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恭作为李家嫡系军头,他的陷地营是李家军的王牌,精通各类机关暗器,还能掘地为阱,让敌军防不胜防。这次对战颉利骑兵,陷地营发挥了巨大作用,通过挖兔洞的方式让颉利骑兵不敢纵情狂奔,吃尽苦头,减少了一半的威力,当然这种办法在山区才能发挥最大优势,到了平原可就因地域限制,作用有限了。

    李秀宁把罗禹的笔记心得给他看,足见他在李家的地位,其他各军头并没有得到这种待遇。虽然罗禹的笔记写得片面,只是把各种军事思想笼统的概括了一下,后面附着的战例很是牵强,为了论证前面提出的观点,不得不安排各种巧合来印证。其实真实的战争过程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即便是这样,在这个时代,有一篇这样的军事指导性文件,李秀宁也惊为天人,她看后久久不能平静。李孝恭是军事家,他看后也不得不赞叹,这些军事思想必能在以后大放异彩。

    《孙子兵法》作为军事思想的源头,它经过将近一千年时间洗礼,被奉为兵家之圣典,但《孙子兵法》核心在于挑战规则,出奇制胜,规则就是没有规则,讲究谋略。表明从宏观上我们需要在出兵前对敌我双方决定胜负的政治、军事、兵力等条件进行比较、分析和研究,估算出战事的发展进程以及胜负的可能性,再制订作战计划,这是战前用兵的要领。

    而罗禹写的这些东西,虽有《孙子兵法》的影子在里面,却又另辟蹊径,大讲武器的作用,以人为点,以器为线,组成立体化战线,把权力下放到每个队的队正以及伍长身上,让他们根据战场的变化灵活指挥,这样子就算主将被擒或牺牲,仍能有效组织战斗。而一军之统帅,用他的话说就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种人不是没有过,蜀汉丞相诸葛亮就是代表,可几千年来,只出现了一个这样的人物,且最后还是累死在军中。

    有些观点很危险,在帝制时代,虽说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语,但也不能一直抗命,惹火了高高在上的帝王,绝没有好下场的。

    罗禹在后面总结道:战者,乃国家行动最后之延伸,胜败关乎国家之本,故以胜为旨,战争的目的就是消灭敌之有生力量,其余皆可弃之。确定战略后,一切皆为实现战略目标而服务。

    李孝恭不知道这是罗禹在他时空几千年的军事浓缩思想,倘若现如今把这种思想奉为指导性思想,不知道隋朝庭会砍多少人的脑袋。

    罗禹不管这些,他只是把这种观点写出来,让李秀宁看看,她会有分寸的,至于以后能否到战争中去实践,也不是他能作主的,除非自己也成为一军之统帅或起兵与隋末群雄一较高下。

    李秀宁的帐篷亮了一夜,她和李孝恭在里面谈论什么没人知道。清早起来后,罗禹发现雪终于停了,但北风却没停,愈刮愈烈,把没有来得及上冻的需块吹得到处乱飞,一时间白茫茫一片。

    队伍又起程了,帐篷被收起,全部装于马车上,不紧不慢的往北方走去。没人来打扰罗禹,早餐是一个黄灿灿的窝头和一碗蛋花汤,善儿送过来就立马走了,话都没顾得说上一句。

    罗禹不免奇怪,这小孩子平时都喜欢跟自己聊上两句,今日是怎么了?难道李秀宁要疏远自己?不过,这也不用担心,如果真是这样,就只好此处不留爷了。

    按罗禹时空的发展进程,大业七年杨广就要一征辽东了,两百多万军民惨败于辽东城,次年又兵发辽东,被杨玄感造反破坏,十年,又三征辽东,把好好的隋帝国弄得危如累卵,不过,也让辽东高丽议和,承认大隋为宗主国。

    大隋帝国经三征辽东,元气大伤,大业七年,王薄以一曲《无向辽东浪死歌》在山东起义,揭开了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烟尘的起义序幕,也敲响了隋王朝的丧钟。

