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爱、命运,这种东西如果轻而易举就能看清,世上也会少了很多传奇。——题记
雪很大,白色也很耀眼,斯科皮用咒语削下了一些已经没有生机的雪松枝,用漂浮咒运到了雪屋前面,被几个防风咒保护的坩埚冒出咕噜咕噜的起泡,药水已经变成了暗绿色,偶尔会浮出紫色的气泡。他长嘘了一口气,看样子这次成功的几率会大很多。
斯科皮费力地把沉重的树枝扔在了地上,身体的疲惫快要击垮他了。衣服很重,而且是防水的毛皮,无论从哪个角度说,都不适合他,但是眼下他别无选择。
他一直所恐惧的事情——死亡,此时此刻就捏在手心里,他讨厌这样的感觉,好像被什么过重的东西压地喘不过气来。他很像丢掉活着的种种,四仰八叉地躺倒在药罐旁,闭目养神。
恍惚间有个声音飘进了耳朵里。
“斯科皮——斯科皮——”他用右手挡了挡刺目的阳光,澈白的天空飘来了一团带着暖意的火红。他熟悉的火红。
“莉莉?”他坐起来,晃了晃脑袋防止自己看错。但并没有,莉莉也发现了他,她压低了扫帚的势头,俯冲而下。
凭以往的经验,她的落地多半不太平,斯科皮一下子跳起来,条件反射般地伸手去接。但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那里只是一片厚厚的积雪,莉莉借着逆流的风及时刹住了。
“你怎么来了?”斯科皮确定了一切不是梦,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子好好地站在他面前,她的头发散散乱乱地扎在后面,面孔和一年前相比褪去了婴儿肥,皮肤紧绷绷的却更坚毅了。她从扫帚上跳下来,眼里泪光闪闪。
斯科皮的身体仿佛不听使唤地向她走近了,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莉莉,你好像……”半饷才吐出下面半句,“瘦了。”莉莉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忽然噗嗤一声差点笑出来,她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眼前的少年,贴着耳朵轻声说:“你也是啊,斯科。不急,我厨艺很好的,很快就能把你养胖了。”
这温暖像电流般迅速在他身上流窜,又好像清风拂过紧绷的神经,叫他无法抗拒地贪恋。莉莉似乎也很了然他的心事,任凭他久久抱着自己,没有一点挣脱的意思。斯科皮惊讶地发现,他竟然哭了,对着一个明明自己最初立誓要保护的女孩子泪流满面。
泪水已经浸湿了莉莉的衣襟,他有些愣怔,似乎不相信这是现实中会发生的事,不自然地松开手,揉了揉眼睛。“对不起,吹到风了。”莉莉笑着递上了自己的手巾,“喏,用我的擦,不然,你就是特意惹我生气。”她故意仰着头,调情似的踮起脚,在他颊一吻,然后转身向坩埚走去。
寒风刺着她的脸微微发疼,莉莉强装其事地往前走,她必须地背对着他,这样,她才能用理性武装自己。她爱他,却不能太爱他,这真是一件世上少有的难题。
“你……怎么来了?”斯科皮踩着积雪追了上去,“这里……”
“这里很危险,我不该来的。”莉莉坦率地打断了他的话,坩埚旁有两张椅子,她顺势坐下,抬头瞧着斯科皮笑,“你是不是想说,你会担心我的?”
“我……”他的神色慌了一瞬,靠近莉莉坐下,还没组织出语句,莉莉又接着说,“你可以担心我,那你失踪了这好多天,我是不是也能担心你一下呢?”莉莉神情严肃地看向他,“将心比心一下吧,斯科皮。我是来帮忙的,不是添乱的。”
“好吧,”斯科皮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是来添乱的。只是……现在的情况我也说不准,本来,你是不该被牵扯进来的……”但是……他没有说出口,我常常想念你,我一直想,如果你在的话,那该是多好的一件事,如果你在的话,我也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对了,你怎么找到我的?”他试图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情上。
“唔,我遇到了阿尔他们。”莉莉确实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还有一个叫齐娅的女生,是你的队友吧?”
