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的皇子一般很少到后宫来, 毕竟要避嫌,就是十三、十四在宫里住着, 也不能在后宫久待, 一般是请了安,不多时就得回阿哥所。
但毕竟能经常见,比起已经出宫开府的皇子来说, 与母妃之间门还是更亲密些。
胤禛、十四和德妃的情况尤其明显。
为了防止前朝外戚专权的情况再次出现, 康熙除了让后妃混养孩子,还用许多方式尽量减少后妃对孩子的影响。
像十四这样能一直被生母养在身边的,也实属难得。
德妃已经是四妃之一的高位嫔妃, 一宫之主,不需要看主位嫔妃的脸色, 无人来插手她管教十四, 就使得十四比起其他皇子更张扬些。不像十三,早早学会了察言观色。
皇子上学后课业繁重, 也不可能天天从“南三所”、“乾东、西五所”这些阿哥所里,天天的跑去后宫请安。
十四幼时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就没他不敢做的事。
因此, 德妃对小儿子的疼爱外,还加上了每日的惦念。以前德妃常常对身边的嬷嬷念叨着,“这孩子脾气直,不要惹了那个兄长生气才好。”
“要是惹出了什么烂摊子, 看我不收拾他!”
至于胤禛,他回到德妃身边都十岁了,在古代可以当半个大人看,又是性格内敛,不爱表达感情的。对于他, 德妃的回答是:
“胤禛?老四是个性子沉稳的,都十几岁成家的人了,哪会想十四这泼猴天天闯祸?且不用我操心。”
有孝懿仁皇后佟佳氏作为胤禛的养母,始终让德妃心里憋了一口气。
现在虽然已经身处高位,但每次看到胤禛这个儿子,她心中就会不自觉的想到,当时在皇贵妃佟佳氏宫中,自己卑躬屈膝当宫女的日子。对现在的她来说,这就是不堪回首的往事。
而她之所以能进封德嫔,生下胤祚,都是在将胤禛抱给佟佳氏之后,康熙对她的补偿与奖赏。
这让她有种感觉,好似自己做了一个卖儿求荣的人。
可她明明不是!
当时她只不过是一个宫女而已,还能违抗的了佟佳氏和皇上的意思不成?
佟佳氏死后,她也是松了一口气的,终于可以不用再偷偷摸摸的惦念儿子了,送出去的大儿子也将回到自己身边了吧?
但可恨的是,孝懿仁皇后佟佳氏死后三年,胤禛都还住在她的宫中,显然是把佟佳氏这个养母放在自己这个生母之上了。
既然如此,那自然也无需为他多操心了,不是吗?毕竟十四这个爱笑爱闹的都顾不过来呢。
胤禛在宫道上走着,苏培盛捧着另一个匣子小心跟在后面,就觉着贝勒爷的脚步时快时慢,他在后面跟着也要注意速度,保持步调。
匣子虽说不是太重,但也沉手,苏培盛却半点不敢叫苦,反而还更加放轻了脚步,生怕打扰了贝勒爷。
两个小太监垂手跟着苏培盛身后,幽灵似的,一点动静都不出,苏培盛也不让他们来拿匣子,只当没这两人。
长长的宫道上静悄悄的,偶尔才能见到宫人,看到贝勒爷,也早早的贴墙跪下,一动不动,好似融入了背后红色的宫墙里。等胤禛过去了,才敢悄悄起身,缓缓退走。
永和宫里知道四贝勒要来,低等宫人们就该回避的回避,该改道的改道。
其他低位嫔妃也待在屋里闭紧房门,约束了宫人,免得冲撞了。
因此,每次到永和宫,胤禛都感到这不大的宫殿却寂静空旷极了,恍惚间门还以为这里已经陷入了沉眠。
说起来,他见母妃的次数,可能还比不上乌拉那拉氏,毕竟福晋进宫方便些,母妃有什么事也好传话。不知道乌拉那拉氏是不是跟他有一样的感觉。
胤禛对这里所有的印象一直都是如此的清淡。唯一能打破这份清淡的只有十四。
小的时候最常见的一幕就是十四下学后来拜见母妃,人未到,声先到。
