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想着今日没什么事, 保母带着海保特过来给他贺寿,许久未见,他也愿意多花些时间跟她们聊一聊:“这新式肥皂的效果当真如此好?”
谢氏抿嘴一笑:“可不是嘛, 先前为了招揽客人, 我们在街上请路人来试, 哎哟哟, 看着手上没多脏,大多都能洗出一盆黑水来呢。”这话说的夸张了些, 但也是为了逗着阿哥爷高兴。
胤禛最是爱干净的人,不仅瞄了一眼自己的手,还是那么白净,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也对着新式肥皂略略提了些兴趣。
谢氏继续道:“而且这肥皂摸起来光滑细腻, 若是做的功夫好了, 还可以做出几近透明的来, 成本又低, 我们把价格定的比肥皂团低许多,正是可以走薄利多销的路子,也可以让更多的人用上这东西清洁,减少病痛。”
胤禛点点头, 难得他们倒是不贪!明明可以卖跟肥皂团一样的价格, 能挣几倍于现在的利,却还能考虑到长远, 考虑到更多民众的健康。虽是行的商贾之事,可却透出一股仁义之风。这倒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谢氏看胤禛神色和缓,继续说道:“只可惜,我们的铺子小, 只能接待平头老百姓,否则的话,可以做上一些美容养颜、或有药用价值的高档货,这才真是赚钱的路子呢”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走过去递给他,这意思就是要把配方献给他了:“贝勒爷请看,这就是新式肥皂的制法,主要配料从难得的猪胰子改为随处可得的油,在后期调配的时候,同样可以加上些制作胰子时所用的珍贵药材香料。可制作出来的成品,效果不但更好,而且还要漂亮许多。”
胤禛接过配方,但并不展开细看。
谢氏又从怀中掏出两个油纸包,里面包裹的正是两块肥皂,或者应该叫做香皂。
她慢慢打开一块,一股悠远的檀香传来,只见这皂通身泛着光泽,淡黄色犹如一块上好的蜜蜡,但却在其表面刻着有精美的云纹,好似在寺庙中供奉过一样,十分又灵气。
胤禛看着很喜欢,拿到手里,发现手感温润滑腻,仔细看竟然是半透明的,并不像胰子一样,有很多沉着物,只是放着观赏就很不错。
另一块儿打开来,却是白的几近透明,一股茉莉花香扑面而来。其上雕刻着许多精美的茉莉花,栩栩如生,看着不像是个肥皂,而像是一个奇石把玩件了。
胤禛看着手里的两块香皂:“倒是有些意思。”
谢氏忙问:“贝勒爷可要一试?”
“也好。”
苏培盛立马上指了个小太监,端了一盆清水和布巾子过来。
胤禛将手打湿,握着香皂轻轻揉搓,只需少少一点,竟然能搓出许多泡沫来,再用清水洗了,擦干之后手上竟觉得清爽许多。
胤禛扫了一眼那水,没有变得污浊,只是不像原来那般清澈。
这才说道:“不错,跟胰子相比,确实有些独到之处。”想到胰子是用猪的胰脏做的,而这香皂是用普通的油脂做的,他心里倒是对这个香皂更喜爱了几分。
见到贝勒爷用着高兴,谢氏也眉开眼笑:“这方子献给贝勒爷,或是拿去手下的铺子,或是留着府里自己做,都是好的。”
胤禛心里感动,难得保母有这么一个新的秘方,若是好好经营,定可以获利不少,却第一时间就拿来给他。他想了想,不如就让海保试一试,也看看他的本事。
于是他认真看了海保一眼:“没想到你竟有些经营上的天分,既然如此,我手下有个铺子,就交给你来打理吧。”
海保听了大喜过望,急忙谢恩:“谢过贝勒爷,奴才一定好好做。”
他早就想在贝勒爷手下谋些事做,可娘说贝勒爷是个务实的人,没有真本事的酒囊饭袋是绝对不收的,就算是他的奶兄弟也不行。