    罗禹一直对杨广抱有同情之心,他是一个伟大的帝王,也是一个了不起的战略家,可惜的是,他急燥的性格害死了他,最后指着自己的头:好头胪,谁当斩之而身死国灭。他在位时所有功绩让李唐捡了大便宜。

    这个时空的杨广会如何做?罗禹不知道,但听说此时己在整军备战,加紧生产冬服,粮草已运抵涿郡,这些信息无一不证明这个时空的杨广也在准备东征,走向他应有的命运终点。

    李秀宁终于来找罗禹了,亲自来的,上了马车就跪坐在罗禹面前,笑道:“参军好兴致,这本《山海经》看几遍了吧!”

    罗禹不好意思道:“将军,实不相瞒,除《孙子兵法》外,您这里的书我都没看过……”

    这是实话,就算在以前,罗禹也没看过《山海经》原版,零星的了解到一点信息,至于《左传》、《汉书》原版就更没看过了,《三国志》原版也没看过,《三国演义》倒是看过好几遍。

    李秀宁讶然道:“那你平时看何书?”

    罗禹笑道:“也不知道我爷爷收集的是不是孤本,在将军这里没看到过,例如《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等。”

    李秀宁道:“这些书我没听过,能不能麻烦参军默写出来,以供学习?”

    罗禹道:“将军,此三书被职下爷爷称为启蒙三书,如若能推广开来,定是造福于民的大功!职下这就默写出来交与将军。”说完就马上铺开纸张,拿起毛笔正待研墨,李秀宁己动手研起墨来。

    罗禹拱拱手,就开始凭记忆默写起《三字经》来,当然,不该出现在这时代的人物罗禹想办法抹掉了或删掉了,不一会就写完了,虽然被删减了一部分,但大意没变。李秀宁拿过看了起来,看了一遍又一遍,此时罗禹的第二篇《百家姓》己默写完成。至于《千字文》,太难懂了,罗禹实在是背不下来了,前面两篇是为了竞赛而死记硬背下来的,不过好像手机里有照片,记得是截屏保存的,等下有空再抄一遍吧。

    李秀宁用她的楷体重抄一遍后,心中掀起巨大波澜,这两篇文章通俗易懂,比之现在的启蒙书籍不知好上多少,诚如罗禹所说,如能推广开来,真是造福于民的大功啊。她见罗禹己放下笔,在一旁发呆,忙道:“还有一篇呢?”

    罗禹苦笑道:“将军,另一篇实在是背不下来,待职下慢慢回想,总能记起来的。”

    李秀宁道:“无妨,参军慢慢回想,有这两篇已是大功一件,那我就不打扰你想文章了……”话还没说完就起身下了马车,往她马车而去。罗禹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摇摇头,这风风火火的姑娘家怎地就当上将军了呢?剩下的就不急了,那《千字文》还是不要马上写出来的好,太惊世骇俗了。

    队伍一直在往前走,罗禹被高粱饭折磨了好几天了,不吃又没有其他东西裹腹,为了不再吃这粗劣的高粱饭,他把早餐吃不完的窝头收集起来,饿了就掰下一块放在火上烤烤,以解饥饿之苦,高粱饭全部给了善儿这个小贪吃鬼,还要善儿替他保密,别告诉李秀宁,免得她又想方设法的给罗禹弄来吃食,让罗禹搞特殊。

    这一日来到大河坝,子午河横穿山脉而过,不宽的河面冰冻起来,李秀宁安排斥候前去探测冰层厚度,看能否让马车安全通过。队伍停了下来,罗禹下了马车,被寒风一吹,打了一个冷颤,在温暖的马车上待久了,就不适应寒风了,这点罗禹很佩服那十几个军头,他们从出发到现在都骑在马背上,如若李秀宁不是要写东西,她也会陪着。

