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流光道人抬棺之事传的沸沸扬扬,一时间无人不知。一向修道之人,为何如此激愤?世家名门谁和谁家祖上几辈没个仇怨?不知,不知啊。
几个月辗转而过,眼看秋风来袭,入夜即凉,听叶将自己埋于秘术书阁内,食不知味,全然不顾外面惊涛骇浪。即使是戈月送来的药汤,她也照喝不误。
冷家禁书秘籍早已付之一炬,她寻来的皆是残缺不全的散集,靠着记忆十年中细细修复,也是不全。虽有创新,但也得遵古法,早年湘西未灭之时,术法书籍浩如烟海,如今头疼不已,窗外落下的黄叶总让她脑颅里的记忆分裂似回到十年前枫霖红叶枯落的时候。
黄赤交叠,光影时现,空中大雨压下,叶面随雨急落,窗外“啪啦”作响,雨飘窗内溅青纱。她捂着头颅躺在书卷交杂的地板上脑里似惊雷闪电,隆隆鼓声敲击,周身炎红雪白烟雾浮动,她咬牙压着气息才散了脑海中即将释放的念头。
她从地上爬起来,往身后书阁里去有个暗门,里面是个密室药房。中央四足方鼎纹饰狞厉,镂深重凸出,墙面帖符画幡,只开一扇窗,房顶四角挂青铃,燃盘香。
脚踩地面厉刹朱砂阵法,她绕着中央青鼎指纹抚上冷铜器细细看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哪里?或许,她将眼光放远,除她冷家,清晖山那些道人亦有重燃这个阵法的秘术。
或许,她要去一趟千里之外的清晖山,流光道观。
初秋寒凉之意笼罩整个花凉地界,秋风由此向北吹去,十几日花凉边界夜袭不断,裴家增派人手也无济于事。起初裴家几位老人自以为是邪物作祟,派几个裴家能士斩杀即可,谁知这几日更是频频传信,边界军武屡遭袭击,裴家曲部损失惨重。
家主裴欢大怒,命其长子公子丹亲自带人巡查守界,下令须得拿下夜袭之人。
公子丹带一行人马从花凉中城出发到花凉边界与一蛮荒之地的接壤之处,几度巡查剿敌无数。后换了路线行至莽山林,方才还烈日当空,可自从进了这林子后,天就同黑了一般暗淡下来。
莽山的树不同别处,根系深远,遮天蔽日,是大多数毒物的栖息之所。前方上空灰黑枝干上交错缠着数十条红黑条纹的艳丽毒蛇,吐着信子,“嘶嘶”作响。
公子丹拉紧僵绳,一匹栗色鬃马前蹄高扬,一声长鸣,立定停住。为首之人抬袖拔剑,金光乍现,身后之人尚且来不及细看,前上空盘错的毒蛇就已经扭着身子断成几截,悉数砸在地上,再看剑身已经回旋到公子丹手中。
“公子小心!”
数十个蒙面黑衣从林中飞出,为首者身姿迅厉,一道利剑直取公子丹命门。
公子丹提剑相抵,从马匹上跌落飞旋,退出十丈后稳形落地。
公子丹剑锋指地,冷笑一声“既已来了,又何必遮遮掩掩,易家狼子野心,如此行装,多此一举罢了!”
“诶―裴公子,这你就不懂了吧,样子还是要做的”为首者语调轻快,黑衣蒙面,廖不在意。
“哦?”公子丹将剑一指“是吗?”
那人语调再次上扬“素闻裴家家风严谨,极要脸面,这点道理想必裴公子还是懂的”以雷霆之势一招出击迎上公子丹,电光火石两人交锋间难舍难分。
“当然,不过,”
“裴大公子果然好身手”那人看向手臂被划破的衣衫,长剑一转,横身袭来。
公子丹迎上欲刺,他却只幌了个虚招,一侧身往后去发令“走!”逃走,黑衣人皆撤入山林间不见了踪迹。
“公子”
公子丹一扬手“先回去”
公子丹带人禀明裴父,如他猜想,伏击之人背后正是易家。
“爹,如何”公子长奇手扶剑柄立于堂前。
裴欢默然手中信件犹在,“看来这一战避无可避了”,他即刻发令“长奇!你带一队人守住花凉南面地界,若有敌袭,势必斩杀,勿要让其退回”
“是”
“爹,我同二哥一起去”
“泽阳,你留守裴家,其他边界有你叔伯们就好”
“爹”
“留下!”天上惊雷大作。
阮金城从床上惊醒,鹊儿推门从外闯进来,神色焦急“小姐,您怎么了?”
“鹊儿,最近花凉地界为什么总是兵刃交锋?他们说那些袭击之人是易家人”
看自家小姐微微喘气冒汗,鹊儿拿出帕子细细替她拭去额上汗珠“小姐,咱们不必着急,最近外面是乱些,我们少出门就是,裴家老爷和叔伯们,还有诸位公子都不是吃素的,肯定会护好您的”
“嫁给公子丹还真是倒霉?刚嫁过来不过月余,这向来铁桶一般的花凉裴家竟也开始战乱了?他不会真是克妻吧?”