若是没本事而只凭着以前的情分谋求,最大可能就找个闲差打发了。他倒不是嫌弃清闲差事,清闲的差事也有顶顶重要的,不一定就不好。
只是若在贝勒爷心中落了一个没什么本事的印象,那还不如干脆就没有印象。
谢氏也乐开了花:“阿哥爷放心,我一定盯着他好好干,给府里多多赚些银子。”心说: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她大儿子是个心眼子小又没眼力劲儿的,这些年看着、教着,却也没有改过来,做不了大事。因此她只能指望着二儿子海保有出息,于是她一直冷眼瞧着,期望能在他身上找出些能为来。
海保是个知进退、忠心实诚的没错,贝勒爷也喜欢用这样的人。可海保除了结交些朋友,却没显出什么能让她看得入眼的才干来。结交人这谁不会?算不得什么用。
谢氏想着,若是连她自己都没瞧出自己亲儿子的本事,还能想让贝勒爷能重用不成?与其豁出老脸,求来一个无关紧要的差事,将这么多年的情分耗去了,倒不如再等等看。
反正他年纪也不算大,说不得未来也有些造化。因此这些年她跟府里往来着,却从不曾为儿子求什么差事。
如今好了,儿子结交了得用的朋友,既在经营上学了几手,又让贝勒爷看入了眼中,他的造化这不是就来了吗!
回去得细细叮嘱,让儿子好好干,多跟林哥儿商量着来,他是个聪慧的,跟着这样的朋友没错。
以后铺子做的好了,海保说不定还能得大用呢!
胤禛哈哈一笑,他熟悉谢氏的性子,并不在意她话说的直白:“妈妈说话还是这么直爽,对了,昨日厨下呈上来一道菜,我尝着倒是不错,听说是你们给的菜谱?”
谢氏瞥了儿子一眼,笑道:“正是了,我这傻小子想着给您贺寿,却又没本事拿出些好物件来,正巧得了这菜谱,我瞧着不错。
据据说是以前福州大户人家私藏的,都是用了些珍稀食材精心烹饪,关键是这名头好,‘福寿全’正和了阿哥爷的寿辰。”
“哦?这名字起的好。”胤禛点头赞道。
“正是呢。”谢氏赶快给儿子使眼色:“海保,还不快把菜谱拿给阿哥爷瞧瞧?”
海保从袖子里掏出了菜谱,上前恭敬地递给了四爷。
胤禛上手一看,就赞了一句,这字不错,说着便细细翻阅起来。
谢氏覷着他的神色说道:“我瞧着这用料种类多了些,烹制也繁复了些,又有许多珍贵食材,日常吃可能抛费了些,不过用来贺寿还是相宜的。”
胤禛略略看过,心中有了计较,温声问海保:“这就是你送到寿礼啦,还挺会讨巧!
海保打了个千儿:“奴才不敢,奴才这儿还有两份册子献给四爷,不知可否也算作寿礼?”
胤禛端起茶轻抿了一口:“哦,拿来瞧瞧?”
海保从怀中取出那两本册子,恭敬的递过去。胤禛接过来一看,就笑说:“这肯定不是你写的吧,打哪儿来的呀?”说着便翻开来细看。
“不敢欺瞒贝勒爷,此乃我一位举子朋友托我呈献的,他才华过人,又胸有沟壑,十分仰慕四爷人品贵重,务实爱民。因此,想求得在四爷府上做个清客,也求得庇护。”
“嗯。”胤禛不语,只埋头翻册子。
海保继续道:“此人姓叶名林,字子玉,乃是今秋刚中的举人,也是少年成才。谁知遭仇家迫害,一路躲到京城,这才与奴才结识,肥皂方子和菜谱都是他给的。”说着便把叶林与李家的纠葛细细讲了。
房间之内落针可闻,只余轻轻的纸张翻动声,胤禛将这两份册子都看过一遍。沉吟一会,站起身来,在这屋里踱了两步:“你且将你二人结识的过程于我细细道来。”
“是,”海保应道,便将他如何在诗会上被刁难,叶林及时出现给他解围细细道来;又说到两人捉贼后顺理成章到他家,出了方子做肥皂。
胤禛想到前面太子派人试探他,怎么这么巧此人就出现了,不会是太子派来试探他的人吧?这两册的内容写的十分有新意且都是关乎民生,若是他收下此人,太子会不会怀疑他有心图谋那个位置。
“你可见到李家之人追他?”
