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纸上,在这篇新闻稿下方,公布了一个监督电话,顾得福不确定是否是赵县长电话。只是觉得和儿子办公号码很像,仅差了最后一个数字。

    “嘟……嘟……”

    回铃声响起,顾得福心脏也跟着起伏。

    可是一通铃声响过,并没人接听。

    八成是错了,再说谁大礼拜天在单位呀。

    顾得福失落地放下手机,眼睛直勾勾地瞅着报纸,脑中再次翻来覆去:他真的是赵县长吗?

    那人除了体力好,能干活,还有武功呢,骑摩托也厉害的很,简直没有他不会的。县长还学这些?

    不过他有小汽车,还有专门的司机,看见警察也不慌张,自带着领导的威风。

    他还不小瞧人,关心我们这些穷矿工,电视上不都这样吗。越是坏官越不拿老百姓当回事,越是好官越平易近人,那人绝对是好人。

    对了,他可是几次问矿上情况,听着挺在行的,还真像分管领导的。

    脑中两个形象不时对比、重合,顾得福也不停地自问:如果他真是赵县长,我能给他做些什么?

    “叮呤呤”,

    电话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顾得福不由得一激灵,正是刚才那个号码。

    紧张地咽了几口唾沫,顾得福接通了来电。

    “哪位?刚才我出去了。”电话里传来赵林然声音。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得福顿时哽咽:“赵县长,我是老顾,顾得福。”

    电话对面,赵林然沉吟了一下,才又说:“顾直跟你在一起?”

    “不不不,他已经坐火车走了。我是从他拿的报纸上,看见你的照片,觉得太像大……大好人了。我没跟顾直说你的事,也没跟他要电话,号码也是照着报纸上打的。他拿报纸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证明他真的给县长当秘书,不再打扫厕所了。”顾得福赶忙撇清儿子。

    赵林然笑着道:“没那么多讲究,说起来你还是我师傅呢。”

    “不敢不敢。”顾得福忙不迭否认,然后试探着说,“赵县长,我能见你吗?你去矿上肯定是了解情况,我掌握一些,也许你能用得上。”

    “好吧,我晚上去找你。”赵林然给出回复。

    顾得福马上说:“哪怎么行?我坐夜车回县里,今晚上或明早上去找你。”

    “你哪也别去,就在首都等我,这些对你有好处,省得被常宝的人发现。告诉我你的地址就行。”

    “那好,我等你。你等会儿,我那记着地址呢,现在念给你。”顾得福立即翻出纸条,读出上面地址。

    结束通话后,顾得福马上关紧屋门,在行李箱里翻找起来。

    电话另一端,赵林然看了看时间,给宣剑去了电话:“天黑以后去首都。”

    晚上七点多,赵林然专车驶出县委大院,冲上高速公路,向着首都方向而去。

    三个多小时后,来到首都,扣响了顾得福出租屋小门。

    “谁?”里面传出顾得福警惕声音。

    “我。”赵林然话音刚落,屋门打开,顾得福冲了出来。

    “赵……”

    “里面说。”

    赵林然打断顾得福,留宣剑在车上戒备,独自进了小屋。

    顾得福快步跟到近前,仔细打量一番,“扑通”跪倒:“救命恩人哪!”

    “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赵林然赶忙出手相搀。

    “你听我说。”顾得福依旧固执地跪着,“那天在井下,要不是你,我非得让水灌死。我闺女那事更悬,要是你晚到一会儿,她就让那畜生祸祸了。我儿子要没有你,现在还扫厕所呢,你救了我们全家呀。”

    “我那两次出手,是正好赶上,又不是专为你们去矿上。至于顾直的工作,是他符合秘书要求。我这次来,是听你说矿上的事,又不是听这个。起来。”赵林然没再搀扶,而是严肃地退到了一边。

    “你是做好事不图报,但我们不能没良心,一辈子都会记着。我也会跟顾直说,一定要听你话,好好工作,做好人,报答,报答……我们一辈子报答不完呀。”顾得福哭着爬了起来。

    随后擦干眼泪,红着眼说:“县长,你肯定想了解矿上内幕,我把我知道的讲给你。常宝有后台,有说在县里,有说在市里,反正肯定有靠山。我去他矿上六年零七个月,光是大的伤亡事故就赶上九起,我都在本上记了。”

    顾得福说着,拿出一个笔记本,递了过去:“事故时间,什么事故,死人多少,怎么处理的,上面都有记录。除了时间准一些,其他的都不确定,大多是听别人讲的。还有他非法用工,限制人身自由,还有……反正只要是我知道他做的坏事,都记了。还是那句话,准不准不敢保证,只能给你参考一下。”

    赵林然接过本子,翻阅起来,边翻边说:“有录像或照片吗?没有。井下不能带,井上不敢拍,只能靠脑子记,回家再写上。以前有俩人要拍照,也不知咋就让他们知道了,后来都被打残,再后来就不见了,不知道是死是活。”

    “好的,我把笔记本先拿上,到时用完会给你。”

    “不用不用,我不想看见这些,看见就做噩梦。”

    “那你为什么要记这些?为什么没交给有关部门呢?”赵林然忽得抬起头来,笑容中带着威严。

    顾得福长叹一声:“唉,当初记的时候,也没想着要给谁看,只是觉着良心上过不去。我根本不敢交出去,要是让他们发现,那就完了。我也知道自个窝囊,也经常让噩梦吓醒,可我真不敢呀。我一个煤黑子,死就死了,倒没什么,可我还有儿女,他们还是孩子。说实在的,要不是知道你就是他,知道你管煤炭,就算你救了我们爷仨,我也不能交给你,只能在心里感谢。”

    “顾师傅,你做了件功德无量的事,好人有好报,谢谢你呀!”赵林然说着,伸出手去。

    “不敢当,不敢当,我做的很不够。”顾得福握住对方,有些语无伦次。

    “幸亏你把它带出来,否则真没准被他们发现。他们把你家砸了。”

    “啊?那我的家……”

    “你放心,他们必须赔偿,这事我会记得。”

    赵林然刚说到这里,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赵林然递出一张名片:“我还有事,以后再联系,可以直接打我手机。保重。”

    “直接打手机?”直到门外响起汽车发动机声,顾得福才从激动中反应过来,急忙冲出屋子,却只看到一个拐弯而去的尾灯。

    “我已经得到好报了。”顾得福盯着手中名片,想起赵林然的好,又禁不住哭了。

    与此同时,赵林然也接通了来电。

    里面立即传出一个急促的压抑声音:“你是不去首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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