“母妃今儿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呀?是不是我最爱吃的烧鹅?大老远我就闻到香味儿了。”
男童跳跃着蹦了进来,也将这清冷的宫殿点燃了,所有景物人仿佛一下子都活了过来。乳母和小太监追在身后,宫女接过外衣,嬷嬷已经准备好了湿帕子擦脸擦手,母妃笑的温暖,冲男童张开怀抱。
就算十四已经长成了十几岁的少年,依旧是这座宫殿活力的源泉。是这座宫殿的小主人。
胤禛将脑中的画面拂去,缓缓跨过门廊,便有小宫女躬身行礼,进去通传。他在门口等候了片刻,便被叫进去。
小宫女掀开厚厚的门帘,就有一股暖香袭来。
母妃这里常年燃着一种淡淡的熏香,每次来请安都能闻到,让人闻着就感觉淡然平和,正呼应着整座宫殿的宁静。
宫人们规矩是极严格的,安静的伫立在一旁,完美的融入背景,德妃还是肃穆的在主位上坐着。
“儿臣给母妃请安。”
德妃淡淡道:“起吧,坐。喝口茶暖暖身子。”
小宫女上前上了茶。胤禛一尝,是碧螺春,原名“吓煞人香”。正是康熙三十八年春,皇阿玛第三次南巡,车驾幸太湖时,重新起名叫碧螺春的。
泡茶后闻起来奇香扑鼻,果然是香得吓煞人。喝着茶,胤禛的思绪飘荡起来。
“最近可好,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德妃的声音一下子将胤禛的思绪拉了回来。
“儿子一切都好,谢母妃关心,儿子福晋和弘辉他们也都好,改日叫福晋带着孩子来进宫给母妃请安。”胤禛起身,恭敬的答道。
“坐着吧,不用虚礼。”
胤禛缓缓坐下。
“那就好。前些日子你十四弟顽皮,将皇上赏给你的马借走许久,我已经说过他了。快过年了,府里李氏还怀中身子,叫她小心保养。”
“是,儿臣会叮嘱她的。”
胤禛示意苏培盛手中的匣子交给一旁的宫女:“儿臣此次前来,是带给母妃新式香皂,”顿了顿,又接了一句,“现在在京城大户人家,这香皂卖得极好。”
德妃示意一旁的妈妈接过来,看了一眼,笑道:“还是我儿有孝心,有好东西都惦记着本宫。”说着就示意嬷嬷收起来。
胤禛看了一眼,被收起来的盒子里,装着德妃最喜欢的玉兰香味香皂,是他派人专门到温泉庄子上,找了今年最早开放的一株玉兰,用含苞未放的花朵制作而成。
“若是母妃用着好,我以后再带来。另外,庄子上种了些鲜菜,已经拉去了御膳房,供皇阿玛和母妃尝个鲜。”
德妃温和的笑问道:“这新鲜的菜倒是难得,若是以后还有多的,也可以带些来,你十四弟最近吃肉吃多了,常常嚷着肚子疼。正该吃些鲜菜才好呢。”
胤禛笑笑:“知道了,等下一茬菜长出来了,儿子再带过来。”
“好,那就辛苦你了。”德妃点点头应道。
又坐了会儿,沉默着喝了几口茶,胤禛就起身告退了。
德妃知道规矩,成年皇子不好在后宫多待,“那就不留你了,路上慢点。”
“是,儿臣告退”胤禛转身出去,还能听到德妃的吩咐声“恐怕菜也不多,我这不打紧,先去叫几盘鲜菜给十四送过去。”
胤禛默默地走着,一声不吭,苏培盛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两人回了府,胤禛就进了书房,看了半日的书。
每次从德妃娘娘宫里出来,四爷的情绪都不太好,苏培盛为主子爷着急,想着能转移一下注意力就好了,便小心的说道:“爷,今儿皇上赐下来这么多张福字,您可要再看看要赏给谁?”
沉默半响,就听到一句“拿过来吧。”
于是在院中安坐的叶林,就收到了一副来自康熙的福字。福字是写在一块绣布上的,其上黄底的部分绣有云纹和蝙蝠,寓意福气,正中间门红色部分上绣金龙数条,之上是一个大大的福字。
整体十分精美,简直是艺术品!
