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亲临禁军校场那日,若是大皇子也在,哪轮得上穆家老二舔着脸在圣上跟前显摆啊,大皇子千万别把那厮放心上。”

    “这出先不提,倒是司乐司那事儿,你可处理干净了?”

    大皇子漫不经心的口气却让躲在帐帷中的穆炜娮心中一凌。

    “大皇子放心,不过一个粗使宫女,能费多少工夫,三两下罢了。”

    那人话毕,大皇子静默片刻,似是正在更衣,衣衫招展的声音一落,他又道:

    “府上二公子点茶的手艺果不一般,父皇可不止一次提起了,你说这费老先生眼睛是毒啊,你家府上的学生他偏偏就挑了这二公子作学生,还就着一个,□□两下就能得父皇青睐,老爷子还真是颇具慧眼啊。”

    大皇子话毕,另一人却没接上话。

    “哈哈,瞧你这眼色,不过夸赞他两句,你就忌讳成这样?”

    “岂敢,吾弟能得皇上青睐是尹府上下的福气。”

    大皇子冷笑了两声。

    须臾,房门吱呀一合,确信房中无人,两个小姑娘才从帐幔里钻了出来。

    “皇兄夸谁的点茶手艺呢?我怎么没听父皇提起过?本宫点茶的技艺也学了很久,父皇和皇兄倒不曾夸夸我。”

    柏槿撇了撇嘴,挤眉弄眼地有点儿不高兴,别过头看了穆炜娮一眼,瞧她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

    “方才跟皇兄一块儿进来的是谁啊?”

    柏槿话敢说完,只见穆炜娮往窗外望了望,就打算推门离开。

    “喂!等等我。”

    方才那人柏槿不认识,穆炜娮却清楚的很。

    柏槿一路追着穆炜娮小跑,好容易她人停下了,柏槿方扶着一侧廊住气喘吁吁。

    “公主殿下,今儿皇后娘娘吩咐的习舞课,您还没上吧,娘娘她既是让我穆老三作陪,我可得监督你好好修习,刚才您可偷懒耽误了一个时辰了,这会儿咱俩干脆直接上尚仪局寻那授课的李尚仪去,修习一个时辰,刚好不耽搁你驾临大皇子的生辰宴。”

    穆炜娮不坏好意地带着一抹笑,抬手就拉着柏槿的胳膊往尚仪局去。

    “你不是挺不耐烦这些的吗?这会儿又想去了?哎呀,这会儿都什么时辰了,我去习了舞,还得回宫沐浴才能上皇兄哪儿去,我没那闲工夫了……”

    柏槿纳闷地被穆炜娮连拉带拽地到了尚仪局门口。

    “我进去习舞,那你又打算去哪儿啊?”

    柏槿知道,穆炜娮美其名是奉皇后之命陪公主修学,实则每一次来了只管把她送到修学处,自己飞快地就摸鱼去了。

    “今儿我打算上就在这尚仪局里逛逛,一个时辰之后,小的就在此处恭候公主。”

    穆炜娮笑咪咪地目送柏槿入了舞室,背过身,循着那隐隐约约的丝竹声,往尚仪局的司乐司而去。

    这司乐司四个掌乐,怎么才能找到那个施掌乐呢?

    今儿这司乐司的乐人大都为了大皇子的生辰宴往夜宴处制备乐器去了,这会儿整个司乐司冷清得紧。

    穆炜娮偷偷摸摸地在司乐司各处厢房探头探脑,该不会自己时运不济,刚好碰上施掌乐外出的时辰吧。

    溜达到一处乐室,房门微开,当中倒有人声,穆炜娮垫着脚尖,飞快地挪到房门侧,竖耳聆听。

    “大皇子特地让我来招呼您一声,今儿他生辰宴就不劳烦掌乐您了,让您回去好生歇着,不相干的人,扰了您清净,大皇子已经嘱咐我给处理干净了,您放心。”

    房中人话音一落,穆炜娮还来不及心惊,耳旁忽然有人凑过来耳语:

    “这好像是刚才跟皇兄那人。”

    “祖宗!你怎么就出来了?”

    穆炜娮瞪大眼睛别过头瞧着阴魂不散的柏槿。

    “我……本公主……出恭!”

    两个人哑着声儿说话,柏槿在偷懒上是个惯犯,穆炜娮本早就见怪不怪了,今儿她也太惊讶了些,难道这房中有什么稀奇事?

    柏槿急忙学着穆炜娮的样子,把耳朵抵在门缝处。

    “有劳尹公子,劳教转告大皇子,他费心了……”

    费什么心?我皇兄费什么心了?这人谁啊,喉音又轻又细,带着一股子勾魂夺魄的狐媚音韵,柏槿下意识想瞧瞧这人容貌。

    穆炜娮不防这门就要被柏槿推开了,赶紧闪避了出去。

    这人真是……

    柏槿推开了房门,她侧头见穆炜娮没了身影,转瞬就摆足了公主的架势,等着乐室里的人行礼。

    乐室里就两人,一男一女。

    “臣尹旸,见过公主。”

    “臣掌乐施氏,见过公主。”

    “本宫今儿来尚仪局习舞,想找个侍女使唤都没人,尚仪局人都上哪儿了?”

