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和胤禛父子两人一边查看对比地图,一边谈论着各地事务、风俗,康熙却突然发现胤禛有些许晃神,刚刚的问题也答得强差人意。

    康熙抬头扫了一眼,见他虽已重整神色,但眉头微蹙的痕迹还是让康熙瞧了个正着。

    康熙挑了挑眉,将胤禛捏在手中的地图取过来,凝神细看,只见此城地处江南,规模宏大、街道繁多,寥寥几笔,小桥流水景色跃然图上,各色商铺也非常齐全,一派繁华景象,乍看没什么问题。

    再细细一看便会发现,商铺鳞次栉比,但其中有种出现的次数非常多,乃是个“du”字。这城里四处遍布着小小“du赌”的字招牌,比起其他城镇来说,赌坊的数量得有四五倍之多。康熙了然,看来这就是老四有些不悦的原因。

    他心中叹息:这个老四啊,看着成熟稳重,实则还需磨练。前些年说过他几句,老四一直记在心中,自此之后便时刻板着个脸,将喜怒掩盖于严肃的面容之下,这么些年来,还真养出些威仪气度,叫外人看着心中生惧。

    这是好事儿,也算是有也毅力,可惜看着好像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但其实遇到让他动情动气、看不惯的事,还是会显露于面上,叫他这个皇阿玛一眼就看出了心思。

    当然为君之道并不是不能将情绪显露于外,而是要该显露的时候显露,好让人知道你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态度;该隐藏的时候隐藏,若自己的心思跟该表露的情绪南辕北辙,那就得将真实想法藏得一丝不漏!

    有真性情是个好事,可是若要手握一方权柄,这反而成了缺点。正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成大事者,往往需要大局观、考虑综合利益整体利益,而不能受自己的喜恶所搅扰。但要将自己的喜恶与权柄脱离开来,谁人能完全做到?因此,上位者最好是冷心冷情,不有所偏好才好。

    康熙心中闪过顺治帝,他微微叹息:若是像自己的皇阿玛那般为情所扰,偏爱一个女人到了影响政权的地步,实非社稷之福。

    本朝有爱美人的君王,前朝有喜木工的皇帝……结果都不怎么好

    可见不论是什么事,都不该能轻易牵动上位者的情绪,否则只会反伤己身,这个老四啊,在这点上还有得磨!康熙思绪飞转,面上神色不动,口中笑道:“你是怎么想的?说来听听。”

    胤禛那知道转瞬间他皇阿玛就想了这么多,他只起身恭敬答道:“儿臣以为这赌坊乃是一大恶,毁坏人心性,破人钱财。此地赌坊如此之多,定有不少人在赌瘾泛滥时卖妻卖儿,使许多人家破人亡。”

    “长此以往于民生安稳有大害,因此儿臣以为应当严令禁止开设赌坊,并将现有赌场全部关闭,查收其赌资……”

    康熙听了一乐,他摆了摆手,让胤禛坐下。

    胤禛抬头看康熙神色,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心中有些打鼓,可他坐下仔细思量,并不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一时倒是有些困惑起来,他拱手道:“儿臣说的不对的地方,请皇阿玛指教。”

    康熙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看着眼前的青年,他眼神坚毅而富有朝气,应当觉得自己可以大展拳脚,有一番作为。只是让他看来,还是太缺乏历练:“老四啊,你还是太心急了。你这眼里不揉沙子的性子,真该改一改了!”

    “这城里堵坊泛滥,确实是一恶,但你可知这天下有多大?大清江山万万里,城镇千万个,每一个都有这样、那样让人看着不如意的地方。”

    “如将所有都写下来,估计朕这十间大殿都不够塞的,天下事务比牛毛还多,你若每件看不过眼的事务都如此上心,那是累死也处理不完的。”

    胤禛并未回话,但康熙见他眼神中倔强之色一闪而过,不仅莞尔一笑:“你不要告诉朕就算有十间大殿的事务,你也能一件件处理完吧?”

    胤禛神色有一丝尴尬,叫皇阿玛如此轻易看出他的心思,让他有些懊恼,但他就是这么想的。事在人为,他并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可叫皇阿玛这带笑的眼神一看,忽然就觉得好似自己犯了一个岁小儿才会犯的错。

    康熙见他还没反应过来,忍不住笑出了声:“老四啊,就算你将十间大殿的事务处理完了,那又如何?”

    “须知这世上的事总算源源不断的冒出来,今儿这旱了,明儿那涝了,后天有官员渎职贪腐,大后天又发生你想都想不到的事,这事情呐,是永远都处理不完的!”

    “你若是学不会抓大放小,就是每天十一个时辰不歇的忙碌,还是会发现并没有做成多少事、解决多少问题!”

    “人的时间和精力都有限,只能用在关键的地方。若是处处都求全责备,就是皇帝的日子也没法过了!”