“对,”斯科皮激动地看着她,“阿尔和他们碰面了?”
“嗯,”莉莉点了点头,“但他们都受伤了,莉贝塔说她需要留下来照顾他们。她在你们带的行李里找到双面镜连上我了,你应该早就把它修好了吧?……齐娅说,你带着乔一路往北寻找极昼之地,我猜你会在格陵兰岛,从丁格尔来,这里是最近的落脚点。”
“我有时候想,”斯科皮看着她微微一笑,“在算术占卜上,我也没帮上你太多。对了,”他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发问,“你不是在布斯巴顿吗?怎么过来的?”
“哈哈,”莉莉露出我早知道你会这么问的表情,骄傲地拍了拍自己的扫帚,“如你所见,我骑着扫帚飞过来的,我一天一夜就从比利牛斯山飞过来了,厉害吧!!”
“一天一夜?”斯科皮的睫毛扇动,把她浑身上下观察了一遍,“现在还好吗?雪屋那里可以休息……”
“我没事。”莉莉笑着说,“当初闯三强真霸赛第二个项目,时间紧张的时候,我三天三夜都没合眼,这就一天,没事儿。”她不敢说她从第三个项目下来开始就没合眼,没找到他,她怎么能安心呢!
不过,她不用担心脸色露馅了,因为此时有个穿着毛皮大衣的人朝他们走了过来,莉莉看到斯科皮站起来请他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便顺势礼貌地问:“先生,您是?”
男人说了几句她听不懂的语言,有点像拉丁文又有点俄语的腔调,她暗中想用个俄语翻译咒,但并没有什么效果。
“他是沃瑞斯,前两天我和乔到这里差点没命,是他救了我们。”斯科皮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窘境,介绍说,“他是因纽特人,说的是因纽特-阿留申语系,”斯科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的翻译咒还不到家,他说的话我也不太会翻译,但西面不到两英里的地方住着英语翻译,要不我们过去?”他朝男人做了几个莉莉看不太懂的手势,但她决定全身心地信任他了,因为这样让她在比赛中长久紧绷的神经一个缓冲的机会。
她看到斯科皮把刚熬出的奇怪颜色的魔药倒进一个野营用的瓶子里,然后踩灭了炉火。“走吧,”他朝莉莉招招手,“雪屋比这里暖和。”
莉莉这才意识到她的手脚都快冻僵了,就靠这一团微弱的火取暖,斯科皮把他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带着他的体温,拖到了她的脚踝。他看了她一会,习惯性地理了理她的衣领,又替她带上兜帽,揉了揉她额角的碎发:“我们都要好好的,这样才不算辜负彼此。”
他从后面弯了弯手指,示意莉莉抓住她的手:“你想知道的事,我一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他的手温和而不失力量,莉莉似乎觉得有一个世纪没有这么被一个男孩子抓住了,不由自主的、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她此时此刻觉得双脚非常轻便,简直像跟着他往前飞一样,她的魂都要被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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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屋如同它的名字一般,又厚厚的雪砖砌成,它的砖块与砖块之间有着不小的裂痕,看上去已经很老了,它的门也很低,所以远远看去和一个雪堆没什么区别,莉莉弯着腰进了屋子。