    咬了咬牙关,坚持了十秒,渐渐适应了外面的温度后也就没开始那么冷了,放眼望去,右前方三四十米处有热气冒出来,想来是天然温泉了。罗禹叫上善儿,踩着湿滑的冰冻路面,来到温泉处。

    这是一个十平见方大小的温泉池子,周围十几米并无冰雪覆盖,罗禹伸手摸了摸水的温度,不烫,也就三四十度的样子。天空灰蒙蒙的,一场大雪又在酝酿之中了。

    让善儿叫来李秀宁,对她说道:“将军,天色将晚,职下建议今日就在此安营扎寨,大部分的军士都都冻伤,不如在此把这地热池扩大,让大家泡泡,以解长途行军之苦。”

    李秀宁皱眉道:“斥候刚传来消息,子午河平日水流很急,现又上冻不久,马车恐不能通行,在此安营也好,今晚应该还还一场大雪,希望明日我们能顺利通过吧。”

    她转身就传令安营,李孝恭让陷地营的军士来挖了一个百十平米,深三尺的大坑,然后再把温泉水引入,待原来池子水位下降后,一名分水营的偏将身携一把铲子,跳入了水中,不一会就沽沽的冒起泡来,那泉眼的水以可见的速度在增加。

    陷地营的士兵挖好一条排水沟,将水引向了旁边的低洼地,不让这热水直接流往子午河,影响河水结冰,早有军士在温泉池周围将帐篷搭好,大池子旁边又挖了一个小池子,用布铺好池底后,一个小帐篷己搭好,这应该是给李秀宁准备的。

    各营都在军头的带领下分批次的泡温泉,一时间吸气声此起彼伏,应该是太舒服了。罗禹刚想下去尝尝滋味,就被告知李秀宁在中军大帐等他,不敢待慢,快步来到中军大帐。

    帐里不止李秀宁一人,李孝恭也在,他脸色很不好,对面坐着一个三十来岁面白无须的锦衣大汉,看来应该是宫里的宦官。

    罗禹进来后,那宦官抬眼看了一眼,又立马低头喝茶,李秀宁让罗禹坐定后说道:“罗参军,这是宫中负责采买的管事刘总管,今日他来我军中是要手办的,你说该给多少才好啊?”

    罗禹愕然,这是出征回军的将士,一个采买管事竟然光明正大的来军队里要手办,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反正罗禹是没听到过这种事情,包括他的那个时空。

    回过神来,心中不解,要手办给他就好了,把我叫过来干嘛?脑中一转,顿时释然,他拱手道:“将军,此事职下并未听闻,将军让职下管理财务,职下定恪尽职守,您说给多少,职下就给多少!”李秀宁见罗禹会意,就转头对那宦官道:“刘管事,说个数吧。”

    那刘管事见李秀宁如此识进退,又见旁边李孝恭几欲暴走,都被李秀宁制止,心中大为得意:“李将军为国征战,劳苦功高,听闻将军此次全歼颉利骑兵,定捞了不少好东西吧,咱家不要多,黄金百两总要给的吧,届时咱家到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岂不是对大家都好。”

    罗禹在跟李秀宁演双簧,听完刘管事的话后,对李秀宁道:“将军,黄金百两我处有,但这是我军的备用之资,如若一下给了刘管事,将军恐怕对下不好交待啊。”

    李秀宁眨了眨眼睛,道:“刘管事,你看这如何解决呢?”

    刘管事干笑道:“将军,有一件事或许你还不知道,那批军马……”

    李秀宁故意害怕道:“刘管事,此事不可言明,到长安后我自会向陛下说明原委,罗参军,把金子取来,奉与刘管事!”