    胤禛心中一凛,既有些惭愧,又十分欢喜。他虽嘴上不说,但是在兄弟间比比能力,除了太子和直郡王,剩下的里面就算他出挑了。

    老那碎嘴,加上跟文人打交道多了,那真是只在写文章上有一套,其他的就别提了。老五,汉话都说不好,切不提他。老七因为身体的情况,也不喜到处露头。倒是老八小小年纪,却很有些交际能力,只要他想,跟谁处一段时间,都能让人家对他赞不绝口。

    不过他虽有能力,但与人相处少了分真心,并不与自己投脾气。再往下那些个弟弟们还没老八的能耐呢,且还需要成长。

    自己务实办事能力强,骑射上虽弱些,也不耽误骑马打猎,文采上虽不如老,可四书五经、经史子集也都是通读的。如此一比,有点子自负甚高也不为过吧。

    以往他觉着有能力又是皇子,皇阿玛虽未给自己实权,但若有一天自己得了机遇,皇阿玛安排了实差,那也是定能办的出彩!

    如今皇阿玛一席话倒是点醒了他,是啊,他只有两只手,只能拿一支笔,天下事务如繁尘一般数之不尽,就是有心也不可能都做到。

    这个追求细节,希望将大小事物都处理的尽善尽美的毛病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是在众兄弟当中,唯一一个收集书籍文献时,连逐年逐月的邸报都一个不漏的集全了的人。

    这样的性格,除了确实不擅长的弓箭骑射只得个“良”之外,其他门门都做到“优”甚至更好,但也确实比其他人辛苦许多。

    胤禛郑重躬身行礼:“谢皇阿玛指点,儿臣受教了!”今儿皇阿玛将话说的这么明白,让他真正深刻意识到身为上位者,太过求全,不是优点反而是缺点。

    同时他也心中欢喜,皇阿玛这是在教他。俗话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皇阿玛稳坐皇位几十年,年少起就立下不世功勋,做成前人未做成之事。他的教导,字字重如千金,需得牢牢记下,回去仔细揣摩。

    其中道理若是让他凭人生阅历自行领悟,说不得得多花多长时间,走多少弯路呢!

    胤禛心中有些激动,皇阿玛平日日理万机,不论是在南巡路上还是北伐途中,都命六部官员将折子快马加鞭的送至皇辇,忙起来确实顾不了太多。

    除了小时候在皇额娘处,皇阿玛会多问问功课,之后能像今日这般单独坐下来,细细教导于他的次数并不多,更何况是涉及政务!这以往都是太子和大哥直郡王才有的待遇,因此他听的越发认真了。

    康熙看胤禛神色是听进去了,心中宽慰,也愿意多讲几句,便问道:“虽说是抓大放小,不过若有余力,这事到眼前了也应尽力一试,若是真要处理此城赌坊,你当如何?”

    胤禛想了想:“自然是下达严令给当地官员,同时派人去调查处理情况。此地赌坊众多,或许背后势力与当地权贵有所牵扯,也当调查一一。”

    康熙笑道:“调查背后势力与当地权贵的关系,这想法不错。若能连根崛起,则可永绝后患,不过其背后势力必定与当地权贵互护、利益纠缠极深,调查难度恐怕不一般。”

    “而严令禁止这条看似有效,但实施效果未必有你想象的好,就算下达严令,城中明面上的赌坊可能悉数关闭,但民众du瘾一起,自会聚集于隐蔽处偷摸着继续。”

    “待一波严查后,只怕城中赌坊又会陆续的开张,甚至于变成来查时关门,查完了就开张的局面。因此这法子虽有效,但却是治标不治本。”

    胤禛略一思索,不得不在心中承认,这种情况确实是有极大可能的。可面对赌徒赌性难改,若不施以雷霆手段又如何能治理?

    康熙看出他心中疑问,笑道:“雷霆手段并没有错,只是关键的点不在于赌徒,而在于当地官员。民众愚昧易被恶人蛊惑,因此才需要地方官员管理。”

    “若是这官员真心想治理,就算自身并无太大权势,无法压制住当地的恶势力,也可向上级官员求助。”

    “只要这层层官员都能精明干练,一心为民,再大的困难也有法子解决。或是分而治之,从内部挑起争端引当地势力相互争斗;或是严厉查处检举有奖,罚没庄家赌徒赌资;或是赌徒欠债,不得买卖妻儿,而是由官府抓其服役十月抵债;再不济,求到上级那里,各地驻扎的绿营可不是吃干饭的。”

    “况且,那些个本地势力也不是傻的,见了官府要动真格的,自然会收敛锋芒、偃旗息鼓,哪个会蠢到真跟官服真枪真刀的对着干?只要赌坊不泛滥成灾,官府也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

    “听起来好似挺容易解决的,是不是?可实际并不是那么回事,人心难测啊!”

    “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话你可听过?”

    胤禛点点头,官员贪腐也是一个大问题,他如何会忽视?

    康熙微微一笑:“那我问你,一个清廉的官是不是一定是个好官?一个贪腐的官,是不是一定是一个坏官?”

    胤禛理所应当的答道:“若连清廉都做不到,品行不堪,如何能是好官?”

    康熙摇摇头:“清廉者未必都是好,也有可能是沽名钓誉之辈;贪腐自然不好,但不贪腐,也不能说明其为官能力高超,有可能只是庸碌无为之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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