没想到这里也被巫师施了无限延展咒,她惊奇地看了斯科皮一眼,斯科皮挠了挠头:“原本也有前辈这么做过,我不过就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修复工作。”
从药庐走来,最低的积雪也要半英尺厚,屋子里的积雪却一点儿也没有,露出棕色的地皮,在屋子边上的泥土呈现出被雪水浸湿的深棕色,中间被施了荧光咒,光线好一些,她意识到屋子里堆满了储藏风干的食物和柴火,有一个身形矮小的老妇人坐在小木桌前,好像他们和他们的尺寸完全不同,所以分外适合这些家具。
“玛利亚夫人,”斯科皮温和地向她打招呼,指了指莉莉,“她是莉莉·波特,我的女朋友。”说道‘女朋友’三个字的时候莉莉的心莫名其妙地跳动了一下。其实从简和齐娅那里她就推断出,斯科皮恐怕根本就没有收到那封分手信。但当他的言行真的证实了这件事,她却觉得莫名其妙的安心。
“波特家的孩子啊——”老妇人长长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活络自己的括约肌,“好久没来咯。”她扬起头,用浑浊的棕色眼睛看着莉莉,“小罗尔斯顿现在怎么样啦?我听说他加入威森加摩咯。”
莉莉愣了一下,哈利和金妮很少与孩子们谈及家族史,她为数不多的、对父亲的了解还是市面上乱七八糟的考证书。她窘迫地望向斯科皮,他会意地点了点头,“莉莉辈分小,现在也不怎么联系了,他们也不喜欢被打扰,应该自得其乐吧。”
“可惜咯,”老妇人摘下眼镜,使劲眨了眨似乎在分辨莉莉的相貌,“他是个聪明人,威森加摩还是不管它的好。”她大概是意识到了两个人的困惑,“你们现在不明白也不要紧,以后总会明白的。像我就是知道地太晚啦,记住,魔法部的话,一个字也别信。”
“知道啦,谢谢教导。”莉莉嘴上这么说着,却对这件事半个字也没放在心上。现在的部长是赫敏·格兰杰女士,有她在一丁点事情都不会有的。威森加摩的事情都过去半个多世纪了,两次巫师战争都结束了,我们根本不会被影响,她想。
“你听懂了?”斯科皮附着她耳朵,“待会你替我讲讲。”莉莉比了个ok的手势,她看到斯科皮往前走了半步,说,“玛利亚夫人……乔……”
“好多了,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一手。”她看上去挺高兴,拍了拍斯科皮的肩膀,“现在算控制住了,你有本事治好他的吧?”
“嗯,”他点了点头,“有莉莉帮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莉莉跟着他的脚步又往里走了一些,看到一个缩在那里的年轻人——不,是年轻的狼。它的脸上长出了毛绒绒的灰毛,虎牙尖而长,显得很有杀伤力,四肢强壮而有力,已经完全化作了狼的样子,但是五官还有一些人的痕迹,看起来像一个十足的怪物。怪物看见莉莉,绿眼睛里发出莹莹的光。
“狼人?”莉莉吃了一惊,但是这几个月让她惊讶的事情早就不少了,所以她很快平静了下来,望向斯科皮,“这就是你离开的原因?怎么会这样?”