海保擦擦头上的汗:“今日见到一对黑衣人在街上行走,叶兄说正是那日追查他的人。那日琉璃厂倒没有亲眼所见,不过他说见到那些人挨家挨户的询问,若是去查,应该很多人都见过。”
四爷沉吟不语,心中暗道,若此事是真的,这李家可着实胆大,竟敢当街就追查起应届举人来。又想想这几年皇阿玛几次南巡,都是到李家、曹家下榻,皇恩正浓,看来皇上对他们的亲密态度,把他们的心养大了。
他转念一想,李家一直受皇上宠爱,倒是不会随意受太子、皇子指使才对,到减小了一些太子在背后推动的可能性。
海保见四爷久久不语,忍不住试探问道:“贝勒爷可要宣他一见?”
胤禛瞟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看来你对他还挺上心的?”
谢氏瞪了海保一眼,没见阿哥爷正在思索,你这是催什么催?
海保连忙道:“奴才不敢惊扰贝勒爷的判断,只是奴才觉得叶兄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胤禛想了想那两本册子上的内容,确实起了爱才之心:“行吧,既如此,那就见一见。”
旁边苏培盛立在那里,像是个隐身人似的,此时听了这话,就慢慢退了出去。
叶林一直默默闭目养神,任凭心里怎样的焦急,面上分毫不漏。
只是暗恨自己做的蠢事。带什么饼呀?现在就算他有点饿了,也没胃口吃啊!
不过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在心里细细斟酌,若得召见,该说些什么,怎么说才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好像那时钟卡在他心上,滴滴嗒嗒的作响。
等了不知多久,终于听见响动。只见一个小厮进门来朝他躬身行礼:“主子爷请您一见,请跟小的来。”
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叶林深吸了口气,跟着这小厮一路前行,再美的亭台楼阁,花鸟景色,都看不到眼中了,只目不斜视的跟着走,直到了胤禛书房门外才停下。
苏培胜此时正候在门外,见人来了,便掀了帘子进去禀报:“爷,人到了。”
“带进来吧。”
“是。”自有小太监替叶林将门帘儿掀开。
叶林沉住气,迈步进门,只见屋中摆设并不如何华贵富丽,书和青瓷花瓶等摆设错落有致,透着股清雅。
谢氏和海保坐在一边,首位上坐着一人,龙章凤姿,气势逼人。身穿一件苍蓝蜀锦袍,腰间绑着一根石青色连勾雷纹银带,丹凤眼儿,高挺的鼻梁,眸子深邃犀利,正朝他看来。
不正是那日他在府外见过的人!
叶林便不敢多看,行礼道:“学生叶林见过贝勒爷。”
胤禛微微皱眉,只见眼前立着一个青葱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远比的想的要小许多。眼眸灵动,如湖水般清澈,身形高挑秀雅,长相清新俊逸,倒是一表人材。
“坐吧。”只听低沉温和的嗓音说道。
叶林捡着海保对面的椅子坐了,自有小太监无声来上了茶。
胤禛抬起深沉的眸子:“听海保说,你才智过人,智计无双?”
叶林微微一愣,这话怎么说的,他可不不觉得擅长智计谋略啊?他这点心眼儿,只怕随便来一个官场上的老油子就能把他套进去。该怎么回答?若是承认就是欺骗,若是不承认,连谋略都不擅长,还想来当清客?
他略一思索,答道:“学生擅长谋事,不擅长谋心。”
“哦,这是怎么说的?”胤禛微挑眉。
“人各有所长,学生所擅长,农事,工事,民生等,其他事上只是略知一二罢了。”
叶林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四爷,见他正盯着自己,似在审视他,只得说的更直白些:“学生惭愧,若论官场谋略,学生十窍通了九窍,正是一窍不通。”
胤禛眼里含笑,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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