明天下很多人不自由,当你不自由的时候,天下人才有自由。
她当时不明白,今日才算是体会到,这句话说的正是皇上。
“臣定不负所托。”
“好。还有件事,史册具体藏在太渊城哪里,朕其实,也不知道。”
徐逢听后猛地抬头,面露疑惑“皇上这是在跟臣说笑的?”
“自然不是,当年先皇只说了密史在太渊城,还未能说出地点就走了,只给朕留下了三把钥匙。”
但当皇上拿出这三把钥匙时,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这哪里是四把钥匙,分明是四个拇指大小的把件。
“有玉制的,粗铜的,还有银的,徐大人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还有一把。”
片刻沉默之后,皇上缓缓吐出几个字“朕也不知道。”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奇怪,徐逢缘看着手里的东西,又看看皇上,顿时哭笑不得“臣领旨。”
“那就有劳徐大人。”皇上似乎松了口气,“还有件事,太渊城的机关阁是由天齐寺的了尘大师参与建造的,里面许多机关只有他知道。但了尘大师年事已高,朕让元和大师陪你去,如何?”
徐逢缘自然是没想那么多,她和元和也算是老朋友,有他在倒是省心不少。
“不过闻人丞相那里,还劳烦徐大人自己做一些安排。毕竟你们刚成亲,朕就让你们分开行事,只怕丞相会有意见。”
“皇上放心,丞相……夫君肯定没那么小气。只是事情如此急,爹爹过几日出殡,臣怕是赶不上。”
皇上叹口气“朕知道此事让你为难,不如这样,你们推后几日再出发。”
回到丞相府,没想到闻人铖正在院子里张望,等着自己吃饭。
徐逢缘还有些感动,可没吃两口,一说元和要陪她去太渊城,就听见“嘭”的一声,有人气冲冲地将筷子扣在了桌上。
“我吃饱了,你自己吃吧。”
“这就吃饱了?”徐逢缘不解“可你才吃了两口青菜呀,大人的胃口向来都这么小的吗?到时候去了关外,可要记得多吃些,听说那里……”
她自顾自说着,还没察觉闻人铖越来越生气“徐逢缘!你有心吗?”
“这是什么话,我自然是有心的,人没心哪还能活着。”
“你既然有心,难道看不出来本相在生气吗?”
徐逢缘愣了愣,捏着筷子摇摇头“有谁惹大人生气了?孙大人?”
闻人铖彻底无语,他已经满肚子都是气,以前竟不知道徐逢缘可以这般没心没肺,自己气什么,气她和元和一起去太渊城,岂不是给了他们两个人机会。
“罢了,你是这般没心眼,到底是本相自作多情。”说完,挥挥袖子大步出了门。
阿绿进来送糕饼,正好看到闻人铖气冲冲出去,心底轻叹一声“夫人又惹大人生气了。”
“我吗?他生气是因为我?”徐逢缘想不明白,自成亲以来,他好像天天不高兴。
“哎,说到底,还是因为娶了自己不喜欢的人,要是娶得是我大姐姐,他肯定笑得合不拢嘴。”
阿绿帮她添上汤“恕奴婢多个嘴,夫人以后莫要说这种话,大人会伤心的。夫人或许不知道,您没回来前,大人吩咐我们把菜热了一遍又一遍,还特地让我们准备些甜汤,怕夫人吃不下饭,夜里饿了好充饥。您没来之前,大人常常是不吃晚饭的,今天一回来就让我们做饭,看夫人没回,一直坐在院子里。夫人,阿绿是个粗人,但也看的出来,大人对您,是打心眼里疼爱。”
徐逢缘喝了口汤,似在苦笑,“像丞相大人这般才貌双全的男子,我又何曾不会心动。只不过他一开始喜欢的便不是我,那就不该徒增烦恼。小时候,算命的说我天生克家里人,大人待我好,我便更不能与他亲近,免得给他无端带来灾祸。还有你呀。”
她指了指阿绿“离我远一些,免得被我连累。”
“夫人,阿绿什么都不怕,自见到夫人第一眼,阿绿就决定要跟在夫人身边,什么灾祸的,阿绿不信,就算有,那也是我这个做奴婢的挡在前面。”
她的话让徐逢缘鼻子一酸,这些年,除了师父和爹爹他们,还真没有人如此在乎过自己。“你这脾气还真是倔,不过呀,以后可不要自称是奴婢,大兴朝史记载,先帝早就打算废除了奴婢奴仆这些制度,虽然还未完全实行开,但在我这里,已经不存在啦。”
“那,阿绿要怎么说?”
“来。”徐逢缘拍拍她的肩膀“跟着我念,我是阿绿。”
“我是阿绿。”
“对啦,以后在我面前,就是这样说。这个甜汤不错,能否再帮我盛一碗?”
阿绿头点的像小鸡啄米“奴,我这就去。”
“不错不错。”
窗户外面,闻人铖已经站着听了很久,先是皱着眉,不知道为何,脸上突然换成了难以掩盖的笑意,那副样子,真的很像春心荡漾的少年。
端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大人,您没事吧。”
“你懂什么?方才逢缘说,她也爱慕本相,到底是姑娘家,脸皮薄,本相还是该再主动些的。”
“徐大人的话是这个意思吗?”
闻人铖嫌弃地看了看他“你整日舞刀弄剑的懂什么,姑娘家的这些小心思,说了你也不明白。本相也是今日才知道,原来她不讨厌本相。”
“可是大人,夫人要和元和大师一起去太渊城啊。”
就这一句话,让闻人铖又瞬间变了脸色“那又如何,他一个和尚还能做什么不成,本相可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沉默片刻,又补充一句“你去找萧将军,就说本相有件事要找他商议,到时候必有好处给他。”
夜深,徐府值夜的人刚刚离开,就看见屋顶上飞身下来两个人影。
两人正准备往书房方向去,不料前面又出现一个黑衣人,也往同一个方向去。
“怎么办?”
“走。看来我们要的东西不在这里。”
一出府,乌图羽就摘下蒙面巾,拦在自己哥哥面前。
“方才那好的机会,为什么要放弃。真要等着出殡之后,我们可能什么线索都找不到。”
乌图诺将匕首插回腰间,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徐府“看前面那个人的身形,也是习武之人,是敌是友尚不知道,要是打起来,势必会打草惊蛇,到时候就真的什么都找不到。阿羽,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从乌图出来时我就说过,切不可操之过急。”
“阿羽知错了,可是哥哥,我们乌图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机会。如果真的能拿到皇家密史卷,定能让大兴天下大乱,到时候哥哥要取代大兴皇帝,易如反掌。”
乌图诺何尝没想过,但他又有顾虑,这个给自己消息的神秘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帮自己,背后会不会有其他目的。毕竟事关整个乌图,没弄清楚这一切之前,他谁也不信。
“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既然是密史,应该不会在徐府。我们来之前有人送信过来,说是皇上派了史官徐大人去太渊城,虽不知道意欲何为,但我们跟过去,兴许会有线索。”
“好,那我们去太渊城。哥哥你放心,只要是阿羽活着一天,就一定要做哥哥的剑,替你披荆斩棘,取得大兴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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