此“福”字与众不同,最直观的是字体瘦长,与其他体型富态的“福”字迥异。
“右半部是王羲之兰亭序中“寿”字的写法,所以暗含“寿”字。民间门称之为“福中有寿,福寿双全”。
更有深意的是,康熙的“福”字中包含了“多子、多才、多田、多寿、多福”数个汉字,是古往今来、独一无二的“五福”合为一体。
由于其中的“田”部尚未封口,因此又是鸿福无边之福,民间门称之为“五福之本、万福之源”
这可是康熙的真迹啊!
叶林观赏了半天,简直停不下来,从各种角度,仔细的将各种美好的寓意都分辨清楚,真恨不得拿个相框装裱起来,最后还是慎重的收到一个檀木匣子里,放在里间门架子上最高处。
还好是写在烫金的布上,不然就太容易损坏了。
听说每年都会赐给大臣,使节,后妃,皇子。心里想着,皇上可真聪明,这礼物,又贵重又不费钱,还能笼络人心,真是比送金银划算多了。
收到礼物,叶林就更有动力干活了。
叶林拿了贝勒爷给的册子,回去就仔细翻看起来。
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西巡六十多天,皇上做了这么多事。
对内行政方面,考察吏治民风,表达对儒家政策治国的认同;练兵阅军,重视骑射,检阅军队的情况;
另外还接见学者,表达尊儒重道的理念;与百姓谈话,了解民生;又接见台吉,笼络蒙古;还赐予官员书法作品和衣物酒食等,联络君臣感情。
光赐字就有几十人,赐江西南赣总兵杨钧之母“闺范遐龄”四个大字、杨钧“名将旧风”、湖北巡抚年遐龄“明法直绳”、贵州巡抚高起龙“文武为宪”、甘肃巡抚齐世武“凛天清风”、四川巡抚贝和诺“举动安重”2
这招真妙,不用花多少钱,就表达了亲密看重,而且给每个人的字,还是独一无二的。估计收到的官员,都会将这字细细的裱起来,悬挂于高堂之上。
赐字就比赏赐吃喝物品高了不止一个档次,若是件衣服、银两之类的,总不能天天穿在身上给别人炫耀,而且使用后也就陈旧了。
而字就不一样了,悬挂于高堂上,子孙后代都能看到,这可是光宗耀祖的明确证明!
当然,叶林也很快发现了问题大户:河南,看着统计的数据,叶林叹了口气。
这年头民生艰难啊!本来工业就不发达,没有化肥,农业产量也上不来。又是水旱灾害不断,竟然还有官员加收火耗,这叫老百姓的日子该如何过下去?
减少火耗这事确实难办。要是考到这方面,还真不知该怎么答。
他也没当过官,不懂得吏治这一块儿该如何治理,这时候又不像现代网络发达,有什么情况,拍个视频,网上一发,也很快会爆出来。
而且,就拿自己跟沫阳县知县大人打交道的经历来看,这官场上的弯弯绕绕深的很,不是他这么一个未经世事的人能玩得转的,还是想想自己擅长的地方吧。
可一时半会也没什么想法。
叶林想到贝勒爷所说,府里的书楼,便让墨竹带他去看,七拐八绕的走了一会,便来到了一座两层小楼面前。
小楼看着普普通通,没有什么太多特色,但却有几个仆从看守,墨竹上前说明了来意,书楼管事笑道:“原来是叶先生,久仰您大名,贝勒爷已经嘱咐过奴才们,让奴才们好生伺候着。只是这书楼除了甲、乙区外,其他区的书籍只能在楼内观看,不可借出,还望叶先生见谅。”
叶林笑道:“明白了,请管事的再跟我说说规则,我第一次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管事的不吝赐教。”
书楼管事笑如弥勒佛一般:“叶先生客气了,其他的,就是小厮不能上二楼,每次您来,进出需要登记。小楼有人时,只能改时间门再来。别的就没什么了。”
叶林一笑:“好的,那便劳烦管事的,如果这会没人,就帮我登记一下。”
“好嘞。”
看着管事的在一个小本子上登记后,叶林才进去。
叶林心道,不过是一些书罢了,有必要看得这么仔细吗?难道书有什么猫腻?等进去看了一些,才发现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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