斯科皮吞咽了一下唾沫,看上去有些犹豫,他用很慢的语速斟酌:“上个月我们被分到任务,在爱尔兰的丁格尔——这些阿尔应该都说过了。”他抬眼看了莉莉一下,“就现在的情况看,那天的雪雾里,至少有一个是狼人。”
莉莉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斯科皮。他苦笑着耸了耸肩:“天知道是哪里来的……被袭击当晚我们就试图和总部联系,但是信号全断了,我们三个替贾斯伯立了坟,不能让麻瓜和他们撞上,不然就得出大事了。”
斯科皮仿佛又经历了一遍那个惊险的夜晚:“我们在丁格尔至少被困了半个月——直到快弹尽粮绝。狼人袭击的时候,是乔救了我。一开始检查伤口的时候,我以为他身上只是普通的擦伤……但是月圆之前他就开始不对劲。我想用狼毒药剂压制的,但是太迟了——”他悲伤地说,“这一切本不会发生的,我太粗心了……这比当级长要难地多,他们把性命托付在我身上……我却一个人都没有保全。”
理智告诉他,这无济于事,他实在不应该把任何事靠在一个女孩子身上。但眼见着莉莉,他内心深处竟然萌生出“你终于来了”这样叫人顿时松懈的话,我糟糕透顶的样子,我只敢给你看。
斯科皮微微低下头,把所能回忆起来的片段胡言乱语了一番。他原以为会说个几天几夜的事情,就这么连珠炮一样鱼贯而出,仿佛一下子就把连日来的踌躇、不安、悔恨、委屈给说尽了。他喘了口气,揉了揉眼睛,又眨眨,他猜他的眼眶大概是泛红了,连莉莉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心疼起来。
这反倒让他手足无措了,斯科皮最后用手绢擦干净了手,替莉莉拢了拢衣领,脚下似乎一个趔趄,他为了掩盖这样的异常,只好背过身去,轻声道:“对不起。”
莉莉知道他的想法,他大概是觉得这样无缘无故的发泄好像冒犯到她了。但她是不会容忍这样的冷场继续下去的,于是她轻柔地从后面靠了上去,双臂环住了他的腰,脸贴在少年日渐宽阔的脊背上,她喜欢这样唾手可得的安全感。
斯科皮的手摩挲在她的手背上,精神像蓦然松动的弦,扑棱棱碎碎了一地。他不敢开口继续说,我从未像这个月以来这么害怕自己死去,害怕你为我伤心,害怕壮志未酬身先死,害怕把我捧到这一步的人看着我的现状摇头后悔。
我想过很多遍,每每觉得走不下去了,活不过了,我都在想你,想要是我挺过去了,我们在一起的日子,答应过你要一起去看日出日落、斗转星移,答应你要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阁楼和地下室,答应你要在一起一辈子。
答应你要有理想、有抱负,有为万众立心、生民立命的雄心壮志,答应你要打破襁褓之中就定下的结局,答应你要把自己的命捏在自己手心里。
“没事的,”莉莉闭着眼睛说,“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我想,他们都不会怪你的。”
她的思绪没来由地回到了第一次遇见斯科皮的那个下午,想到那个晚上他们向流星一起许下的愿望。
“斯科皮,你长大之后,想做什么啊?”
“我只是不想照着祖祖辈辈的路走下去,摘掉那顶世世代代戴在马尔福头上的,薄情寡义的帽子。”
你做到了啊……莉莉怔怔地想。这七天七夜你穿云裂日走过的征程,我该叫你坚持还是固执?你是不是总是这样,愚蠢又幼稚地以为只要把一切做得尽善尽美、把情义看得重似身家性命,这世上就再也没有偏见来纠缠你了?
“我还太年轻,也许我根本不明白怎样去真正地去爱一个人,有的时候无缘无故地发脾气,我讨厌这样的自己,你没必要忍受我。给我一点时间,让我真正明白一些东西再来爱你。”在见到他之前,明明她心里早就把这些无懈可击的话推演了上万遍,打定主意要就此结束一段感情。
但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分手了,与其享受一个人的自由,她更害怕的是失去,失去专属于她和斯科皮的缘分与时光、失去这样独有的命运与际遇。他毫无保留地坦露了关于他的一切,也许他一样根本不在乎她曾经、或者更糟糕的样子,他在乎的,是渐渐长大、渐渐改变的莉莉·波特。因为谁都有过青葱岁月的纨绔不羁,谁都有过犯错显傻的中二经历,重要的不是爱的热烈如火,而是他们爱过,正爱着,并且彼此相信会一直爱下去。
“我爱你,至死不渝”的誓言,可不是仅仅说说而已。
“斯科,”她在他耳畔喃喃地说,“我抱过你了,现在,轮到你抱我了。”言罢,她张开双臂,笑着看他,“我听说,拥抱能让人开心,试试看吧。”
你对我好好坏坏,旁人未必清楚,但此时此刻我是清楚了。闲言碎语,就随他们去吧,我偏要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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