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林刚过了第二道门那守卫并未在他身上翻检出什么东西来,他又随着指引,一路经过一条狭长的巷道,来到了第三道门前。
此时,所有学子都已经看起来有些狼狈不堪,任谁跟过机场安检似的的,查了一遍又一遍,还将身上的衣物脱了穿,穿了脱,都会有些焦头烂额。(注1)
本以为过了两道关,可以顺利进入了。却见前方又有一道检查,顿时好多人哀叹起来。
叶林也不禁擦了擦头上的汗,。叹了口气。最烦来回穿脱衣服了。
这第三个门叫做龙门,是进入考场前的最后一道关卡,所以查得更为仔细。如果在最后这道门查出有夹带违禁品,则前两道门的兵丁都要被治罪。
此时都已接近中午了,日头上来,晒的大家口渴难耐,心头冒火。但也只能忍着,默默排队。
能到叶林时,都已经日上三竿,他感觉这是他排的这两辈子最漫长、最难熬的队了。
李屏此时新带枷锁,忍着疼,等着叶林加入他,左等右等,可惜只等到了几个不认识的学子。
他不仅心中疑惑万分,难道叶林尽然能忍住那上好东西的诱惑,不带那些崭新的笔墨纸砚入场?还是这些查检人员一个个都是蠢笨的,竟然没有发现吗?那怎么又会发现了自己的夹带?
等到了日落西山,他被带回去一个房子关押,都没有等来叶林的身影。
他哪知道,葛秀才已将这里面的门道透露给叶林,这次乡试,所有人,包括葛秀才所送的一应事物,叶林竟然一样也没带,只带着自己用惯了的粗糙笔墨就入场了。
至于葛秀才带过来的笔墨纸砚,包括其中的夹带,他早已处理干净,也是怕那李屏来一招提前告发,找人去他家搜查。
而他思忖,那些夹带的东西如此精美细致,三四个字只有一粒米大小,他自己试了试,根本无法做到。这东西不像是随意找人,就能写出来的。(注2)
若是只为了陷害他,又何必做的这么专业仔细?若是找人购买或找人来写,估计这价格也非常高昂。真的只是用来陷害别人的吗?
凭着这东西,和李屏往日的手段,叶林猜测李屏若是学识不够扎实,可能他自己也会用这些作弊。
若是考试当天,李屏还敢当面来找他麻烦,就不要怪他来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他准备了一张空白小纸团塞在袖子中,随时可以扔到李屏身上或者扔到地上。
若是那李屏老老实实的,不来招惹他,他自然也不会下手。
又或者那李屏并未准备夹带作弊,只是一张空白纸团,也不会影响他什么。自然也不会掉到他的坑里。谁知这么巧,竟然让他料准了。
不管李屏如何愤怒扭曲,叶林已经顺利通过龙门,他跟着指示走向宇号,看着眼前的景象,一阵无语。
只见一宇有一排的号舍,有起码五六十间,一律向南排开,巷口大书其字号,设置了大水缸和油灯,可以供考生夜间行路,白天饮水。
号舍看着只有一个多平方,跟现代的公厕隔间差不多大,相互之间都隔着墙。想着这几天吃、喝、答题、睡觉都得在这里,叶林感到十分头痛。
万幸的是,他的号舍排在中间,离尽头的粪号有段距离,起码不会被熏的无法静心答题。
进入号舍内将自备的干粮和纸笔等物放下,看到左右两个墙壁离地几尺的距离,砌出上下两道砖托,将两个木板放下,上层便是桌案,下层便是座椅了。
若晚间要休息,则把上层的木板并入下层,充当睡觉的床。这么狭小,刚刚够他坐下,两面墙之间也就只有一臂多的样子,若是躺下,这距离绝对无法伸直腿。
墙壁上留有小龛,可以放置火炉用于热茶水干粮。
还有一个牌子,正面写着入静,反面写着出恭。
若要上厕所,不能说话,只能举牌示意,由差役带着前往尽头的粪号。这设置,真是太为难人了,条件这么差,为了监督考生,连一个门儿都没有。
更别提这么多天,风餐露宿,虫蛇鼠蚁。怪不得往往考完都要大病一场,甚至有人直接就一命呜呼了。
叶林从来没在这么小的空间中待过这么久,整整九天六夜三场考试中,他经历了天气忽冷忽热,差点就感冒发烧,中间还下了一场雨,幸好他带了油布将风雨挡住,否则若试卷被雨水打湿则就只能登蓝榜,白费了这三年所有的力气。(注3)
白天天气又开始变得闷热,各位鞋子都汗流浃背。没两天号舍内就气味难闻,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睡在公共厕所里的流浪汉。
不对,流浪汉都不会选在这里睡觉!