鹊儿扶她睡下“肯定是有大事发生了,裴老爷子和诸位叔伯现在都还在议事堂议事呢,整个堂内灯盏通亮,各叔父府门外掌灯人无数。”
她催促“鹊儿,快!快去取纸笔来,我要去给爹写封信”
方纸铺在桌面,温小酒解开是马记的糕饼。
“听叶怎么又走了?她一人去清晖山也不带上我。好生没意思”温小酒捏着糕饼,单手揪起匍在她腿上那只肥猫的耳朵,肥猫嗤叫一声一爪子捞走了她的糕饼。
安琦单手握一个青橘“带你作甚?”
“带我一起呀,她要去看人家的古法秘籍哪有那么容易?万一那清晖山上凶横的老道士不好惹,我还能帮得上忙呢”
“我劝你别去烦她,现在青鼎拿到手了,却还差许多,这么多年她用尽心力,苦恼得很,让她自己晾着”安琦将青橘皮片片剥下扔至桌面上“过了这个秋,就要入冬了,路途遥远,不知道她赶不赶得回来”
“我们去找她吧,清晖山上那么多人,她张口就要人家的古籍阵法,还不被那些老道士打下山?若是赶上大雪天她发疯了,一个人在流光道观里大杀四方,那岂不是麻烦了?”温小酒摇着安琦的手腕“去吧,去找听叶”
拿过安琦手心里刚剥好的橘子,掰一片塞进自己嘴里。眼带泪花吸一口气“酸”
“叫上戈月收拾一下,一起下山去清晖山,戈月呢?”
“在这里”戈月端进一盘菜放在八仙桌面上“收拾收拾吃饭了,你们的话我听到了,吃完饭就下山去追听叶”
又转身出去“今天多炒了好几个菜”
温小酒盯着桌上码放整齐的碗筷,眨巴眼睛“啊?又吃草药饭?戈月十回有九回是拿药草做菜,真的真的不能再吃了!”
安琦捧起碗筷“让你做你又不做,还嫌弃?”
“哎!你说我改天把山上的草药都拔了怎么样?”
“她估计得让你把拔掉的草药都吃完,然后再让你种一拨新的”
“啊!不是吧,那怎么办,咱俩先下山吧!”
“这……”
“哎呀,没事儿,等到戈月发现我们不见了会自己下山来寻的”温小酒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安琦目光殷切期望。“走吧走吧”
安琦看着这一桌热气腾腾的草药,还有戈月秘制的汤盅,片刻都没有犹豫,放下碗筷便道“走着!”
戈月掀起刚冒热气的锅盖,一股雾气腾起,她拿着长勺搅了搅锅里的汤,又挽起衣袖捡出一根小勺,轻轻舀起一勺汤浅尝一口,自觉味道不错,嘴角上扬,心满意足。
待戈月将桌面铺满,发觉二人早已不见踪影,她也只好提起药包下山去了。到清晖山要经过花凉地界,遇见岔路,她也只管往花凉方向去,终于在一家包子铺里,她见到那两人面前堆的满满当当的雪白的包子。
“要我说,吃过这么多的包子,还是以前枫霖那家的包子铺味道最好”温小酒嘴里塞满包子嘟囔不清。
安琦埋首点点头表示认同。
戈月将包袱一放,兀自坐下“你们两个不怕积食?回头我给你们俩扎一针有助于消食”
包子哽喉,温小酒一杯水率先倒给戈月“唔唔唔无”
“我可不吃,我吃了饭的”
温小酒“唔唔唔无”
“不扎可不行,你向来胡吃海塞,别弄坏了肠胃”戈月要来一杯清茶摆在她面前。
温小酒摇头“唔唔唔无唔唔唔”
戈月道“这药茶有助于消化”
温小酒“唔唔唔呜呜”
安琦终于忍不下去了,抬头放下手中包子,一掌劈在温小酒的后背上。
“咔!”温小酒捏一把喉咙“不喝不喝!”
安琦道“总算是通气了”
“好吧”戈月自己喝了看向店外攘攘人群“花凉气氛为何如此紧张”
“对呀,向来繁灯笼夜市可是不夜的!现在快晚上了人居然越来越少,没意思,当真没意思!”温小酒捶胸顿足。
安琦道“别忘了正事”
“那是自然,吃饱了,走了!”温小酒伸个懒腰站起身来。
安琦问“你想好怎么说了?”
“什么”
“竹滴响啊”
“什么竹滴响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温小酒连连摆手往前跑,只留下个紫衫背影给二人追赶。
戈月道“莫不是?”
“是,她干的”安琦往前一扫,那背影逃得没有痕迹了。
戈月拎起包裹“这要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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