    李孝恭终于忍不住了,站起身来,就要对刘管事动手,被李秀宁叱退,他怒气冲冲的出了帐篷。罗禹见李秀宁给他打了一个眼色,点头会意,忙追着李孝恭出了帐篷,劝他等等再看看将军是怎么收拾这不阴人的。

    到军需司马处领了一百两黄金,用托盘装着,上面盖上一块绸片,罗禹来到中军大帐,不待李秀宁说话,那刘管事就双手来接托盘,眼里闪着贪婪的光芒。

    罗禹一错身,让他扑了个空,他站定后凶狠的望着罗禹,似是想要吃了罗禹才解心头之恨。李秀宁见罗禹已闪过一边,便对刘管事道:“忘跟你说了,这些黄金是备用之资,倘若无缘无故不见,本将也不好服众,如果将来有一日因没筹到资金而让他们饿肚子,引发兵变该如何是好?”

    刘管事回过身来:“将军待如何?”

    罗禹接道:“无它,就希望刘管事能立个字据,到时候将士问起来也好有个说头,您看如何?”那刘管事听后沉默了一会,道:“咱家不怎么识字,如何能立字据?”

    罗禹道:“这好办,在下来写,您只需按个手印就好。”说完把绸布拉开,四块不规则的金块静静地放在盘子里,似乎在向刘管事招手。

    李秀宁静静的看着罗禹戏耍这不知死活的太监,她心中早已怒火万丈,恨不能将这阴人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

    罗禹把绸布又盖了回去,说道:“如若刘管事不肯立字据,那在下可不敢擅自作主将这黄金给您,将来将士们饿肚子时,发生兵变,在下性命难保。”

    那刘管事双眼就没离开过金块,见罗禹盖好绸布,心里涌起无限的失落,他也知道立了字据就是给把柄让李秀宁抓住,不立字据又拿不到金子,正在两难时,罗禹又说道:“刘管事,其实这事也没什么纠结的,将军要这字据无非就是让将士们知晓钱财的去处,您也知道,我们是出征军,说不定明日遇上土匪强盗,把他们灭了这百两黄金就有着落了,到时候谁还在乎这点手办钱?您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我们犯不着为这点钱财惹您不高兴啊,万一您在陛下面前说我们一两句坏话,我们可不好受。”

    那刘管事听后想想也是,这不给点保证人家也不好给钱,至于到陛下面前说好话坏话,那还不是全凭自己心情。想通了就说道:“咱家不识字,请将军立字为据,咱家按个手印就好。”

    罗禹忙把字据写好后念给他们听:“南征颉利之军主事李秀宁将军阁下自愿奉上出征手办黄金百两与宫中刘谨采办,立此为据。”

    刘谨听后,满意的点头笑道:“这就对了,咱家又不是不识抬举之人。”说完就在旁边的红泥印里按下右手大拇指,待沾泥后又在字据上按了下去。罗禹不相信他不识字,因为他根本就没让其他人看过字据就按了手印,这不像是不识字的人干出来的事。

    刘谨按好手印后就要去拿那盘黄金,李秀宁此时忽然叫道:“来人,将这不知好歹的阴人绑了,本将要用他祭旗!”

    话音刚落,帐外己冲进来两个带刀军士,不由分说的就把刘谨给绑了。刘谨满脸的惊恐,腿都软了,被两名军士拖出了大帐。

    帐外各营军士早已齐集完毕,泡了温泉后,都精神抖擞的看着不断求饶的刘谨,李秀宁出帐后就下令斩首。

    那军士在帐外听到里面对话,早已忍耐不住,快刀下去,一片血光,刘谨的头胪已装在盘里端了过来。

    李孝恭又快步赶来,见李秀宁正在欣赏刘谨死不瞑目的头胪,忙道:“将军,这就杀了?”

    李秀宁说道:“杀了,不杀难解心头之恨,我等在外拼死拼活的打战,他们这堆蛀虫还敢来找死!”

    转过头去对砍头那士兵说道:“你负责跟各大军头说清楚事情的经过。”看了看那温泉方向,又道:“你们泡完温泉了,本将也要去泡泡了,罗参军,你呢?”

    罗禹被吓一跳:“将军,职下等会再去,再说了,职下还得处理一点事情。”

    李秀宁笑笑,没再说话,命善儿拿了换洗的衣服就进了了小帐篷,善儿自在外面为她站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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