    柏槿明知故问道。

    “回公主话,今日大皇子生辰宴,司中乐人大都往夜宴处侍奉去了,公主有何吩咐?”

    “无事……你呢?男儿身安敢随意往内廷走动?”

    柏槿抬起她高贵的头颅,浑身都是与神俱来的眼高于顶。

    “臣奉大皇子之命,往司乐司借一本曲谱。”

    都说这六公主貌美,自己只顾着行礼磕头,倒没寻着机会把人给瞧清。美人在前,若不能一探究竟,岂不就太亏了?尹旸将额头磕在地板上,暗自腹诽道。

    “如此,曲谱可寻得了?”

    柏槿一听是她皇兄的事儿,语气就软上了三分,见尹旸点了点头。

    “那还不赶紧离开。”

    “是。”

    尹旸蜷曲着脊背,急忙往外而去,行至门廊处,脚步一顿,胆大包天地略微侧首,刚好将柏槿的面容身段尽数扫入眼中。

    尹旸只觉心绪起伏,神思一荡。

    六公主不过十岁之龄,尚未及笄,竟能如此貌美,稚女的身形隐隐约约有了褪去的痕迹,女子的韵味正从那略有起色的起伏身段中喷薄欲出。

    尹旸脚步不停,若有所思地往外去了。

    柏槿对尹旸临走偷觑她的举动颇为不屑,可念着他好歹是皇兄的密友,稍有犹疑就放过了他。

    她别过头瞧着正跪在地上低头垂眸毕恭毕敬的施掌乐,顿觉无话可说,脚步一转,离开了乐室。

    “方才那男子是谁啊?皇兄身边的人安敢如次轻佻?”

    柏槿找到了等在舞室门口的穆炜娮,急忙开口问道。

    “尹旸。”

    “尹旸是谁?”

    “尹懋文的儿子。”

    炜娮见柏槿还是一脸疑惑。

    “澹台夫人的儿子。”

    “喔……女将军的儿子,怪不得不知礼,眼神颇野。”柏槿不屑道。

    “那女子是谁?”轮到穆炜娮发问了。

    “一个掌乐,她说她姓施。”

    柏槿随口一说。

    穆炜娮两眼一亮。

    “听方才那话,这施掌乐跟大皇子关系不一般?”

    炜娮略一定神,不动声色的打探道。

    “一个乐人罢了,前几日皇兄身边的内侍说,皇兄近来瞧上了个乐人,难道就是她?”

    “啥?你皇兄瞧上了?”

    穆炜娮眼瞧着柏槿被尚仪招呼着再入了那舞室,自己飞快地将这个狗血的关系给铺排了一遍。

    传闻这施掌乐是尹晔的生母,尹晔今年十二岁,那这个施掌乐最小也快三十了吧。

    这……

    如果被大皇子瞧上……

    这……

    不过大皇子今年也二十有五了……

    似乎也不稀奇……

    可这……生过孩子的女子……大皇子也……

    不对啊,还是那个问题最大,为什么施掌乐替尹懋文生了尹晔,她还能在这宫中做女官?女官离宫才可婚配啊!

    那些莫名奇妙的坊间传闻到底有几分可信啊。

    ——————

    穆炜娮把肚中的那些酒尽数吐了出来,立起身,费力地将思绪从往事中抽离出来,肚子一空,顿觉脑子一片清明,抬脚才发现脚步虚晃着,如履云端。

    今晚就只饮了小半杯的娄文茵扶着她上了马车。

    “你可瞧见了,这梅绍祖憋着大招呢,眼看着这满云起城的小姑娘他不找,偏偏找了个姓施的来作外室,寻日里默不作声的养着,你才回来,一把椅子都还没坐热呢,他就把人都找来,今儿那顿酒是当着你我的面给姓施的开脸了的意思。我看梅绍祖养着姓施打尹家的脸,还想拉着你一道跟他分享打脸的乐趣呢,你说,都当爹的人了,这么大一儿子杵在跟前,非要去寻孩子他娘的不痛快。这些年……绍祖也变了很多……”

    文茵越说声量越低,幼年的梅绍祖可是出了名的傻大个,费师父骂人的时候,老管他叫—不动脑子的龙家小喽啰,啥事儿只管跟着龙景岳,自己一点儿旁的想法都没有。

    如今呢……

    “那凝烟姑娘开不开脸,关你我什么事儿,他梅绍祖要给外室开脸,要不就去他祖宗跟前说,要不去他狐朋狗友跟前显摆。他带着女人到咱俩跟前,无非就是想表明,这些年憋屈的不止咱穆府一家。尹家当年差点儿娶了穆家三小姐,后来百转千回倒是他梅家跟尹府结了亲,他不过就是想说,娶尹晗作堂妻并非他自己的意思,他梅家不想因为姻亲尹家跟穆府又嫌隙,或者至少不想因为这个,跟我穆炜娮又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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