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晚弯起嘴角,满意地点头:“嗯,我们出发吧。”
“是。”
长街上,人流涌动。沈念晚昂首阔步兴致勃勃地东看看西望望。
身后,无踪放慢了步子,低头静静地踩着她的脚印跟着走。
像这样不带任何杀戮任务,只是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对于一个杀手来说实在是有些奢侈与遥远。
因此,在这样的踱步中,他悄悄生出了一种珍惜的心绪。
“无踪,快看,是泥人!”沈念晚指了指对面,回过头自然而然拉住了他的衣袖准备迈开步子。
有车马路过,无踪下意识伸出手拉过她:“小心。”
马车扬鞭而去,他自觉地转过身护在她面前挡住那些卷起的尘土。
等到回过神时,后知后觉感受到手掌中包裹着的柔软纤细的柔夷时,无踪紧张地空咽了一下,慌忙松开手连带着后退两步:“对不起,属下、属下不是故意的。”
话音刚落,又因为往常任务出错时只准领罚不能找借口的习惯,他自认说错了话,再次低声道:“对不起,属下错了。”
沈念晚却丝毫没有将关注点放在握手这个事上,以至于她着实有些不解:“我正要说谢谢呢,你哪里错了啊?”
他低着头,不知如何作答。
“无踪,不要动不动就给别人道歉,至少在我这里不需要这样,我们是平等的,你并不是我的奴仆,嗯”她拖长音思考着一个合适的措辞:“在我眼里,你是一个很厉害的武林侠客!对,武功高强神出鬼没的那种大侠。”沈念晚说着还自顾自地点头以表赞成自己的形容。
大侠吗?
男人头低地似乎更深了些。面对她真诚的夸奖,竟不觉欣喜,反而深感自卑。
他是满手鲜血的恶鬼,从来都不是除恶扬善的大侠。不值得她口中这样干净美好的说词。
“属下是杀手,不是侠客。”他不知道为何要说出这种多余的话,只是能清楚地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或许他也不是非要向她解释清楚身份,而是单纯地提醒自己不该有任何幻想。
沈念晚总觉的他有意自我贬低,抿唇认真道:“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过去你是杀手,那是别人的看法,但现在,在我这里你便是救人性命的大侠。”
无踪看着眼前眉眼柔和的少女,听着从未有过的话语。心脏莫名乱了节奏,他不知所措地动了动手指,缓缓握成空拳。
在他的认知里,非黑即白,非善即恶。恶人便是要下地狱的,而他便是这样的恶人。
可现在,他突然很希望,希望她的话是有可能的。
“走啦,我们去看捏泥人!”
原地停留了两秒,他抬起眼,继而跟上她的脚步。
“无踪,我可以花钱吗?”又到了讨好时刻,沈念晚笑嘻嘻地吐了下舌头,虽然有些厚脸皮,但她真的很喜欢这种手工制作。
“小姐不必担心,属下会付钱的。”
“谢谢你,无踪。”沈念晚心想,无踪这般有求必应,有朝一日她要是有钱了,一定不能忘了他。
“姑娘看中了哪个?”沈念晚摇摇头,“老夫也可以按照要求再捏一个新模样,只是姑娘需要多等等。”
“老伯,我想自己捏,捏完给您买泥人的钱,可以吗?”
“哈哈哈,小丫头真有意思,可是看不上老夫的手艺?”
沈念晚听出他语气有些不满,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您做的很好,我只是比较喜欢捏这个。”
老头儿冷哼一声:“喜欢?这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手艺活,可是你一个小丫头光凭喜欢就能捏成的?”
“多少钱,我双倍出。”无踪挡在她面前冷冷出声,那老头儿看清了来人,立时禁声。男人冷脸半眯着眼,似乎下一秒就会徒手砸了这脆弱的摊子。
他这辈子见过的人多了,此人一看便不是自己能招惹的主儿。
于是沈念晚便如愿以偿地坐到了捏泥人的小木架后。
“谢谢大伯。”她乖巧致谢,又凑近无踪轻声耳语道:“嘻嘻~无踪你真厉害!”
他垂下眼,耳稍瞬间变得粉红,仿佛刚刚的冰冷只是路过之人的一时错觉罢了。
因着喜爱,平日里沈念晚没少在网上买些杂七杂八的材料包,什么软土彩泥啊,家里专门有个小柜子就是用来放这些小东西的。
每次捏好小人,她都会把它们晾干后整齐地摆在书架上,颇有成就感。
这会儿看见了泥人,便如看见了旧物,陌生的环境里,也因而平添了几分暖心的熟悉感。
“无踪,你站好,抬起脸。”
他不会问何故,只是听从照做。
可是抬起脸便意味着无法躲避,只好与她四目相对。沈念晚单闭起一只眼,伸出食指与拇指朝他认真比量着。她灵动俏皮的表情落入他眼中,像是一把闪耀的星子洒入了沉寂无声的深海里。
她又对着这样可怕的他露出如此自在的笑容。
睫毛颤抖,他撇开眼不敢再看,却被她佯装严肃地柔声叫住:“不许动!”
男人便真的不再动作,甚至连眼睛都没再眨过。只是任由绯红继续攀爬耳际。
他很认真地保持着此刻的目光方向,认真到未曾注意她手中的具体动作。
“好了,大功告成!”沈念晚笑嘻嘻地伸了个懒腰,邀功似地捧着手中的泥人走到他面前。
“送给你,好看吗?”
无踪怔了怔,慢半拍地先点头然后再低头去看。
她又笑了。
小小的泥人身着黑衣手提弯刀,长发束起。表情却是一个大大的笑脸。
无踪瞳孔微微放大,突然觉得呼吸有些紧促。
她捏的泥人是他吗?能否这样自作多情地认为呢。
“无踪,像你吗?我的手艺怎么样啊?”
夕阳的第一缕光照在她白净的脸上,她亮晶晶的眼里,那一刻,他黑色的世界里出现了一抹灵动绚丽的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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