每次去如厕,还有差役在旁监管,简直也是恨不得尴尬的飞奔出去。
初八进场,初九凌晨开始考试,初十交卷出场,叶林这第一场八股文考试就已觉得十分难熬,想着后面还有两场,真是痛不欲生。
还好以他现在的记忆,四书五经几十万字,可以逐字逐句在脑中清晰浮现。再结合着他背过的历年考生样卷,也自觉答的还可以。
后面虽还有两场,但不像这第一场八股文这么重要,他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注4)
随后几天,他自己带的干粮也馊了,叶林只好就着那像泡了涮锅水一样的菜,勉强吃了贡院的饭菜。
又熬过漫长的六天之后,叶林出了贡院,已是面无血色。
虽则是有金手指记忆加强,但要做出符合题目的答案来,还是消耗了很多心血。
别人可能是思考半天,回忆背诵的内容,想出一个合适的答案进行修改,而叶林则是每一场都想出三四份答案来,精心改过,再挑出其中最好的再誊写上去。
他已经是尽了全力。
待赵猎户和几位仆从前来接他们,却见工院门口,乱糟糟一片。围满了来接人的家眷亲友,他们仰着脖子张望,相互询问着:“看到了吗?”“那个人是不是?”
可他们先看到的不是考完出来的学子,而是那一排被枷锁铐住的作弊之人。此时那些人已经没了正常的样子,一个个耷拉着头,浑身脏污,跟街上的乞丐无异。
赵猎户和几位仆从顾不得细看他们,只来回搜寻着,突然,他们看到叶林和他的几位同窗,一时险些没有认出来。他们几人衣裳凌乱皱巴着,头发乱糟糟的。哪看的出来当时进场时的意气风发?
他们步履蹒跚,一副虚脱的样子,都已经是精疲力竭,甚至有几人将将要昏厥过去,赵猎户和几个仆从连忙快步上前,扶住几人。
“林哥儿考的怎么样?怎么站都站不稳了?”赵猎户急切的问道。
叶林冲他虚弱一笑:“还行吧。我已经尽力了。”
“尽力了就好,尽力了就好,快回家好好歇着吧。”赵猎户将叶林扶到骡子上,递给他一袋水和一些新鲜的糕点。自己也跨上另一头,等其他几人准备好出发。
叶林赶紧吃喝了一些,终于喝到干净清爽的水了,不仅发出满足的叹息。他回头看其他几人收拾好了没,却突然感到一阵锐利的目光。
他向那个方向看去。只见李屏竟然被枷锁铐着,站在那一排作弊被抓的学子中,玉带倾斜,那锦绣的外袍也早已肮脏不堪。正朝他瞪来,此时哪有几天前的那般狂傲目中无人,只剩下一脸颓然麻木和眼中的恨意。
叶林心中警惕,此人果然是作弊被抓,将要被充军,没了前途,也算是恶有恶报了。看来这段时间还是得用心警惕,以免他狗急跳墙,又派人前来谋害。
叶林不再看他,出发与众人一道回乡。
一路颠簸,夜半十分,叶林终于回到家里,顾不上跟叶婆婆和弟妹多说,倒头就睡。
他这一睡,竟睡了个昏天暗地,到第二日黄昏才醒来。起来洗漱一番,换过衣衫,简单的吃了些热食,才顾得上和叶婆婆、萱姐儿、晨哥儿说上几句话。
两个小娃从没见过他离家这么久的时间,特别想念他,一边一个抓着他的袖子,不肯放手。
叶婆婆也拿出了过年才能偶尔一吃的白面,给他下了大大的一碗面条,里面还窝了两个鸡蛋。叶林要分给两个小的,两人却撒开他的袖子,躲得老远,坚决不吃。
晨哥儿也不嘴馋了,大声说着:“哥哥考试辛苦了,哥哥吃,晨哥儿吃过了。”
叶林笑着:“好,那哥哥改天给你去买烧鸡吃。”说着开动了起来。
几人都问他考的如何?题目难不难?
贡院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多不多?
叶林一一回答了,几人来回问了几遍,他却一点都没有不耐烦。
消了消食,他又接着睡过去了。
休息了三五日,他才慢慢缓了过来,终于不再头晕眼花,脚步发颤了。
丹桂飘香,秋风送爽,叶林家里也应景的用桂花、米粉蒸成广寒糕,取一个广寒高中之意,叶林吃了,倒是觉得极其美味,比现代的桂花糕半点不差。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